柳云璃此人,是个嘴炮王者,她话说要阉割了摇滚队长。

    实际操作是,她前日杀青,观察了两日,知道摇滚队长在早上六点下班,然后去足疗店呆上两个小时,今日,她早上五点多就堵在他下班的路上,想跟他要个说法。

    六点十五刚碰上面,柳云璃跟他爆发情绪和吵架,骂他软饭男,“软饭男”三字戳到了他敏感的玻璃心,他狠狠推开柳云璃,甩了她一巴掌,柳云璃跌落在地,无力起身,作为明星也不敢喧嚣,看着他扬长远去。

    她偷偷和摇滚队长暧昧一事亦没有告诉公司和助理,想找人求助,只能联系上温桃殊。

    温桃殊下了车,上下打量柳云璃,她没怎么受伤,就是一张小脸布上了红红的巴掌印,看起来很是可怜。

    打人不打脸,大明星更不能揍脸。

    这死软饭男是冲着砸人饭碗去的。

    这个地方是错综复杂的胡同,三个保镖确认这里没摄像头,一左一右蹲守在某条胡同的转角,那男人出足疗店回家的必经之路。

    柳云璃眼睛都肿了,温桃殊让其中一个保镖先送她去治疗。

    大概过了半小时,软饭男出现在胡同尽头,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一身酒气,吐词不清在跟人打电话:“宝贝,呃,我,我养你,等我有钱了带李,李,李,带你走。”

    男人手脚虚软,头重脚轻,一阵风刮过,他裹紧了身体:“冷,冷,哪里的……”

    “风”字还没说完,有人一脚踹向他的小腿,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不止软饭男没看见,俩保镖也很惊讶。

    他们还没出手,怎么雇主的朋友先出手了,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

    温桃殊曾经练过打戏,也请过武术老师,知道哪里下手既准且痛,又不会把人打死。

    这软饭男的身体一看就被酒精、不规律的作息以及混乱的男女关系泡烂了。

    之前,温桃殊和柳云璃去流羽那阵,他的状态尚可,现下却差了许多,在温桃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出击下,他还没能回击温桃殊。

    她往软饭男嘴里塞了个纸团,扇了他两巴掌。

    软饭男被打得眼泪直流,趁着温桃殊攻击之势稍微减弱,挣脱了温桃殊,他都不敢也来不及回头看打他那玩意是人是鬼,直接奔向胡同口的天光。

    一个背光的人影出现在胡同口。

    他在夜里呆久了,如此明亮的光线刺激得他微微眯眼,看不清背光之人的五官,待他近了些,才看到这人的面容。

    饶是刚经过一场单方面被暴揍,他看着这人的眸子,第一反应还是

    ——这么一双眼睛配上这样一张普通的路人脸,太可惜了。

    沈择问他:“你怎么了?”

    瞧着样子,不是打他的恶鬼的同伙,软饭男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把鼻涕一把泪:“救命啊,哥们,有个人追着我打,我压根不知道我怎么得罪过他。”

    “别怕。”沈择微笑。

    沈择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软饭男一回头,后头只有一条胡同,和通向另一些胡同的岔路口,压根没人,那个打他的人还真的没追上来了。

    看来一山更比一山高,软饭男松了一口气,一张帅脸被巴掌印遍布,很是滑稽:“他扇我巴掌,我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我真是艹了,哥们,我们先走吧,别让他追来了。”

    “哦?你是说他一直在打你。”

    有了依仗,软饭男恶狠狠:“对,要是让我发现他是谁,我一定要拨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沈择似笑非笑,表情微动,从背着光羽的天使变成了撒旦,软饭男的经过大起大落,目眦欲裂。

    沈择似乎毫不费力地轻轻一踹,把软饭男踹回胡同,不紧不慢道:“那你就

    ——让她打啊。”

    埋伏在左边的胖保镖抽了抽右唇角,埋伏在右边的瘦保镖左眼一跳。

    许是他们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凶残的雇主了,胖保镖呵呵一笑,说:“那位使用武力攻击,您使用精神攻击,实在是,”胖保镖文化一般,语文尤其差,主打一个块头大,手头狠,他的实际作用却没发挥出来,只能百无聊赖地跟沈择唠一会,他想了一个自认为不错又很拉风的词语:“臭——”

