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西夏国来犯,忠勇侯领兵出征,长子姜淮与卫氏同行,空闲之余,三人也不忘为姜月寻找续命良药。

    皆因游医曾在姜月头疾发作时,言,恐活不过二十。

    姜月想去荆州,这一想法遭到了姜穗的强烈反对。

    姜月怎么说都没用,争执到了最后,姜月只一句,“阿姐,我想在我身体还能走的时候,最后去趟荆州。”

    姜穗没法不答应。

    但老夫人年事已高,姜月又再三要求独自前往,姜穗只得留在长安。

    临行这日,姜穗早早就来了揽月阁,检查出行的行装,生怕漏了什么,让姜月受了委屈,又觉着现在世道不是很太平,想加派些人手。

    “阿月,不若再加些人手,阿姐心里总有些不安。”

    姜月浅笑,阿姐这是关心则乱了,声音轻缓,安抚道:“阿姐,人手太多,反而容易引人注目,有爹娘留下的十人小队就足矣,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对付土匪绰绰有余。”

    姜月见阿姐仍不放心,便佯装打趣,转移姜穗注意力,“再说,我手上还有昨日太子殿下送来的令牌呢,可调派沿途城中守卫护送的。”

    姜穗看着姜月脸上的揶揄,被气笑了,“胆子肥了啊,敢调侃阿姐了。”

    上手就想掐姜月的脸,还是舍不得,便摸了摸姜月的头,叮嘱道:“路上不可胡闹,一切以身子为重。”

    姜月笑着应是。

    两人出了忠勇侯府后门,便瞧见了等待出发的队伍,与一旁等候已久的沈觉。

    姜月看了眼无甚表情的姜穗,心中叹息,先垂首向沈觉行礼。

    沈觉抬手免礼,看着姜月,温和出声,“阿月,令牌在手,见你便如见孤,孤已禀明父皇,你可放心使用。”

    姜月惊讶沈觉的细心,施礼道谢,“谢太子哥哥,劳太子哥哥费心了。”

    时辰已到,姜月上了马车,姜穗便叮嘱众人,“切记,路上一切以小姐的身子为先。”,又单独嘱咐了冬叶与刘叔,“阿月路上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立马停下休息,待她身子好些,必须立刻返回,万不可任由阿月胡闹。”

    众人出发,姜穗不放心,仍一直望着队伍,直至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时,一直盯着姜穗的沈觉,喃喃出声,“穗穗,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关心我?”

    姜穗回神,抬眸看了眼沈觉,谈谈开口,“太子殿下请回吧。”说完,便转身想进府。

    沈觉双眼一暗,突然就出手握住了姜穗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从背后拥着姜穗退到了门前的柱子后,沈觉将两人相握的手贴在姜穗的腹部,微低着头,贴着姜穗的耳朵低低说着什么。

    “穗穗,你别再想躲着我了。”沈觉声音低哑。

    两人虽背对着街道,天也才微微亮,但街道仍有一二百姓路过。

    姜穗有些着急,生怕被旁人瞧去,扭动着双手道:“你疯了?放开我。”

    沈觉不得不抱得更紧了些,但又不舍得她使劲伤了自己,便没继续拖延,开口道:“明日午时,我在醉香楼天字一号房等你,那新出了一道醉鹅,我带你去尝尝,若穗穗不来,明晚孤只好亲自带去给穗穗了。”

    说罢,才放开她,姜穗气不过,回头瞪着沈觉,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微红,咬牙道:“沈觉,你无耻。”

    沈觉有些心疼,但不想再心软了,一再心软换来的只是她彻彻底底的无视,“穗穗,喜欢吗?”

    姜穗气疯了,她是傻了吗?才会站在这跟他瞎扯,狠狠用力踩了他一脚,便跑进了后门。

    沈觉微弓着身子,有些吃痛,却笑了出来,对他有气也好,总好过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已是三月下旬,道路两侧的草木郁郁苍苍,间或会有一簇一簇的小白花,见惯了长安的牡丹,乍然看到这番景象,姜月便看入了迷。

    嫌马车帘子挡着视线,冬叶把整个帘子都掀了起来,姜月便眼也不眨地盯着。

    担心小姐眼睛疲累,冬叶忙斟上一杯花茶,试图转移姜月视线。

    “小姐,您已经看了快一个时辰了,喝口茶歇歇吧。”

    姜月这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回头接过茶,一双水眸看向冬叶。

    “我们到哪了?”

    美人乌发雪肤,一袭白衣,一头黑发垂落腰间,杏眼盈盈,可能是刚揉了的缘故,眼底还有些水意。小嘴不点而珠,水润娇嫩,连日的奔波使美人眉间微蹙。

    任谁看了心都得软三分,即使是从小陪伴姜月长大的冬叶,也看得愣了愣神。

    “…小姐,咱刚过了幽州,最快还要四日才到荆州呢。”

    姜月垂下眼眸,缓缓抿着手中的茶。景色虽美,但马车颠簸,一连十几日的,姜月已有些受不住了。

    “小姐累吗?要不要先歇息歇息?”

