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当天搭了飞机回巴塞罗那。
夏季假期到来，不过留校的学生比冬季假期时多，所有人都把努力训练列为第一位，有比赛时被教练带出去，没比赛时就又回到训练场。
半年过去，意味着接下来的半年，他们又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去向。
去别的网球学校？申请大学？转职业？总之，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随着温网结束，青少年美网马上要到来，这是江浔将参加的第一个青少年大满贯赛事。
江浔从健身房的动感单车上下来时，健身房里全是学员。她不由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涯规划。
她到现在记得，两周前，温网第一轮，罗轾与排名三百开外的本土外卡球员鏖战五盘落败。
竞技体育很残酷，罗轾能在法网进八强，也能在温网一轮游。如果不能在第一梯队站稳脚跟，职业球员很难养得活自己和团队。
那天她刚回巴塞罗那，进到宿舍，就看见凯蒂和辛迪坐在床上哭天喊地的。
她以为她们是难过于罗轾的输球，便在一边安静地整理内务，不料将她们的谈话完完整整听了去。
她们哭喊声中最关键的一句是，“呜呜，他有女友了。”
女孩们都爱用‘他’来指代。罗轾在这所学校是you–know–who的存在，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他’的人称代词，女孩们就能互通心意。
江浔听着感到意外，打开推特，才发现有人爆料。
温网开赛前，罗轾被英国媒体拍到与古巴模特戴西共同出入全英俱乐部附近的酒店，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两人举止亲密，并肩走路时像是紧紧贴在一起，俨然一对热恋期的爱侣。
而戴西的社交媒体同步更新了她在伦敦游玩观赛的照片，像是无声的回应。
结合罗轾温网的表现，不少人认为问题出在这个模特女友身上，纷纷在罗轾的社交媒体下评论。
——“请你专注事业，而不是去谈恋爱！”
——“你是怎么从击败世界前五两次到输给这个三百大的家伙的？！”
——“伙计，你被她榨干了……”
……
江浔只看了两眼就把手机关掉了。
过了两天，她发现凯蒂的迷恋照样狂热，对偶像崇拜的热衷丝毫不减。
–
江浔转职业前最后跟罗轾见过一次，是在美网前的八月中旬，她十五岁生日那天。
夏末的巴塞罗那，气候依然干热，走几步路，出的汗便会湿乎乎地黏在衣服上。
江浔默默忍受地中海气候，没再穿宽松的T恤，换了更为轻便的无袖上衣，搭配下摆更短的网球裙，以应对燥热不堪的训练环境。
“劳拉，我们先走啦！”和她共用一个场地的女孩们提前结束练习，把整个场让给她。
练了一上午的发球，小臂都有些酸软。经过一个月的调整，她手臂肌肉清晰了些，但还是太细，击球力量不够。
她回应说，打算练完最后一球就去休息。
燥热的天气忽然起了风。
原本被竖直上抛的球在风的作用下改变轨迹，江浔见状止住引拍的动作，正想伸手去把球接回来，结果球偏离得太远，掉在她身后的地方。
江浔不得不把身体后仰，却被快速下落的网球砸中面门，她疼得倒吸一口气，右手一松，球拍倒地。
重心原本全落在左脚，现在右手的重量一卸，她立即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摔下去的前一秒，江浔在心里暗暗想，为什么要穿白色，这下粘满红色的黏土，整件衣服都可以不用要了。
还未待她亲自用后背感受地面的触感，忽然有双手从后搭上她的双臂，用力地往前一扶。
她本身就做好了摔倒的准备，被身体上陌生的触感一惊，更是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狠狠地撞在身后人结实的胸膛上。
江浔被撞得腿一软，靠在那人身上就要往下滑，他放在她两臂上的手往下，不偏不倚地扶住她的腰，手臂肌肉一紧，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她失重片刻，才又着地站稳，回过头去，撞入一双黑色的眼睛。
罗轾挑着眉，把手松开，插回外套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的防晒外套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可她知道里面是多么强壮的肌肉，只需要轻轻地，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又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她现在知道背后的原因了。托凯蒂的福，她才知道罗轾打冰球出身，十二岁才改打网球，而冰球是那么有对抗性的运动，他身材不好才怪。
江浔光想到凯蒂的话都脸颊发烫。
不能再想了。
“呃，谢谢你。”
江浔弯下腰去把球拍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粘的灰。
衣服说是无袖，也就是两根细带子搭在肩上，又在后背处交叉一次，她把长头发束起来，手臂，锁骨，还有整片后背，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一览无余。
江浔倒是大方地展示了身材，而不幸的只会是看见这一幕的罗轾。
如果要他现在和江浔对打，那他最引以为傲的抽球都会变得软绵无力，而预判和跑位会相当不及时，因为他的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
他绝对会打不过她，而且是心甘情愿地输掉，只要她感到开心就好。
不过他不打算和她打，江浔看上去很累。
罗轾冷哼一声，“发个球都能摔。洛伦佐没让你练平衡吗？”
“是有风在吹。”江浔低声反驳他。
“如果我不在，你就摔了。”
“我......”
