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一半,沐云生娇纵的将粽叶扔了回去,满脸不悦,“我不想做了。”

    看着盆里已经包了很多,这些吃都吃不完。

    温时筠停下动作,用清水洗了下手,回她,“好,那就不包了。”

    “嗯。”沐云生转身就想离开。

    温时筠正烧着柴火,叫住她,“还没煮呢。”

    沐云生震惊的看向温时筠,他亲手包粽子已经够让她吃惊了,现在他还要亲手煮粽子。

    “小时候,我爹一直强调自力更生,就学会了做饭。”温时筠风轻云淡的说起那段过往。

    他说这些话,只会让沐云生觉得他在卖惨博同情。

    “做这么多,不是浪费粮食吗?”

    温时筠摇头道:“今日端午节,夫人陪我去城外施粥吧。”

    这件事她没拒绝,也没法拒绝。

    “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温时筠笑道:“一会。”

    沐云生忽然想到,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沐云生坐在一旁,温时筠则是在煮粽子,要是他们互相不认识,这当真是一处美丽的风景。

    “阿生。”温时筠忽然喊她。

    “怎么了吗?”她问。

    温时筠指了指一旁的米,“能帮米淘了吗?”

    沐云生起身,“好。”

    她掀起衣袖,往盆里装上米,然后又朝着里面倒入清水,最后开始洗米。

    洗好后放到温时筠旁边,“好了。”

    温时筠挑出锅里一个粽子,问她,“尝一个试试?”

    沐云生接了过来,她现在当真是饿了。

    温时筠喊她过节,没想到还要自己动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吗?她不明白。

    剥开粽子,吃了一口。

    温时筠问她,“好吃吗?”

    沐云生想,他想听的当真是她觉不觉得好吃吗?

    “不好吃。”

    温时筠没再说话,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等他把粽子放到一旁,又开始熬粥。

    过了一会,米粥的香气四溢。

    这时,石白跟几个下人走了进来。

    “小侯爷。”

    温时筠看向他们,吩咐着,“把粽子拿下去分了剩下的同这粥一起运去城外。”

    石白道:“是,小侯爷。”

    温时筠走过来,忽然牵起沐云生的手,沐云生立马准备缩回去,可他不让。

    男人的力气跟女人的力气是完全不能比较的。

    沐云生瞪了温时筠一眼,“你干嘛?”

    温时筠立马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见他放了手,沐云生赶紧就往门外跑。

    *

    坐上马车时,沐云生想,要是这是离开这里的话该有多好。

    要不是要施粥,她肯定不会来这里的。

    更不会跟他坐上一辆马车。

    温时筠睁开眼看着她,“说我坏话呢?”

    沐云生也不藏着掖着,“你知道就好。”

    大早上拉她去厨房看他做菜,她这辈子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其实沐云生觉得她特别仁慈,否则她铁定将府里闹得天翻地覆。

    到了施粥的地方,沐云生跟着温时筠来到一个支起帐篷里。

    温时筠告诉她,“这些都是从北方来的灾民。”

    沐云生问他,“为什么要逃来南方?”

    路宁此刻出了声,“回夫人的话,近日外面瘟疫四起。”

    瘟疫,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夫人不知道很正常,这瘟疫也是最近才传过来的。”

    沐云生看着路宁,“会有很多人逃到长安城来吗?”

    路宁点头,“是。”

    “那为何不放他们进城?”

    “回夫人的话,城中百姓众多,都放进去,也安置不下。”

    沐云生掀开帐篷,往灾民群里看了一眼。

    那些人身上沾满了泥泞,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风霜,还有一些孩子正啃着生硬的烧饼。

    她突然就红了眼,天灾人祸,是这世上最难熬的时刻。

    温时筠走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她怒视着他,“你干什么?”

    温时筠伸手抚过她的眼角,“阿生,我见不得你哭。”

    “温时筠,你别假惺惺了,不是你带我来的吗?”沐云生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是给她看外面的混乱,让她不敢逃吗?

