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什么?”

    他两眼倒映着缆车外若隐若现的光点,看得她浑身发烫,连身上的薄风衣都像是累赘。

    好热,好挤。燥得她想把外套脱掉,让寒流侵袭身体,好让她别那么难受。

    罗轾为什么要不说话呢?他果然不是港产片的男主角。不然他肯定不舍得叫女主角苦苦等待,肯定不会拖泥带水,而是顺着这层暧昧的意思,深情款款地说,“那我们,要不要试试拍拖?”

    他好烦,就因为她不是女主角,就要这么对她吗。

    对坐无言间,缆车已经把他们送上山顶,他们被山顶的工作人员赶了出来。

    山顶的风一吹,江浔又恢复了清醒。

    她早该清醒,不然就不会上到这座山来。她旅途奔波,明天还要应付父亲的新家庭,现在就该躲在旅馆,窝进被子里,玩手机也好,看电视也好。

    总之,不应该在香港最热门的景点人挤人。

    江浔走在前面,罗轾跟着她在路上穿行。城市里灯光普照,略一放眼望去便是华灯盛放。可惜是阴雨天,山上雾气很足,目光所及皆是朦胧一片。

    罗轾见她走得轻车驾熟,“你之前有来过?”

    “很小的时候吧,我都没印象了。”

    江浔之前看过地图,方向感很好。她带他到了观景台,向下俯瞰,维港的夜景即使被浓雾笼罩,依然透出隐隐约约的轮廓,隐不去城市繁华的面貌。

    扶着栏杆,偏过头去问他:“能帮我照相吗?”

    她无意识地对罗轾露出笑脸,表情放松,缆车里的旖旎气氛到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差距。

    也清楚他。他不会喜欢她,没有女友时不会,有的时候更不会。

    罗轾后退两步。

    少女穿着单薄的风衣和九分牛仔裤,长发散下来,背景是绚烂的霓虹和裹上金装的高楼,置身繁华闹市,她连眼睛都闪烁着灯火,笑容很浅,整个人却是发着光的。

    很漂亮。

    诚然十八岁一定是最好的年纪,少女的面庞总归是引人魂牵梦绕的,但她实在是漂亮。

    他离她太远,只能举着手机,在镜头的背后窥探她一分一毫的变化。

    “好了吗?”她歪着头,毫不设防地对着镜头笑,天真得仿佛不知道他在镜头后看了她多久。

    罗轾走上前,把手机递给她。

    江浔伸手去接,风衣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手臂,纤细的手腕上挂了根皮筋,有意无意地挑拨着窥视者的情绪。

    他不会忘记这里的触感。她用力时,手臂的肌肉会鼓起来,但他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抓在手里。在网球场上对每个击球有绝对控制力的少女,却无法挣脱他轻轻的一握。

    亦或是,她也没那么想挣脱。

    “谢谢你,回去发给我吧,那么好看,我要发到社交媒体。”江浔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仰着头看他。

    他忽然留意到她的耳钉。

    之前她总戴同一个,毫无样式可言。现在换了个十字架形状的,模样很新,恰到好处地点缀着。

    “你的耳钉也很好看。”

    他很坦诚地夸赞。如他所料,江浔羞涩地低了头,他都能猜到她会很不好意思地说句谢谢,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噢,这是我一个男同学送的。我也觉得很好看。”

    江浔很快抬起头,无比自然地说,哪里有一点受了他称赞而变得羞怯的模样。

    他自动识别她话里的关键词。

    男同学送的?

    罗轾的脸色悄无声息地冷下来,“哪个男同学?”

    江浔摇摇头:“说名字你也不认识呀。”

    听见江浔这句话,罗轾便一点情绪也没有了。她说得没错,他当然不会认识。他把视线放到海景上:“你们在约会吗?”

    “他是有问过我,但是我们都太忙了,见面的机会也没有,怎么去约会呢?”

