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月五日,沈择本不该出现在国内。

    温桃殊无论如何都不会下车,司机已经通知人了,林叶快到了,她可以等。

    迈巴赫的车门缓缓打开,一柄无修饰的纯色黑色大伞展开,撑伞的人清贵孤绝,雨水飘零,星星点点溅到一袭暗色大衣上,沈择踏着地上的雨水,缓慢坚定向温桃殊走来。

    走近了,温桃殊还能看见伞地幽邃的目光,比夜晚还要深邃几许。

    雨水哗哗淋于车顶,无形中让人的心里发堵闷涩。

    但她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

    她不说开,司机不敢擅自做主。

    僵持了几分钟,沈择离开了视线。

    温桃殊松了一口气:“林叶什么时候到?”

    “他是一个小时前出发的,因为下雨车速慢,不过我们刚刚通话,他说快到了,”司机说:“最多不过十到二十分钟。”

    余光瞥见沈择挑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驻足,黑色的雨伞遮住了他的目光,只能看到流利的下颌线。

    他在干什么?

    赏雨?等她?拿自己赌她心软?

    温桃殊不知道。

    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莫名想起自己在没了解沈择前,就听闻过沈择是一个□□高手。

    但这么大的雨。

    他真是疯了。

    时间仿佛无限延长。

    在僵持和拉锯中,温桃殊没有办法,很悲哀地发现,沈择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任何一个人这样做,她都会阻止。

    她呼出一口气,保持镇定,拨通了电话。

    雨声几乎湮灭的沈择的声音,或许是过于熟悉,她还是能清楚辨别,他说:“我送你回去。”

    沈择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雨天危险。”

    温桃殊:“林叶马上就到了,你可以走了。”

    温桃殊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开口,坚持自己的态度。

    许是她太坚定,沈择只能告诉她:“我让他回去了。”

    “你让他回去?”这句话打破了比纸还薄的平静,温桃殊几乎是质问:“我让我的助理来接我,你凭什么让他回去?”

    司机在车上,温桃殊不想丧失形象,但她忍不住,眼睛越来越红:“我有时候不知道我和你养的花有什么区别?”

    密密的雨声夹杂着沈择略显喑哑的声音:“有区别。”

    冒着暴雨来接一朵花的不会是他。

    司机接到林叶的信息,告诉温桃殊:“林叶说到了。”

    不远处闪烁着车灯,是林叶的车子。

    “如果你不给我选择和知情的权利——”

    温桃殊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那我也不太在意,以后我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

    无论是离婚,还是退回互不干涉和各取所需的原点,还是其他的状况。

    随便吧。

    **

    温桃殊上了林叶的车,林叶一来,活气就上来了,他见温桃殊心情不佳,想说点话哄她开心:“姐,我和你说,我本来都打道回府了,一想到我姐找我了,我怎么能不来呢!”

    至于为什么回来了。

    接完沈择助理的电话,刚掉头几分钟,林叶一个激灵,想到温桃殊和沈择今日闹的传闻,她姐都连夜搬走了,看来这矛盾闹得不小。

    万一她不肯跟沈择走,那可怎么办才好。

    反正都走到这了,再走十几分钟就能找到温桃殊。

    他就回来了。

    选择的权利给了她,沈择消失在温桃殊的余光中,温桃殊听到林叶的话,扯了扯唇角。

    狂风呼啸,景物婆娑摇曳,迈巴赫和暗夜融为一体,静立未动,像是在等她先走。

    林叶瞧见了沈择的车子,他说:“姐,这……”

    “走了。”

    火红的SUV发动,和迈巴赫撒肩而过,雨声阵阵,氤氲车灯渐暗,车子逐渐远去。

    一秒钟也没有多留。

    **

    隔日晚八点,柳云璃举办了一个party邀请温桃殊参加,温桃殊的车子刚好经过了party的地点,她笑了笑:“我有点事,你们玩的开心。”

    回到家,她口干舌燥,先灌了一杯水,杯子和桌面碰撞,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无一不彰现清冷寂静。

    她从酒柜里拿了几瓶上了年份的葡萄酒和一个高脚杯,坐在床边,望着月亮,自酌自饮。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的?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1]

    今夜无雨,天空澄澈,碧空如洗,明月千里,仿佛昨夜的狂风暴雨是一场错觉。

    月色迷人,她渐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温桃殊的意识迷迷蒙蒙,电话铃响起,她懒得起来,在桌子上摸了一会,找到电话就放在耳边:“喂?”