罗轾毫不客气地指责：“你是运动员，连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吗？”
江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自己心里有数。”
女孩的手紧紧攥着球拍，丢出软绵绵的一句话。她的脸很红，尤其是鼻梁那一块，刚刚被网球砸到的地方。眼角几乎要溢出眼泪，却被坚强地忍耐着。
倔强地抿唇，无非就是在说，不要你管。
–
和罗轾一前一后进入餐厅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她收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罪魁祸首就是跟在她背后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江浔受不住被明目张胆地打量。
“我也很饿，也要吃午饭。可我没有饭卡，又只认识你，只能找你借。”
江浔瞠目结舌，他编借口的能力直线上涨。而且这次语气也做得很到位，无辜得恰到好处，俨然一副等施舍的可怜样。
“你可以找别人借，他们绝对很愿意借给你。”
听见罗轾没有饭卡，已经有好些学生跃跃欲试了。大胆的男孩凑到他身边，脸红羞涩的女孩隔着远远的餐桌守望，而跟他隔了一步距离的江浔，只想饭也不吃，立即逃离现场。
被打量，被调侃，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她一点都不喜欢那样。
而且，他不是有女友吗，这样大庭广众地跟她站在一起，像什么话。
还是说，他们看上去实实在在是两个世界的人，看着是他找她接饭卡，实际上是他在施舍跟自己接触的机会？
导致身边站着的这么多人，都不觉得他们有旖旎的关系。
他们只是羡慕她，嫉妒她，讨厌她。
“我都愿意把我的体能师借给你了，你却连饭卡都不愿意借给我。”
罗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围上来的人听见，加上话尾刻意的几秒停顿，似乎能引人联想起这番话背后的无限苦涩。
“劳拉，别不识好歹！”已经有围观的人说这种话。
好吧，这话没错，江浔也要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了。都怪她想得太多，这里顾忌那里顾忌，却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对不起。”
罗轾好心情地跟着她一路打餐，没理会其他人say hi的话，弯了腰在她耳边低声说，“没关系。还有，你如果觉得叫中文不习惯，可以叫我Sascha，我家里人这么叫我。”
江浔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光是他的声音就已经能让她脸红……
她红着脸拿了杯橙汁，“我没骗你，我确实是从香港来的，会说中文。”
听见背后传来微弱的笑声，她燥得直接把饭卡塞在他手里，直接往空位走。
“不愧是特招生，这么快就跟自己心仪的对象搭上线了。劳拉，你是不是该看不起我们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在哪里都有霍尔格？
江浔不耐烦地说，“你不要乱说。”
“你不是因为喜欢罗轾才来这个学校的吗？不然你为什么要从伦敦大老远地过来？”
江浔没有回答。
“我说对了吗，劳拉？你不自量力地喜欢他。”
江浔看向霍尔格背后，跟着她来的高大男人。
他把霍尔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她的表情耐人寻味。
又是那样，让她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霍尔格没说错，她知道这所学校，确实因为罗轾。但为什么选择它，只是因为这所学校收留了她，在此之前，她已经碰壁了很多次了。
罗轾会怎么想她？
一切都能得到解释，他会认定她就是故意接近他，带着目的接近他，从他身上得到她所有想要的。
罗轾有些期待地等待江浔的回答。
“不，你说的不对。”江浔说，“我是因为喜欢洛伦佐才来的。”
罗轾：“……？”
夏季假期到来，不过留校的学生比冬季假期时多，所有人都把努力训练列为第一位，有比赛时被教练带出去，没比赛时就又回到训练场。
半年过去，意味着接下来的半年，他们又该重新考虑自己的去向。
去别的网球学校？申请大学？转职业？总之，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随着温网结束，青少年美网马上要到来，这是江浔将参加的第一个青少年大满贯赛事。
江浔从健身房的动感单车上下来时，健身房里全是学员。她不由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涯规划。