    江浔的耳边黏着一小缕头发,他做足了心理斗争,才能忍住不去帮她拨开,再帮她别到耳后。

    他清楚她脸颊的触感,是温热又细腻的,头发是一种香气,脸颊又是另一种,略一凑近感受,就几乎醉得失了神智。

    她看海景,他看着她。

    香港很好,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他们把所有人隔绝在外。

    “我想去芬梨道。”江浔说。

    于是他们决定好走路下山。

    江浔兴冲冲地去拍芬梨道的路牌。

    上面的字罗轾认得一个不认得一个,看着很费劲。“这个地方有什么讲究吗?”就像问导游一样。

    “Findlay在粤语里跟‘分离’是一个音,所以这条路很出名,有些迷信的情侣还会专门避开这条路。”江浔把自己在攻略里看到的讲解背出来。

    罗轾看看四周手挽手的一对对爱侣,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显然没多少人会迷信。”

    “‘芬梨道上无别离,太平山顶好结局。’也有人这么说,一起走过芬梨道的情侣感情会更长久。”她继续背着网友的话,回头发现罗轾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江浔不敢去解读他的表情,只是笑笑,把举着的手机放下来,“看来你相信第二种说法?那你下次可以和洛佩兹一起来。”

    空气静默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他不曾掩饰的注视。

    洛佩兹是戴西的姓。

    江浔故意提这个。她也要警告罗轾一番,你有女友,别跟我站这么近,也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你提她做什么?”

    “她是你的女友呀。你现在了解这些,下次就可以带她过来看。她应该没跟着你来香港吧。”江浔想起之前她看报纸,说年尾的时候,戴西会在西班牙的某个活动上出席。

    见他默认般,一时间没了话,江浔便自顾自地要跟着人流继续走,还没走出两步,右手臂又被拽住了。

    跟上次一模一样。

    但又不太一样,罗轾实实在在地用上几分力气,扣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面对着他紧紧交缠的视线,她避无可避。

    罗轾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不懂江浔。她说英文的语速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从中分辨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非要说她是在试探,那也太过牵强。

    可目的性又那么明显,不是试探,是什么?

    江浔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怎么了?”

    “不是女朋友。”她听见他说,“很早之前就分手了。”

    她下意识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之前看她还坐在你的包厢……”

    “她是我理疗师的女儿,他要带她来,我没有办法,之前合同上有过约定。但我们现在已经重新说好了……”

    江浔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解释。”

    罗轾环抱着她的肩膀,说得字字认真,周围是一对对手挽手的甜蜜情侣,嬉笑打闹的欢乐声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不停地诱惑她,甜蜜的恋爱,桃色的幻想,你想拥有吗?

    人海中,他们都是被时间洪流裹挟的小角色……

    当然想拥有!她上一次谈恋爱都是十三岁的时候了,当时她的对象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还紧紧牵着她不放。她没敢把这些告诉身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这么丢脸,这么糟糕,她不愿意说。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呢,举止永远那么从容不迫,在感情关系里也一定是运筹帷幄的那个人,会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周到,细心呵护爱侣的感受。

    一定是这样吧?

    当然不是!

    江浔头晕目眩地想,她根本不了解罗轾。

    她拍拍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我们别挡在这里说话,行吗?”

    罗轾的目光好像怎么都不会从她身上移开,“现在是别人挡着我们离开。”

    江浔刚想说你怎么知道,可当她环顾四周,发现来这里拍照打卡的人真的好多,他们必须耐心地等待,才能找到机会挤出去。

    可他不是一直盯着她看吗,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放开我,好吗?你太高太显眼了,所有人都会注意到我们,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啊!”

    她被人往前拱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直直地往罗轾怀里撞过去。

    他及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但她的额头还是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肌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人道歉的声音显得突兀。

    江浔不想动,任他单手亲密地抱着她,另一手帮她揉着被撞得微微泛红的额头。

    其实额头到底红没红已经不太看得出来,她的整张脸上都密布诡异的红晕,昭示着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劳拉。”他的声音从头顶穿过来,在她脸颊紧贴的胸腔上引起轻颤。“你平时有好好训练吗?平衡性这么差,身板又这么瘦。”

    江浔气得想推开他。

    但是手一触即绵软质地的毛衣,里边的灼热似乎喷薄而出,争先恐后地缠着她的手指,渴望她多停留一瞬。

    她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别生气,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劳拉。我们现在就像情侣,对吗?跟所有人一样了,没有人会在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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