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行止竟真的走了过去,诸位公子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叹了口气。

    一只冰凉的手抚摸到自己脸颊,尖锐的指甲划过皮肤微疼,然后冰冷的指尖停留在眼角,微一用力,阿雪手中便多了个面具。

    温行止摸了把眼睛,确实印记不见了。

    “阿雪,你好厉害,是怎么做到的?”温行止神情激动。

    阿雪收起了情人咒面具,微微一笑,“刚才他们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妖。”

    没想到他竟丝毫不曾伪装,一口认下,众人神色一变,皆是架起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们别这样,阿雪不会伤害我们的。”温行止喊道。

    “温行止你醒醒吧,他是妖!”归海怒视道,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同时,他盯着阿雪,慢慢念出了那个名字:“狐、妖、苏、邪、雪?”

    阿雪哈哈一笑,“你认得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人怒斥。

    “行善积德,也算是目的?”苏邪雪耸了下肩,温柔的笑。“你怎奈我何?凡人,你想除了我吗?”

    温行止却挡在他面前,“咳咳,大家都别激动,听我说!眼下大家的目的的相同的,都是助人,为什么就不能合作呢,何况阿雪根本没伤害过我们中的任何人!”

    众人隔岸观火,一动不动,也不知温行止道话有没有人听进去。

    苏邪雪的轻笑打破了这个局面,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本来想陪你们再玩一会儿的,但这个局今晚就要解了,我也没必要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有缘再会,各位。”

    他朝门外走去,没一个人阻拦。温行止伸手去拉他,衣角却从她掌心溜走。呼吸停滞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蓦然多了几分失落。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红衣离她越来越远,走到门边。

    然而,苏邪雪出去几步便退了回来,原因在于一道电光拦住了他,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妖精,休跑!”

    众人对视了一眼。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靳杨!”

    话音刚落,朝气蓬勃的少年便破门而入。手中握着把柄桃木剑,闪闪发光,朝着苏邪雪的方向飞过去,如闪电般迅速,看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温行止更是直接喊出声;“小心——”

    苏邪雪侧身闪了过去,虚扶了把鼻翼上方的面具,“呀”了一声,“小道士,怎么又是你?”

    靳杨冲进来,目光似要喷火,挥剑指着他:“你这该死的狐妖,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今日我就要你为那村子里的上百口人偿命!”

    阿雪淡淡一笑,不予理睬,然后转身而去,竟是不做解释,就这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他这是理亏了?”

    有个公子爆发出嘲笑,颇为不屑,“我就知道他是妖。”

    “阿雪他、他真的杀过人吗?”温行止脸色苍白。

    “是你?”靳杨收了木剑,没去追,才看清温行止的脸,嘟囔了句,“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

    “靳道长,你怎么会在扬州?”归海和其余公子过来了。

    靳杨看了温行止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意味分明,但看到其余公子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嘴角略带嘲讽地勾了勾,“我在哪儿还要跟你们报备吗?”

    “不是不是,靳道长你误会了,啊对了,你也是为了这里的案件来的吗?”公子们陪着笑。

    王小宝的爹匆匆走了进来,朝着众人,大惊失色,“你们……你们不是我请的青城山道士?”

    解释了半天,才勉强让他爹相信了他们和靳杨是朋友,靳杨一直冷眼旁观着,不做解释也不阻拦,却没一个人理会温行止,孤立的十分明显。

    “阿雪分明说了,今晚便会水落石出的。”温行止低声道。

    她尝试着插了几次话,都没能插的进去,有意无意被排挤,意识到这点,让她很伤心,在一旁呆立了片刻,鼻头涌起几分酸涩,她突然想去喝酒,想把自己灌醉,就不用想这些烦心事了。于是言行一致,身体被驱动着出去了,里面依旧嘈杂声激烈,无人在意她的去留。

    她独自一人跑到酒楼里,满了一大樽梨花白,小口抿着,叫了份烤鸭,一双油手,袖子上都是金黄的油污,她用力撕扭下一只腿,大口咀嚼着油而不腻的肥肉,弄的脸上油乎乎的一片,一时噎着,又随手抓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大口,肚子里火辣辣的。

    再去扒拉另一只鸡腿时,伸出去的手被截住了,她顺着手往上看,是绣着金色精美云纹的红袖。那人眉眼弯弯,摘了面具搁在一旁,温声道:“行止,你又一个人躲着吃独食,也不叫上我。”

    眼睛酸涩,突然想哭。

    趁着她愣神感动的瞬间,苏邪雪眼疾手快夺下了最后一只腿,大口啃着,吃相不比温行止好到哪里去。

    温行止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的鸡架,她一下子慌了,双手并上,去抢剩下的鸭胸脯,好不容易抠下来一块瘦肉,又被苏邪雪顺走了,塞在嘴里,顾着腮子,眼睛微眯,一副满足的模样。

