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贞路七号的主人,是有名的不爱出门。昏暗的灯光只在黑夜亮起,而且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子最爱到那儿去。人们已经逐渐忘却那烈日下女孩的恐吓,纷纷议论这家这户。

    “哈利。”

    被呼喊的男孩抬眼望向床上支起身子的我,便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红肿的眼袋落进我眼中。

    脑袋还不清醒的我垂下头,对雪白的绒被愣怔。黏稠的大脑不能高速转动,四肢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也许是布莱克压在我身上了。

    它向来喜欢随机压着一个人睡觉,使不知情的我们怀疑鬼压床。可耳边没有布莱克欢快的叫声,这罕见的莫过于它愿意不晨间出门。

    “布莱克呢?哈利。”我轻声询问趴在床沿困乏的哈利,脸色苍白的他对我无意识歪头。

    须臾间,我看到哈利的眼睛闪过窗间射去的光亮,是光明的宠儿。他的话语却叫人心凉了半截。

    “它昨天已经下葬了。”

    樱花尸体泥土与温暖的亲吻随之浮现在脑海中,渐次找回记忆的我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才惊觉到眼睛疼痛难堪。

    担忧昨日我忽地晕倒的他一直都趴在床边,携着红印的哈利摸了把脸与我面面相觑。

    布莱克的离去带走了女贞路七号为数不多的活气。

    拉住起身的哈利,颓靡的我嘟哝了一阵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被迫俯身的哈利拍拍我的头,将被牵住的手抽出来。

    头昏脑涨的我升起泪花,道:“我好想布莱克。”

    感受到哈利顿时沉默,我哽咽地搂住哈利,将自己包裹在他身上清新的草丛味道中。

    待空气的热度上升到人类无法忍受时,哈利终于开口,说食物要凉了。

    耳尖被清水流淌,不知是哈利的泪水如他一般滚烫,或是因我的温度而上升。就如那鲜血淋漓的尸块。想到此,松开手的我心中一颤。石头敲打在摇摇欲坠的神经,下一秒,我推开哈利冲进厕所呕吐。

    窗外扑棱棱飞向太阳的小鸟与面色苍白抱着垃圾篓恨不得将记忆都吐出的我好似不在同样世界般,阴蒙蒙的乌云压在心头久久不见阳光。苦涩涌上嗓子眼,叫我抛弃思绪跪吐在封闭幽暗的厕所间。

    闪过流光溢彩的羽尾刺入我晦暗的眼底,闪电般不容置疑地劈入翻涌的五脏六腑,分裂我杂乱情感。

    伴随着从厨房传来的香味,我输入牢记于心的号码。

    “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还滋啦滋啦出声的肉倒入盘中,闻声哈利诧异地看向我。

    “去伦敦?”

    “嗯,”我展露出笑脸,又不自觉平静下来:“我有些事情想要去做,哈利也可以和我的监护人熟悉一下。要一起吗?”

    露出理所当然地眼神,哈利没有问理由,仅仅放下叉子对我点头。

    这周轮到我刷碗,趁着哈利在沙发上昏昏入睡,我打开灯,在哗啦的水声下熟稔地咽下药片。

    随着血液流淌直指腹,我才从漫长回忆清醒过来。匆匆拧紧水龙头将漫至地面的自来水拖干净才忙手忙脚地推开厨房门。

    说干就干,哈利已经顺着我的意思将必备用品装好,看着超大行李箱,惊讶的神情浮上他的面容。

    哪怕是春日,探出门勾起一缕风的哈利也将家中唯一的围巾严严实实缠上我们的脖子,低头任由我整理他的头发。

    披着散发的我严肃地将哈利放浪不羁的发梢压在额头,直到墙表的指针转了一圈,我才妥协地放下酸疼的手臂推起行李箱,开启伦敦一日游。

    2.