    温时筠焦急的看着她说,“阿生,我没有。”

    沐云生直接推开他,“你说你没有,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昨天口口声声说要过节,可刚才你说带我来施粥,现在又让我知道外面有瘟疫,你不就是不想让我逃跑吗?”

    “夫人,您误会小侯爷了,小侯爷带您来施粥,是为了给您祈福。”路宁生怕他们再次吵起来,赶紧说了一句。

    沐云生才不相信路宁的话,她无病无灾,为什么要给她祈福?

    “今日早上小侯爷去上早朝的时候,就听说了灾民的事情。”

    “瘟疫害死了许多人,小侯爷他也是害怕。”

    沐云生冷笑一声,“怕什么,怕我得瘟疫?”

    路宁摇头,“不是……夫人,是……”

    温时筠此刻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好了……”

    路宁动了动嘴唇,没再说什么。

    他们的行为,让沐云生觉得很奇怪,但现在她在气头上,也不想在深究什么。

    “我要回去。”沐云生说。

    温时筠却不让,“路宁,带夫人去施粥。”

    路宁道了句是,就来请她,为了早点离开,她还是跟着去了。

    他们刚出去,石白就从外面进来。

    “小侯爷,您不去吗?”

    温时筠苦笑着说,“她现在不想让我跟着。”

    石白立马说,“再过几日,小侯爷就要离开长安城去往灾区,为何不告诉夫人?”

    刚说完,石白立即就觉得说错了话,按照夫人现在对小侯爷的态度,小侯爷出远门,夫人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温时筠走到窗前,将窗户拉开后正好能看见沐云生的身影,看她在为百姓施粥。

    其实石白有句话还没有问,小侯爷是不是怕自己回不来了,才想着带夫人施粥的。

    可他却觉得小侯爷多虑了,要是小侯爷真的回不来了,夫人指不定就跑路回娘家了。

    他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小侯爷您要是不早点回来,夫人估计都不会在府上等着。”

    温时筠嗯了一声,“她肯定不会。”

    温时筠眉眼忽然凌厉了起来,转身看向石白,“他怎么来了?”

    石白探头望去,“小侯爷是在说方公子吗?”

    “方知行不是去扬州了吗?”温时筠说道。

    石白这才将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原本是去了扬州,可听说有瘟疫,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温时筠往方知行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方知行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

    他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过去,却看见方知行正在施粥处等着夫人乘粥。

    温时筠站的比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石白此刻出声,“小侯爷去看看吧。”

    “夫人未必不想看见小侯爷。”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呢。

    温时筠闻言,立马就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沐云生看见他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消失了。

    方知行正疑惑着,直到看见温时筠才懂了一切,他没来由的笑了笑。

    “方知行,你不是去扬州了吗?”沐云生好奇的问他。

    “嗯,听说这边有瘟疫就回来了。”方知行的话,让沐云生感到十分钦佩。

    毕竟他是个商人,商人一刻钟的功夫都能拥有许多收入。

    可他偏偏没有去经商。

    “沐姑娘,你怎么会来施粥?”方知行明知故问。

    “我跟着温时筠一起来的。”她没有提温时筠煮粥的事情。

    方知行笑道:“沐姑娘当真是个善良的人。换作平常女子是万万做不来的。”

    沐云生立马否定了他的话,“其他女子也可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灾民,更何况我什么也没做,连手下盆里的粥都跟我没有关系。”

    方知行轻笑一声,“沐姑娘何出此言,这施粥是以沐姑娘的名号。”

    “我的名号?”她当真不知道。

    方知行这才明白,原来温时筠什么也没说,怪不得沐姑娘看见他脸色不佳呢。

    温时筠一来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方知行,再不喝,你手上的粥该凉了。”

    “没事,凉了我再给他热热。”沐云生出声道。

    温时筠脸上永远挂着一抹笑意,对谁都一样,遇到什么事都一样。

    “方知行怕是也吃不惯这白粥。”

    “小侯爷说错了,我觉得这白粥甚好。”

    听见方知行的话,温时筠笑了,要是说出来这粥是他亲手做的,方知行还能吃得下去吗?

