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神情漠然,也不理睬她,伸手隔空从老人怀里夺了那个木偶,悬在眼前不动。

    木偶像有意识般的剧烈地挣扎起来,四肢乱动,脸上画着是笑脸莫名添了几笔,变成了一张哭丧的脸。

    老人从床上跌了下来,一路爬过来,去够那个木偶,发出悲哀的呜咽。

    与外面那些残缺木偶不同的是,这个木偶手脚齐全,可以看得出性别。

    男子隔空一掌将老人打翻在地,半日都动弹不得。

    此时木偶的头骤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他们,温行止竟从它的空洞的眼眶中感受到了怨毒,看的人心惊胆颤。

    “孤魂野鬼,你该走了。”说着,红衣男子视而不见,掌心倏然窜出青色火焰,火舌卷在木偶的身上,将它吞噬殆尽。

    悬浮在空中的那具木偶不停的四肢抽搐,头颅翻转,七窍里竟然流出了鲜血,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

    男子无视火焰,一拳砸在木偶头上,道:“别转,难看。”

    温行止:“……”

    她不知,与此同时,那抹残留在人间的怨念被灼烧殆尽之时,院子里杀掠的稻草人也纷纷停止了动作,七横八竖倒了下去。

    烧完了木偶,老人仍在原地目光呆滞的望着,眼睛里流出混浊的泪,又哭又笑的表情十分癫狂。

    “你会不得好死!”老人冲着温行止憎恨至极地喊了一句,竟纵身爬到了火海里。

    温行止:“……这和我,好像没多大关系吧?”她此刻很想把老人拉出来,告诉他你恨错人了。

    “你……咦,人呢?”温行止叹气,抬头去找红衣男子,却发现早就没了人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温行止原路返回,爬上暗道后,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众人三三两两都在找她。

    “我在这儿!”温行止站在下面大喊。

    一番整理,人聚齐了,好在没有人出大事,受伤的倒有几个,方如玉原先是被打晕了,现在已经醒了,脸色十分难看。

    “这儿原本乱糟糟的,地上的这些木偶人后来也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追着我们,见着人就咬,但是天亮之后,就在不久前,它们突然就不动了,难道妖魔鬼怪都怕太阳?”陆五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温华,你怎么跑下面去了?”方如玉直呼其名姓,看起来他心情十分不爽。

    追逐了一夜,众人皆是衣冠不整,唯独温行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免心中愤愤不平。

    温行止感到莫名其妙,装作满脸无辜道:“我吗?我一直在这里啊。”

    “那我喊会合时怎么不见你的踪影?”方如玉咄咄逼人,强势的态度表明不肯被她轻易糊弄过去。

    温行止深深叹了口气,面露悲怆,“诸位同门兄弟,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唉,话说当时,一阵妖风吹过,我眼睁睁看着方如玉被砸晕却无能为力,心底那个悲痛啊,就要冲上去为他报仇,结果……”

    众人望向方如玉,却见方如玉脸色极其难看。

    “结果?”有一人不明形势,傻乎乎地开口问道。

    “幸好上天被我对方如玉一片赤忱感动,派出个红衣仙人救我于危难之中,我随仙人去仙境云游一番后,这才回了人间,和诸君相逢。”

    胡诌的本事温行止可谓娴熟,张口就来,将剧情演的淋漓尽致,一气呵成,就差把“我是编的”四字挂在脸上了。

    众人用一种“你觉得我会信吗”的表情看着她。

    方如玉的表情更像吞了只苍蝇似的,五彩斑斓。半晌,“yue~”了一声。

    温行止无奈道,“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开个玩笑啦。”

    “他不觉得这是玩笑。”顾飞雲捅了捅温行止的腰,低声道:“你可是宫主大人的宝贝心尖宠,你若出了事,宫主不会放过我们的。”

    闻言温行止眸色一暗,笑开了,“放心吧,我命大,轻易死不了。”

    藏在怀里的青莲玉佩好似变得灼热烫手,温行止忽然想把它扔掉。

    “温行止你隐瞒不报,不怕宫主怪罪么?”有一人出声嘲讽道。

    温行止定了定神,对这人有印象,知道他平日里和方如玉关系匪浅,那么此刻说话便也十有八九是有方如玉授意的。

    “我报不报,同你何干?”温行止也不客气,回讽道。

    “罢了。来日待麝月公子的引魂香一测,宫主便知你满嘴谎言了。”方如玉看着温行止,毫不掩饰的敌意。

    “此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须得禀报宫主才是。我们走。”