    “也好”

    姜月有些恹恹地躺了下来。

    一行人一共两辆马车,前一辆由婢女夏风与刘叔驾车,车内坐着冬叶与姜月,其余人骑着马在马车两旁走着。

    马车里姜月正睡得沉。

    “吁~”

    忽然马车急停了下来,冬叶眼疾手快扶住了姜月。

    马车外,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刘叔一个照面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嗜血气息——这是一群杀手,武功或许在他们之上。

    “保护小姐”,刘叔不敢掉以轻心,凝着眉,紧盯着前面。

    十人迅速挡在了马车前面。

    “你在车上不要动,等下一有机会就驾车带三小姐走,咱们在前面的驿站集合”,刘叔微微偏头对着夏风叮嘱后,便带着其余九人,提刀冲向了前方。

    车内的姜月有些兴奋。看身手,外面的黑衣人绝不会是土匪假扮的,只能是杀手或是死士。

    他们要么是冲着忠勇侯府来的,要么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一路他们一行都很低调,不可能暴露身份。他们只能是从京城一路跟过来的,爹爹统领西北军多年,并未与人有利益纠葛,所以黑衣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出意外应是幕后之人派来的,姜月不怕他出手,就怕他躲在后面不露痕迹。

    思及此,姜月肃着小脸,摸了摸袖袋里的小匕首。

    就在此时,刘叔他们也陷入了危险之中,黑衣人无论是杀手还是死士,都是擅于抓住对手弱点的。

    而刘叔他们虽身经百战,但偏偏个个身有隐疾,眼见着十人渐渐落了下风,夏风不再犹豫,逮到机会便驾车往前冲去。

    但黑衣人却仿佛没看到似的,并没过多纠缠,夏风正疑惑呢,前面岔口就出现了一人一马,他系着区别于其他人的红腰带,看来这是黑衣人的头头了。

    夏风停下马车,握紧马鞭,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她知道她的三脚猫功夫还不足以对付眼前的人。

    “来者何人?可知这是忠勇侯府的马车?阁下拦截在此,意欲何为?”

    夏风虚张声势,试图拖延时间。

    然而还没等夏风说完,黑衣人便踏马飞来,似乎剑都懒得拔,直接用剑身将夏风挑下了马车,又掀起帘子,如法炮制地将挡在姜月面前的冬叶拍开。

    姜月赶忙去扶,发现冬叶只是晕过去了,转而紧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寻找着机会出手。

    “姜三小姐,我们主子想见你,请跟在下走一趟吧。”

    “你们主子想见我,就让他亲自过来,藏头露尾的,你们主子这么见不得人吗?”

    姜月小脸微沉,眼睛露出些许鄙夷。

    然而这句话却惹怒了黑衣人,直接抽出剑,横在了姜月肩膀上。

    “三小姐,莫要不知好歹,在下的剑可不长眼。”

    黑衣人无甚耐心地推了推姜月,姜月无法,只能起身下了马车。

    姜月刚站定,黑衣人嘴里便发出一声哨声,就见一匹枣红马跑到了黑衣人旁边,黑衣人看着姜月,示意她上马。

    姜月利落上马,偷偷握紧袖中的匕首,准备在黑衣人上马时出手。

    然而正在这时,远处战场有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向这边袭来,其掌风正对着黑衣人的背心。

    黑衣人无法只能回身相对,却不料,白衣男子内力深厚,黑衣人被击退数米后,嘴角仍不可控制的流出了血。

    黑衣人自知不敌,不忿的发出一声哨声,示意其他黑衣人撤退。临走之时仍不死心,一掌拍向枣红马,想让马儿向着目的地跑。

    姜月措手不及,连忙勒住缰绳,但马儿吃痛,根本不听使唤。

    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马带跑了,姜月正思量着要不要直接跳下去,也好过被带去不知名的地方受人制肘。

    这时,白衣男子一个旋身,便追上姜月。

    “得罪了。”白衣男子环着姜月的腰,稍一使劲,便将姜月带离了马背。

    待姜月一站稳,白衣男子便松了手,退开来。

    “阿弥陀佛。”白衣男子右手朝上,念了句佛偈。“情急之下,还望施主莫怪。”

    男子身着一袭白色的袈裟,脖子上戴着挂珠,手上持着念珠,约莫不到二十的年纪。

    深邃的眉眼低垂着,薄唇轻抿,清寂而克制,隐隐带着些悲天悯人的气质。却生的过分出色了些。

    若忽略他这身装扮,活脱脱就是个芝兰玉树、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放在整个长安城里也是佼佼者了。

    姜月定定打量着眼前的人,双眼渐渐睁大,脚步抬起,克制的向前靠近了几步,手不自觉伸出,想要触摸些什么,嘴唇嗫嚅,却不知开口说些什么,还是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觉得眼前的人好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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