    火车说不上来的气味让我晕睡在哈利的肩膀上,好在不久前吃的早饭仅仅几个煎蛋,胃中干干净净不让我当众吐出来。待簸荡停止,我才惊醒。

    电车上人来人往,我和哈利咬耳朵:“和我奶奶见面时不用太紧张了,她是个死傲娇。”仿佛听见哈利的轻笑,又在我的死亡凝视下刹那间消散。喧哗声被阳光蒸发。

    “吃点汉堡吧。”看着面色煞白的我,步入麦○劳的哈利接过自己的汉堡,抵上我的嘴巴。

    咬了几口便没胃口的我看着哈利自然接走继续吃,用手撑住下巴对服务员挥手付钱。

    “像在包养你。”

    身边经过的妇女们,她们被空调风吹过的前发柔顺到令我羡慕,向来脑海天马行空的我想起街坊邻里的传闻,趴在桌上小声说。

    哈利嘴唇浮动着,总是辩口利辞的嘴抿住,看上去意外地想不出反驳地话语。我拂过他眼前垂落的发丝:“软饭男哦。”

    气笑的他打掉我不老实捏上他肉嘟嘟的脸,扯扯围巾示意走了。怎么那么像狗链。站起来的我握紧行李箱沉思着。最终被拽着向街边走去。

    3.

    在街角夹杂着一家摆列陈旧的货物与新鲜食物的百货店,哈利小心地率先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朝屋内望去。

    “在吗?我和劳拉一起拜访——”

    “男朋友?”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不不不!”脸唰一下红起来的哈利关上门。

    踹开门的我一个翻身踏入这家铺满灰尘的店,拿起柜台上的可乐就对准嘴巴灌下去。藏形匿影的德尔希夫人在台内阴恻恻看着我与哈利,后轻声叹气地将眼睛擦拭。

    将哈利交给监护人,我才放下心来将围巾整理好,朝着目的地走去。

    4.

    在布落群群小区的正中央,有个靠极其高昂的价格而远近闻名的医院。可院长从不用担忧濒临倒闭的风险,因为病人们哪怕在工作日也照样络绎不绝。

    四壁洁白铺满大理石医院,呼吸消毒水味的我面不改色经过泣不成声的女孩与嗷嚎大哭的老人,熟稔走上三楼在椅子上等待不过一会,便直直进入沉闷的房间内。

    “我以为你一年都不会来。”

    等待已久的女人靠在沙发上,翻开本子对我调侃。

    “我也没想到。”面无表情地回答面前女人的闲聊,我吞着口水向钟表看去。

    “老毛病也没有改。”

    “能不能快点进入正题?”我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看着飞速写着什么的医生内心越发焦灼。

    也许哈利正在面对德尔希夫人不友好的招待呢?如果有布莱克……嘟哝着我不礼貌的她扶起眼睛,打断我的胡思乱想:“还没有找到他——”

    瞬间被刺到伤心处的我高声压过医生的随口一说,声线有些颤抖:“我的宠物被恶意杀死了,好了吗?”

    眼底闪着光芒的心理医生静静看着我,半晌才开始继续说话。

    5.

    在劳拉离去半晌才开始行动的德尔希夫人颤巍巍将剩余的可乐摆在架子上,审视来帮忙的哈利。

    他在德尔希夫人视线下有着背生芒刺的感觉,以至于手无足措的哈利内心嘀咕着劳拉什么时候回来解围。

    “劳拉和你经常干什么?”她慢吞吞地说。

    虽然是为了安慰劳拉支离破碎的情绪,但亲吻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应该在劳拉监护人面前说。

    哈利只得干巴巴说:“看书。”

    “我敢说劳拉那家伙迟早把眼睛看坏了。”

    对着柜间不快抱怨的德尔希夫人让哈利惶悚不安。直到背后的人类现身,才使他松懈下来。和稀泥的德尔希先生温和地将一瓶可乐放在台上,欢迎初来乍到的哈利。

    第一次欺骗善待自己的人,内心羞愧难当的哈利表面自然接过可乐,对二人表达感谢。

    “我来帮忙整理货架和扫地吧?!”举手示意的哈利说。

    “真不好意思。”虽说着不好意思,但德尔希先生依旧将扫帚不客气地塞进哈利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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