    沐云生讥讽道:“你自己做的粥,觉得不好吃还给别人吃。”

    方知行幽深的看了一眼碗里的粥,不过这粥是沐姑娘亲手给他的,他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小侯爷,白粥虽然没有味道,却也是粮食,你看这些灾民吃的多好。”

    他这番话,倒显得温时筠的不是了。

    沐云生也跟着附和,“在灾难面前,什么粮食都不会再被谈论味道如何。”

    “沐姑娘,明日我准备再来这里做些烧饼,你可愿意来?”

    沐云生答应了他,温时筠却说,“不准。”

    沐云生有点生气,“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我。”

    “我们说好的,下午去你家吃饭。”温时筠软语哄着。

    沐云生冰冷的看着温时筠,“下午去家里吃饭,跟我明天来这里给灾民送烧饼,有什么关系吗?”

    她最讨厌被束缚。

    可温时筠偏偏就是这个想束缚她的人。

    温时筠说,“我可以陪你来送烧饼,但你不能跟他一起。”

    沐云生才不管他说什么,她就算一个人来送烧饼,也不愿意跟温时筠在一起。

    其实她刚才生气,是因为他带她来,不是为了这些灾民,而是让她看见外面的困难。

    但温时筠却没有丝毫的解释,他只会说没有。

    “方公子,明日一早你在府外等我。”沐云生留下话,也没搭理温时筠,抱起烧饼就准备给灾民送去。

    她待在府里,外面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方知行朝着她点头,“好。”

    等沐云生离开,方知行对着温时筠说,“听说朝廷派小侯爷前往灾区治疗瘟疫?”

    “这些空穴来风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好,否则容易引火烧身。”说完,温时筠便起身去追沐云生。

    方知行站在原地看着温时筠,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寒意。

    他原先身上有病,才没有去向她提亲,可如今他已经完全好了,温时筠没理由再留住她。

    再说,沐云生压根不喜欢那人。

    想着,他也跟了过去。

    沐云生正给一些孩子递烧饼,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跟着,但她没有吭声。

    反而自顾自得发着手上的饼。

    一个看着七岁大的女孩望着温时筠,“哥哥,你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

    温时筠闻言,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是啊,哥哥惹姐姐生气了。”

    小女孩对他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哥哥要是送姐姐很多花,姐姐肯定不会再生哥哥的气。”

    温时筠笑了笑,“真的吗?那哥哥一会就去送姐姐花。”

    小女孩看了一眼沐云生在的位置,那边还有一个男人,“哥哥,你是不是在追求姐姐啊?”

    温时筠摇头道:“那个姐姐,是我的夫人。”

    “夫人?”小女孩接着说,“那你们已经成亲了。”

    “可是哥哥,我看姐姐身边的人也很喜欢她。”

    温时筠低声问着,“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女孩笑了,“哪位哥哥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姐姐,就连手上发烧饼的时候,都要看姐姐一眼,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小孩的世界果然很单纯。

    温时筠神色不变,对着小女孩说,“我过去看看姐姐。”

    “好,哥哥加油!”

    温时筠朝着她点头,快步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沐云生正好发完手上最后一个烧饼。

    方知行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沐姑娘,你还没吃东西吧?”