    他最后几句像在自言自语,言罢,也不管众人,直接出门走了。

    “他又想去邀功了。”陆五暗自嘁了一声。

    温行止勾起唇角。

    “行止你不生气吗?”顾飞雲面露忧愁,“若论地位,你可是……”

    “嘘!”温行止截断他接下来的话语,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嘴里咬着根杂草,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顾飞雲无奈噤声。

    世传幻雪宫地处邺水朱华,北斗之下,恭疏短引,四韵俱成。生于江湖,隶属于江湖。

    中设十二宫,分别坐镇十二位绝代风华的俊美公子,潇洒至极。

    这十二位公子消匿于江湖,然稍有风吹草动,则一发则动全局,合则乱世荡,分则天下息。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还没来得及吃遍这如月镇的美食呢,顾兄你要不要一起啊?”

    温行止笑声清朗,开朗活泼。

    “好啊。”顾飞雲也跟着笑了。

    正值年少,策马江湖,此间少年,本当如此。

    羊肠古道上,一辆牛车缓缓驱驶着。温行止咬着一根杂草,斜斜躺在上面。

    白云悠远,湖光秋色。

    诸位公子启程回宫,路上倒也没起什么波澜。

    只是后来,在路上道听途说了这个木偶匠的故事。

    木偶匠原本是商贾之家,家道殷实,多年经营后在城郊处买下宅院。

    他凭借一手精湛制偶手艺出名,不少人不辞千里的来向他学习制偶技巧。

    天道眷顾,这个木偶匠老来得女,自是喜不自胜,对女儿极尽宠爱,因此将她养成了一副娇纵的性子。

    只是,这个女儿是来讨债的。

    待到及笄之年,有媒人来提亲,女儿眼光挑剔,因自小口无遮拦,在媒人面前也不曾收敛半分。

    她的那些不雅之言通过媒人传到提亲的男方耳朵,方圆百户人家都给得罪个遍,尚不自知。

    终有一日,报应来了。

    女儿外出赏花,走在半路被强盗掳走,街坊邻居皆都选择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

    老人痛失爱女后悲痛欲绝,开始憎恨街坊邻居,不愿再与外界交流。

    木偶匠以最精湛的技艺刻下了和女儿形态神似的木偶寄托思念。

    少女的游魂听到来自人世间的呼唤,久久不愿离去。七日后为保灵体不散竟自愿堕落成魔,附在老人刻的木偶上。

    从此,老人屋子里的木偶便都有了表情,或哭或笑。

    木偶匠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对手中的木偶言听计从,不愿再失去她一次。

    木偶匠憎恨街坊邻居的无动于衷,少女亦对他们的见死不救心存怨怼,二人一拍即合,对镇子上的人开始了疯狂的复仇。

    怨念,不知不觉覆盖了整座城镇……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普天之下谁人不可怜?”顾飞雲感叹了一句。

    “我看他们两人都挺活该的,自作自受。”另外一人面露不赞同,“只能说是恶有恶报吧。”

    “行止,你觉得呢?”顾飞雲拍了下温行止的肩膀。

    温行止闭目仰卧在车上,呢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经意间又想起地道里的红衣男子,那双金色瞳眸让人印象深刻。

    “谁啊?行止又勾搭上谁家姑娘了?”陆五调笑她道。

    “我家行止长得这么美,理应是姑娘追着勾搭行止才是吧?”顾飞雲笑道。

    光影交错下,温行止肤色白皙,睫毛浓密,在漆黑瞳仁上覆下一小片阴影。只是她的眼神,空荡荡的。

    温行止没有回应那些戏言。她在想一件事,一个人。

    这件事她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过,瞒着幻雪宫上下所有人。

    温行止曾在一次任务里意外救了一个失忆少年,因不记得名字,那时外面正好飘着雪,她便给少年取名“阿雪”。

    已经很久之前的事了。

    阿雪很乖巧,平日里扮作她的书童,随她出入左右,也没有人怀疑。

    那段二人共处的时日短暂而温馨,是温行止难得在冰冷彻骨的幻雪宫里体验国的人情暖意。

    阿雪待她很好,无微不至,二人深夜一同探讨戏折子里的销魂情节,白日里想着法子钓鱼爬树,无拘无束。

    只是有一日,阿雪消失了。

    温行止尚未意识到,还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笑着喊“阿雪快起床”时,被子里空空如也。

    那几日她变得魂不守舍,翻遍了整个宫殿,却再也没有见过阿雪的身影。

    开会时宫主坐在水晶座上看着她的眼神是笑着的,如毒蝎般阴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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