    瘦保镖更为圆滑,瞪了胖保镖一眼,他接道:“相配。”

    胖保镖疑惑地看了瘦保镖一眼,咽下“臭味相投”这四个拉风的词语,不理解他怎么经常不让自己说完话。

    臭味相投怎么了,在他首都扛把子看来,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夸赞,他不理解。

    不多时,温桃殊说完就快刀斩乱麻,和沈择直接上了车,让柳云璃喊来的人善后。

    温桃殊把两人的妆面全卸了,再脱下披在外面,用于伪装的一件黑色外套,塞进袋子里,回想到软饭男的表情,后悔没给柳云璃拍一张。

    作为明星,她不想出事或者警察叔叔教育她一番,下手不重,就打了几巴掌。

    不过呢,给软饭男造成最严重的心理创伤是,她给这人嘴里塞了两颗怪味糖球,眼见他的表情从愤怒挣扎,准备回击到双眼翻白,仿佛下一秒就要七窍流血而亡。

    **

    温桃殊到了杂志拍摄场地,进了其中一个屋子开始拍摄,不知不觉过了一个上午,中午,温桃殊接过林叶给她送的保温壶,里面盛放了蔬菜沙拉和只有一块鸡肉的少油鸡汤。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沈夫人吗,怎么还要出来工作呢?”

    温桃殊翻了个白眼,看来方言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嘴又开始臭了,她做出惊讶的表情:“哎呀,这不是我们吴夫人,哦不,前准吴夫人,怎么今天也出来工作了呢?”

    方言最近复工,也在此地拍杂志,恨比爱长久,她对吴总那死人都没太多感觉了,见着温桃殊,就想怼她几句。

    “你!”

    温桃殊喝完最后一口汤,舒坦地眯了眯眼。

    方言冷哼道:“你也不用太骄傲,我的昨天就是你的今天,这些有钱人本来就不靠谱。”

    经历了这么一回,方言似乎得出了不少人生感悟,即便温桃殊不理解她的昨天怎么就是她的今天了。

    方言见温桃殊如此迷茫,心里竟然诡异生出了一种“你我同是娱乐圈的浮萍”的略微怜惜之感,她说:“沈董不好吃好喝供着你,放你出来辛苦工作,要么就是不上心不想管你,要么就是他不肯养你,无论如何呢,都是他们不靠谱。”

    乍一听,她说的笃定,好像有点道理,再仔细一想,这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她想拍杂志,就是她想拍杂志,怎么就谁养谁了,一派胡言。

    见她不信,方言惋惜,她是看温桃殊不爽,但这么一个大好姑娘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她多说了几句:“你别不信,那吴军如,一开始给我许诺影视资源,几个月以后,就洗脑我“女人要独立”,支持我工作,我当时还很高兴,拍戏过程中被造谣了绯闻,这姓吴的一点都不在意,我以为他相信我,特别感动,第二天他就甩了我,哪里是相信,是不关心。”

    说着说着,似乎触及了过往伤心,也不知是劝温桃殊还是跟自己说:“所以呢,他要是没许诺你资源,就是想白嫖你,要是许诺你了,那还是要白嫖你,更高级一点的方式罢了。”

    温桃殊对方言这段肺腑之言不尽认同,她的资源跟沈择基本没有关系,这是她的底气。

    不过有一点是认同的。

    如果她和谁传了绯闻,也成了真爱,沈择必然会戴上“尊重”、“祝福”的面具,第二日就签了离婚协议。

    她亦然。

    方言还想叭叭,温桃殊开口:“我前段时间和王导接触过下一部电影。”

    方言哽住了。

    怎么她淡圈一阵子,温桃殊再次接触到王导的戏了。

    “想超过我吗?”温桃殊睨着她。

    方言怒道:“我哪里比你差?”