她到现在记得，两周前，温网第一轮，罗轾与排名三百开外的本土外卡球员鏖战五盘落败。
竞技体育很残酷，罗轾能在法网进八强，也能在温网一轮游。如果不能在第一梯队站稳脚跟，职业球员很难养得活自己和团队。
那天她刚回巴塞罗那，进到宿舍，就看见凯蒂和辛迪坐在床上哭天喊地的。
她以为她们是难过于罗轾的输球，便在一边安静地整理内务，不料将她们的谈话完完整整听了去。
她们哭喊声中最关键的一句是，“呜呜，他有女友了。”
女孩们都爱用‘他’来指代。罗轾在这所学校是you–know–who的存在，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他’的人称代词，女孩们就能互通心意。
江浔听着感到意外，打开推特，才发现有人爆料。
温网开赛前，罗轾被英国媒体拍到与古巴模特戴西共同出入全英俱乐部附近的酒店，从拍摄的角度来看，两人举止亲密，并肩走路时像是紧紧贴在一起，俨然一对热恋期的爱侣。
而戴西的社交媒体同步更新了她在伦敦游玩观赛的照片，像是无声的回应。
结合罗轾温网的表现，不少人认为问题出在这个模特女友身上，纷纷在罗轾的社交媒体下评论。
——“请你专注事业，而不是去谈恋爱！”
——“你是怎么从击败世界前五两次到输给这个三百大的家伙的？！”
——“伙计，你被她榨干了……”
……
江浔只看了两眼就把手机关掉了。
过了两天，她发现凯蒂的迷恋照样狂热，对偶像崇拜的热衷丝毫不减。
–
江浔转职业前最后跟罗轾见过一次，是在美网前的八月中旬，她十五岁生日那天。
夏末的巴塞罗那，气候依然干热，走几步路，出的汗便会湿乎乎地黏在衣服上。
江浔默默忍受地中海气候，没再穿宽松的T恤，换了更为轻便的无袖上衣，搭配下摆更短的网球裙，以应对燥热不堪的训练环境。
“劳拉，我们先走啦！”和她共用一个场地的女孩们提前结束练习，把整个场让给她。
练了一上午的发球，小臂都有些酸软。经过一个月的调整，她手臂肌肉清晰了些，但还是太细，击球力量不够。
她回应说，打算练完最后一球就去休息。
燥热的天气忽然起了风。
原本被竖直上抛的球在风的作用下改变轨迹，江浔见状止住引拍的动作，正想伸手去把球接回来，结果球偏离得太远，掉在她身后的地方。
江浔不得不把身体后仰，却被快速下落的网球砸中面门，她疼得倒吸一口气，右手一松，球拍倒地。
重心原本全落在左脚，现在右手的重量一卸，她立即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摔下去的前一秒，江浔在心里暗暗想，为什么要穿白色，这下粘满红色的黏土，整件衣服都可以不用要了。
还未待她亲自用后背感受地面的触感，忽然有双手从后搭上她的双臂，用力地往前一扶。
她本身就做好了摔倒的准备，被身体上陌生的触感一惊，更是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狠狠地撞在身后人结实的胸膛上。
江浔被撞得腿一软，靠在那人身上就要往下滑，他放在她两臂上的手往下，不偏不倚地扶住她的腰，手臂肌肉一紧，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拎起来。
她失重片刻，才又着地站稳，回过头去，撞入一双黑色的眼睛。
罗轾挑着眉，把手松开，插回外套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的防晒外套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可她知道里面是多么强壮的肌肉，只需要轻轻地，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又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她现在知道背后的原因了。托凯蒂的福，她才知道罗轾打冰球出身，十二岁才改打网球，而冰球是那么有对抗性的运动，他身材不好才怪。
江浔光想到凯蒂的话都脸颊发烫。
不能再想了。
“呃，谢谢你。”
江浔弯下腰去把球拍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粘的灰。
衣服说是无袖，也就是两根细带子搭在肩上，又在后背处交叉一次，她把长头发束起来，手臂，锁骨，还有整片后背，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一览无余。
江浔倒是大方地展示了身材，而不幸的只会是看见这一幕的罗轾。
如果要他现在和江浔对打，那他最引以为傲的抽球都会变得软绵无力，而预判和跑位会相当不及时，因为他的注意力都会在她身上……
他绝对会打不过她，而且是心甘情愿地输掉，只要她感到开心就好。
不过他不打算和她打，江浔看上去很累。
罗轾冷哼一声，“发个球都能摔。洛伦佐没让你练平衡吗？”
“是有风在吹。”江浔低声反驳他。
“如果我不在，你就摔了。”
“我......”