    安静的室内,只有温桃殊的喘息,和电话里那侧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呼吸,呼吸均匀,但莫名有些滞重。

    月光如水,泄入室内。

    几乎是片刻,温桃殊就意识到来电人是谁。

    温桃殊怔了一瞬,再回神,手指移动到挂断键上。

    但她还没挂,电话就被掐断了。

    **

    沈择在当地时间3月5日(国内时间3月6日)早上10点半到达M国,1点有一场重要的项目,助理担心他吃不消,询问是否要推迟。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与此同时,沈择还让他做了另外一件事。

    助理和一同前来M国的副总还担心沈择精神不佳,发挥失常。

    但沈择若无其事,像个没事人,如平日一般镇定从容,项目负责人甚至还乐呵呵跟他称兄道弟,说晚上一起吃饭。

    这才让大家放了心。

    就好像温桃殊在沈择心里只不过是蜻蜓点水,连涟漪都无法留下。

    吃完饭,沈择谢绝了其他邀请,回到酒店。

    M国今夜没有月亮,冰冷无际的夜风吹进黑暗的室内,拂到每一寸角落。

    沈择本能不喜欢这种氛围,随手拎了一件大衣,独自走了出门。

    路过一家当地小有名气的Bar,叫paradise,热闹的氛围和舒缓节奏的音乐,仿佛身处天堂。

    沈择脚步一折,就往里走。

    吧台前坐了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人,很多人想上前搭讪,但没几个人敢去。

    虽然面色无悲无喜,但让人有一种隐隐的压迫。

    莫妮卡是个撩汉小能手,由于读书期间遇到了一个很惊艳的亚洲人,审美从欧美帅哥转变成亚洲美人,她端着酒,婀娜前行:“你好美人——哦我的天呐,你不是那个没有眼光的臭男人吗!”

    旖旎的打在沈择脸上,平白添了几分暧昧,可他只是晃了晃玻璃杯,朗姆酒里的冰块碰壁,叮当作响

    ——像是没有认出莫妮卡。

    莫妮卡翻了个白眼,就想转身离开。

    “哦对了,我看你的样子,用你们那里的话叫作,”出于好心,但又不想太好心提醒他,莫妮卡mean道:“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四个字,她贴心切换成蹩脚的中文。

    “感谢诊断。”沈择扯了扯唇角,觉得荒谬,抿了一口酒。

    他的身体素质很不错,成年以来,再也没有生过病。

    更别提“病入膏肓”。

    想来是莫妮卡对中文了解有限,表达有误。

    他坐了一会,高度数的酒进入嘴里,像是白开水,没什么味道。

    原本预计提前一日回国。

    现在没有人在家欢迎他了。

    周围的旖旎让人感到无趣,结了帐,站起身。

    顿时有点头重脚轻。

    没有测温枪,沈择用手背感受额头的温度,特别烫。

    莫妮卡还真没说错。

    似乎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一个人走了太久,各个零件得到喘息,都在疯狂叫嚣,身体蓦地变得有些沉重。

    沈择谢绝了帮助:“我打赌我肯定能从这里去医院。”

    他拎着衣服往正门走,发烧让沈择脑子转得很慢,这种受限让他感到不愉悦。

    他计算了这里离医院的距离和所耗的时间,完全可以独立前往。

    理智渐褪,沈择思绪有点恍惚,脑海里还是控制不住划过温桃殊的脸,笑容满面的样子,和人吵架的样子,动情至极的样子,得意的样子,神采飞扬的样子,演戏的样子,半夜怕冷钻进他怀里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她控诉自己为什么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为什么瞒着她。

    声音有点哑,听起来特别委屈。

    沈择拿出手机,拨通了跨洋电话,想告诉她

    ——后面忽然响起女人的喊叫,尖锐的叫声和黑夜的动乱甚至能传到三个街区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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