    “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你可以在每日都专注于研究吴总和豪门恩怨,”温桃殊凑近她,不留情面:“看看他会不会给你资源。”

    **

    温桃殊和沈择今日同乘她的灰色汽车,采取更方便的路线,先送她到拍摄基地,再送沈择去集团。

    她一天拍了两封杂志,晚上七点结束拍摄,在基地吃完饭,联系司机,对方说还有十分钟到,温桃殊拿了包走到门口,等待司机来接她。

    门口是来来往往收器材的工作人员,她百无聊赖放空,林叶急急忙忙走来:“姐,你掉东西了。”

    温桃殊收东西一贯大手大脚,两颗小东西掉落在地,她浑然不觉。

    温桃殊垂眸,接过躺在林叶手里的两颗包装纯良无害,印着泰文的介绍,内里是威力无穷的炸弹的怪味糖球,这玩意还是柳云璃介绍给它的,整蛊宿敌的不二之选,方言头几次嘴臭时,温桃殊还笑眯眯送她吃了几颗,结果自然是原本就结下的梁子更深了。

    温桃殊曾不信邪尝了一颗,抓狂之余,立马原地顿悟——

    有时候这邪门,还是得信。

    司机开车到了门口,见温桃殊盯着手里的两颗糖,觉着这姑娘实在有些逗,插了嘴:“太太,你是在纠结送哪一颗给先生吗?”

    温桃殊心里疑惑,她为什么要送沈择怪味糖球?

    她抬头,看到沈择的脸,脑海里冒出管家的话,他说沈择回主屋的频次以周为单位,今日怎么还回去,看来最近挺闲的。

    上了车,慢慢想到,司机无心插柳提醒了她,早上许诺沈择配合她化妆,她就请他吃糖,她还欠沈择的糖。

    她看了眼后视镜,面上果真带着淡淡的苦恼,可这苦恼不是出于纠结。

    她心道:我两颗都不打算给他。

    “无妨,”沈择说:“我并不爱强人所难。”

    温桃殊:……

    温桃殊心道:我又不是不守承诺的人,待会给你点便利店外卖不就成了,我是觉得你吃了这两颗要怀疑人生。

    温桃殊刚想解释,就对上了沈择清澈淡漠的眼眸。

    温桃殊读不懂他对她许诺的这一份赠送到底在意与否,就如同岸上的人无法透过平静的湖面洞察湖底的诡谲波澜。

    显得她一个在心里嘀嘀咕咕。

    但怎么能有人不喜欢她的礼物呢!?

    朝夕相处良久,他一贯是这副做派。

    如同与方言聊天想到的,如果她要离婚,沈择必然会戴上“尊重”、“祝福”的面具迅速和她分割。

    温桃殊一个手痒,想撕掉他的面具。

    又想到,柳云璃给她介绍怪味糖球时,宣称——只有没吃过的人,没有吃了不抓狂的人。

    “抓狂”和沈择原本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词语,温桃殊不太能脑补出来沈择抓狂的模样。

    温桃殊乐了一会,眸光落在手里的两颗怪味糖球上,心想沈择也未必能注意到,早上让软饭男双眼泛白的是这两个小玩意,摊开手掌,把两个糖球放在他面前。

    沈择没接:“怎么舍得了?”

    温桃殊也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需要解释一番,她道:“没有舍不得,是在想哪个口味的不错,不知道你偏爱哪个,还是你自己挑吧,也可以都给你。”

    沈择勾唇,依旧未动:“见到你如此喜悦地为我精挑细选,我很感动。”

    温桃殊敛了嘴角不自知上扬的弧度,扯道:“嗯,我们结婚这么久,应该的,特别好吃,我吃完都要落泪,不骗你。”

    即将到家,车速放缓,沈择接受了她的“好意”:“好吧,多谢。”

    车子停在家门口,管家在门口等待他们,从与世隔绝的车内世界回到了现实,温桃殊脑里晃动的莫名情绪也消散殆尽,盯着空荡荡的手心,陷入沉思。

    方才是被鬼夺舍了么,怎么会做如此不符合自己作风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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