罗轾毫不客气地指责：“你是运动员，连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吗？”
江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自己心里有数。”
女孩的手紧紧攥着球拍，丢出软绵绵的一句话。她的脸很红，尤其是鼻梁那一块，刚刚被网球砸到的地方。眼角几乎要溢出眼泪，却被坚强地忍耐着。
倔强地抿唇，无非就是在说，不要你管。
–
和罗轾一前一后进入餐厅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她收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罪魁祸首就是跟在她背后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江浔受不住被明目张胆地打量。
“我也很饿，也要吃午饭。可我没有饭卡，又只认识你，只能找你借。”
江浔瞠目结舌，他编借口的能力直线上涨。而且这次语气也做得很到位，无辜得恰到好处，俨然一副等施舍的可怜样。
“你可以找别人借，他们绝对很愿意借给你。”
听见罗轾没有饭卡，已经有好些学生跃跃欲试了。大胆的男孩凑到他身边，脸红羞涩的女孩隔着远远的餐桌守望，而跟他隔了一步距离的江浔，只想饭也不吃，立即逃离现场。
被打量，被调侃，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她一点都不喜欢那样。
而且，他不是有女友吗，这样大庭广众地跟她站在一起，像什么话。
还是说，他们看上去实实在在是两个世界的人，看着是他找她接饭卡，实际上是他在施舍跟自己接触的机会？
导致身边站着的这么多人，都不觉得他们有旖旎的关系。
他们只是羡慕她，嫉妒她，讨厌她。
“我都愿意把我的体能师借给你了，你却连饭卡都不愿意借给我。”
罗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围上来的人听见，加上话尾刻意的几秒停顿，似乎能引人联想起这番话背后的无限苦涩。
“劳拉，别不识好歹！”已经有围观的人说这种话。
好吧，这话没错，江浔也要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了。都怪她想得太多，这里顾忌那里顾忌，却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对不起。”
罗轾好心情地跟着她一路打餐，没理会其他人say hi的话，弯了腰在她耳边低声说，“没关系。还有，你如果觉得叫中文不习惯，可以叫我Sascha，我家里人这么叫我。”
江浔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光是他的声音就已经能让她脸红……
她红着脸拿了杯橙汁，“我没骗你，我确实是从香港来的，会说中文。”
听见背后传来微弱的笑声，她燥得直接把饭卡塞在他手里，直接往空位走。
“不愧是特招生，这么快就跟自己心仪的对象搭上线了。劳拉，你是不是该看不起我们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在哪里都有霍尔格？
江浔不耐烦地说，“你不要乱说。”
“你不是因为喜欢罗轾才来这个学校的吗？不然你为什么要从伦敦大老远地过来？”
江浔没有回答。
“我说对了吗，劳拉？你不自量力地喜欢他。”
江浔看向霍尔格背后，跟着她来的高大男人。
他把霍尔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她的表情耐人寻味。
又是那样，让她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霍尔格没说错，她知道这所学校，确实因为罗轾。但为什么选择它，只是因为这所学校收留了她，在此之前，她已经碰壁了很多次了。
罗轾会怎么想她？
一切都能得到解释，他会认定她就是故意接近他，带着目的接近他，从他身上得到她所有想要的。
罗轾有些期待地等待江浔的回答。
“不，你说的不对。”江浔说，“我是因为喜欢洛伦佐才来的。”
罗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