    “阿雪,你又欺负我!”不知为何,闹了这么一出,温行止忧郁的心情开朗了许多,瘪着嘴巴抱怨道。

    苏邪雪把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招呼着小二:“上酒,还有你们这儿最好吃的菜,尤其是鸡,都端上来!”形容豪迈。

    “哇!没想到阿雪这么有钱,深藏不露啊!”温行止大惊小怪道。

    苏邪雪给了她一个“那是当然”的肯定眼神,得意的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

    菜一道道上来,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桌。二人又是一顿大快朵颐,把桌子上的肉食一扫而空。

    “阿雪,我发现这豆腐浮白味道很不错,豆腐一到嘴里就化了,太神奇了!”温行止说着,挖了一大勺豆腐喂到苏邪雪面前,苏邪雪也很给面子,一口吞下,赞许地点头,“确实不错。”但他又继续低头去啃鸡翅了,仿佛眼里只有鸡。

    大快朵颐后,吃饱喝足,两人又订了个包厢,双双横着躺在床上消食。在此之前,苏邪雪施了个咒,除去了两人身上的油污。

    “好饱……嗝!好香……”温行止揉着肚子,心满意足地眯着眼。

    二人谁也没提离开的事,仿佛就这样很好,时间此刻像凝固了般,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躺在一张床上,仿佛吃饱了就除去了所有的烦恼。

    温行止应该是喝醉了,整个人的晕乎乎的手脚都使不上劲,只想一直这么睡着,眼一闭就好像要沉沉的睡去,睡到地老天荒都不愿醒来。

    她躺在床上,努力转了个头,睁着眼睛,看着身边那张绝美的睡颜。苏邪雪似乎已经醉倒了,躺到床上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可以听到淡淡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温行止心中暗道。强撑着困意去反锁了门,就这样摸索着到床边,倒在苏邪雪身侧坠入了梦乡。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关于一个小男孩和一只白狐狸的故事,断断续续,中间不知醒来了多少次,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头微疼,梦已经忘的一干二净,只是隐约记得一个小男孩在冬天的雪地里抱起了一只白狐,双方依偎在一起取暖。

    手按着床板撑起身子,手指却触碰到一团软绵绵温热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蜷缩成一团的白毛狐狸。

    “……阿雪?”

    纵然知道了苏邪雪是只狐狸精,但还是被他的外表吸引了过去。

    这只狐狸长了一身漂亮的皮毛,耳尖部分和内部轮廓呈现出一种梦幻的浅粉色,脚掌上也是四块软绵绵的气垫。

    许是她抚摸绒毛的力气太大,惊动了这只狐狸,小狐狸懒洋洋抬了头,四肢伸直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下一秒,抬头看见温行止时,眼睛里立刻出现了凶狠的兽类竖瞳,一下子跳起来,警觉地蹦开了。

    “……”

    温行止蹲下去,与它对视,一时之间二人皆是无语。温行止在努力憋笑,它在用最软糯可爱的外表做出最危险的动作,叠加起来是成倍的可爱。

    小狐狸的威胁没有丝毫作用力。

    权衡片刻,小狐狸跳出了窗外,直接撞开了窗户。

    温行止来不及阻止,本来满心失落懊悔,心中责怪自己若是忍住不笑,阿雪也不会走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一身红衣的苏邪雪出现在门外,戴着狐妖面具,一副端庄优雅的矜贵公子模样。

    温行止忍不住,再次拍着桌子大笑了好久。

    “很好笑么?”苏邪雪语气中明显带着威胁。

    “哈哈哈哈哈哈哈……”温行止用更加猖狂的笑声回应了他。

    过了好半晌,才想起来正事。

    “阿雪,那个作坊的事,真的解决了吗?”

    “去看看?”苏邪雪摇了摇折扇,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温行止当然拒绝不了强烈的好奇心,当即跟着苏邪雪偷偷摸摸回到了作坊里。

    “不会被靳杨发现吧?”温行止有些担心。

    苏邪雪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他的道行,除非我想,否则他想发现我还早着呢。”

    苏邪雪在二人身上下了隐身咒,于是一路畅通无阻,看到了王小宝和诸位公子们玩到了一块。

    “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温行止长吁短叹,她看得出来,王小宝明显和昨日见到的不同了,眼前这个孩子活泼伶俐,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

    看到小宝没事,二人悠悠荡荡回了酒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阿雪,那个小宝身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我怎么到现在都一头雾水。”温行止说着,抓起花生米抛了个弧度扔进嘴里。

    “行止听说过‘药人毒’吗?”苏邪雪白皙如玉的指节微曲,托着下巴,青丝如墨,落在身上。

    “药人毒?”听着名字就无端打了个寒颤,温行止讪讪的,“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邪祟。这个作坊里有人惹了那些东西,我路过时偶然见过这个作坊的少庄主,他身上阴气挺重,怕是脱不了干系。那个小孩沾染了阴气,神志早已被死去的亡魂控制,所以出入鬼市,行动反常。”

    “我们不用管其他人吗?”

    “天气这么好,干嘛要多管闲事?”苏邪雪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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