    “早上吃了一个粽子。”沐云生说。

    方知行接着说,“沐姑娘,我请你吃饭吧,就在原先的茶楼。”

    沐云生摇了摇头,“我家里人还在等我。”

    看他有些失落,想来是身边的人都不在,她便说,“方公子,要不你也去吧。”

    方知行立马答应了。

    “不行。”

    沐云生看着温时筠,“只是请方公子吃个便饭而已。”

    她现在也不能让温时筠难堪。

    温时筠依旧说,“不行。”

    沐云生一时不想照顾他的心情,直截了当的说,“方公子是一定要去的。”

    “温时筠,你若是不想跟方公子一起,那你就回去吧。”

    她都不明白,以前温时筠还给方知行送药,现在两人人怎么像陌生人一样。

    “那便听夫人的。”温时筠突然话锋一转。

    沐云生听完,便说,“我要回府去换身衣裳。”

    温时筠立马说,“我送夫人回去。”

    “嗯。”沐云生想着,反正等会他们也要一起回去。

    告别方知行后,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温时筠还掀开帘子看了方知行一眼。

    沐云生靠近角落,她想睡一会。

    温时筠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等到了府外时,她已经睡着了,温时筠只好轻手轻脚将她从车内抱了出来。

    一路抱着往院子里走。

    秋月见状跟了上来,被温时筠制止。

    温时筠将她放平到床上盖好被子后,转身出了房门。

    “去给夫人准备换洗的衣服。”

    秋月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温时筠坐在院里,很快石白也跟了过来。

    “小侯爷,后天便要启程,要告诉夫人吗?”

    温时筠看了房门一眼,然后说,“不用了。”

    “要是夫人问起,就说我出去了。”

    石白愣了一下,小侯爷可是要去半月有余,天天这么说,夫人肯定会怀疑的。

    “她不会。”温时筠很笃定的说。

    想来也是讽刺,他跟她成亲也有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还是这般生疏。

    石白知道小侯爷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侯爷此去真的不带上属下吗?”

    他奉命要在府上照顾夫人。

    可长安城里很安全,夫人其实并不需要他照顾,小侯爷哪里才缺人。

    温时筠看着石白,“最近你只需防着方知行,要是我回来夫人不在府上,唯你是问。”

    “二少爷不是还在吗?让二少爷出面,方公子肯定没办法来招惹夫人的。”石白一想到二少爷想要黏着谁,那谁就无法逃离。

    这是一场噩梦阿,他可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温时筠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便让时安去吧。”

    “属下一会就去告诉二少爷。”石白发现,他又说错了话。

    二少爷回候府过节了,只有小侯爷没去。

    石白站在温时筠身边,他说,“小侯爷,非去不可吗?”

    其实朝堂上那么多人,小侯爷不出面也没什么。

    温时筠依旧盯着房门,好像看着哪里他就能看见里面的人。

    “你只需照看夫人,其余的事不该管的别管。”温时筠瞥了石白一眼。

    石白只好住了口。

    *

    沐云生没睡多久就醒了,她看见桌上放好的衣服,起身准备洗漱时,秋月走了进来。

    “姑娘,你起来了。”秋月手上端着清水。

    沐云生没问是怎么回来的,她不用想都知道。

    秋月帮她换着衣服,边换边说,“小侯爷在外面坐了很久。”

    “他在外面坐着干什么?”沐云生问道。

    “昨天小侯爷也是这样在外面守着姑娘。”秋月回答道。

    “昨天?”沐云生疑惑的看着秋月。

    秋月便说,“昨天夫人喝醉了酒,小侯爷送夫人回来后还亲自做了醒酒汤端进来喂姑娘喝呢。”

    沐云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等她收拾好后,打开门的一刻就看见了温时筠的身影。

    明明是他说,是秋月送她回来的。

    那看来,她喝醉后看见温时筠,不是幻觉。

    秋月在身后喊着,“姑娘,你东西掉了。”

    沐云生回头,看见秋月手上拿着一包东西,她想起来了,这是朱瑶给她说是可以让人失了力气的药。

    她赶紧拿了过来放进抽屉里。

    还叮嘱了秋月一声,“秋月,这个东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秋月越发好奇,“是什么啊姑娘?”

    沐云生也没瞒她,说了实情。

    秋月连忙捂住嘴,“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沐云生朝她点了头,“走吧。”

    现在已经到下午了,他们该出发去沐府了。

    温时筠见她出门又回去,便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沐云生摇头,“没什么啊,走吧。”

    她不愿说,他也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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