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第八天，钱秋叶休假，正巧有租客要租房，向灵兮随行。
走进大门，听到一楼飘来优雅的钢琴声。
回到住了快十二年的老小区，向灵兮没生出感慨，趁钱秋叶带租客看房，去找顾唯。
“兮兮来啦，你妈妈呢？”
“我妈带人看房。”
刚进门，客厅的琴声戛然而止，顾唯闯进玄关，差点撞到往里走的向灵兮。
“你干吗！”
“兮兮妹妹，你总算来了，”顾唯观她无视自己，怀疑心中有芥蒂，立刻解释，“兮兮，你搬家那天我感冒发烧了，我妈凌晨带我去看病，我在医院挂水，回来你已经搬家，我才没赶上送你的。”
向灵兮觑他：“当真？”
顾唯眼神坚定：“当真！不信你问我妈。”
“是真的兮兮，他挂了一个星期水，昨天才拔针头。”
说到此，顾唯抬起手腕，展示手背上的针头印。
向灵兮瞄两眼撇开视线，眼神略有缓和，先一步去沙发上坐下。
顾唯紧跟其后，问她：“你在那边习惯吗？我听说新叔叔的妈妈不好相处。”
茶几上的果盘里摆满胀鼓鼓圆溜溜，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厘子。
向灵兮拣了个大的一口下肚，信手拿起遥控器，一边笑呵呵地看综艺，一边享受美味车厘子。
说出的话被忽视，顾唯有一瞬失落，但看向灵兮没心没肺，想必没受委屈。
钱秋叶带着租客看完房，租客挑毛病，气得她烦乱不宁，甩开膀子砸顾家的门。
“钱姐。”
“死丫头在你家？”
顾婧仪堵挡在门口，没有让步的意思。
钱秋叶踮起脚，伸长脖子瞅见向灵兮悠哉乐呵，面前堆了一座小山的果核，眸光瞬间尖锐，恰好与听到动静过来的顾唯视线相对。
对视之下，顾唯轻微颤抖，汗毛快要竖起来。以前怕，此刻更是身体一抖。
他转头：“兮兮，你妈妈来了。”
向灵兮收拢果核扔进垃圾桶，到玄关：“这么快？”
钱秋叶乜斜：“走啦。”
“我不，我要在顾唯家吃饭，”向灵兮斜倚在墙，烦躁抱怨，“丑太婆抠门，没好吃的。”
“你不走我走。”
顾唯要张嘴挽留，被妈妈眼神阻止。
向灵兮满是期待地对顾婧仪说：“顾阿姨，今天中午弄点好吃的呗，去海鲜市场买点。”
“午饭我备好了，下次吧。”
“不是吧。”
不忍她沮丧，顾唯贴近妈妈，口吻轻柔：“买嘛，我也想吃。”
不常对儿子摆脸色的顾婧仪发出哼声，脸色难看：“我去煮饭，买海鲜来不及，下次吧。”
她推着顾唯进屋，留向灵兮在原地。
女孩脑子拐不过弯，想了十几秒，想起一个词——吝啬。
以前的顾婧仪出手大方，是个忍气吞声的老好人，不到十天，居然变了样。
强烈的落差让向灵兮不能适应，在顾家吃完简单的两菜一汤告辞。
顾唯追到巷口：“兮兮妹妹，兮兮妹妹。”
向灵兮带着气，没好语气：“我要去吃肯德基！”
“我带你去。”
“不必，不敢花你的钱。”
“海鲜市场挺远，确实赶不及，我妈是舍得给你花钱的，你别生气。”
向灵兮稍顿，仰望一脸真诚的少年，分不清真假。
不过他要带去吃肯德基，谁会不愿意呢？
“走吧！”
“好。”
坐在角落卡座，向灵兮填饱肚子，看顾唯的眼神中少了些怨气。
看她的嘴空下来，顾唯问：“你在新家吃得不好？”
闲下不到一分钟，向灵兮埋头吸可乐：“和以前的你家比起来天差地别，和以前的我家比较区别不大。”
“咳，咳！”
边说话边吸，向灵兮险些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顾唯担忧地坐到她旁边，移开可乐：“你先歇歇。”
向灵兮夺回来：“我不。”
“都是你的，你别急。”
“万一你反悔怎么办？我还能再加份烤鸡翅和土豆泥。嗝~嗝~”
顾唯被逗笑：“你确定？”
“你要是反悔，我咒你上榕树中学！”向灵兮找到拿捏他的方法。
“你呀，”顾唯摇着头，扬手点了下向灵兮的脑门，“我每天努力学习，成绩达不到榕树的标准哈。”
向灵兮捧着可乐，歪嘴想坏主意。
顾唯清楚这是要使坏，紧张起来。
只见向灵侧过脑袋，对准顾唯的脸大口哈气。
顾唯身体往后一撤，嘴角却挂着笑。
多哈几次，向灵兮无聊，略有沉默后接着嘬可乐：“你妈变了。”
顾唯也察觉到。
他乍然想起爷爷的责问 ，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妈妈因为自己的愧疚将爸爸喝到吐挣来的钱花出去三十万，让她自觉羞愧，开始节约。”
“什么意思？”
“我妈不是贪钱的人，她收我爸的分手费是为了给我好的生活条件，她把钱花在我之外，自责没有心疼爸爸的钱。”
“你的意思是你妈后悔给钱？那可是我哥的一条命！”
“不是，我妈不后悔。她应该只怪自己没有存款，该用自己的钱付给你家，不是我爸的。”
“哟！”
两个小朋友聊得正起劲，不远处传来鄙屑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声，向灵兮也能敏锐断定是老对手——褚慧雯。
明知不受欢迎，褚慧雯还是厚脸皮地坐在两人对面。
向灵兮燥热起来：“旁边有空位，你去别的位置。”
“别自作多情，我是见顾唯在来找他的，”褚慧雯偏向顾唯，“你感冒好没？”
怕过多交流引得向灵兮厌恶，顾唯只微微点头。
见状的褚慧雯一面叹气，一面摇头：“不是我说，吸血鬼找你无非想花你的钱，别当冤大头了。你们都搬走，以后别联系。”
向灵兮剜对方一眼，义正词严：“不行，顾家欠我家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就算搬到国外，照样得给钱！”
她偏头晲着眼眸微闪的少年。
不等顾唯说话，褚慧雯又说：“当时的情况不是清楚了么，是你妈没素质乱扔果核，自己踩上去摔倒的，怎么能全怪在顾家头上。再说，真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你爸妈，对不起你出生就没呼吸的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哪点对不起你了？说到底你哥要是没死，轮得到你投胎出来？你应该反过来感谢顾家，要不然你还在轮回当畜生呢。”
向灵兮心口堵得慌。
顾唯抿嘴：“我们两家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她对你没有感情的！”褚慧雯近乎用咆哮的方式让顾唯迷途知返。
顾唯却不为所动：“与你无关。”
向灵兮模仿他的神态语气：“与你无关。”
没想到顾唯始终执迷不悟，褚慧雯猛地站起来，磕得餐桌晃了晃，憋着一肚子气换桌。
赶走人，向灵兮眉眼弯弯。
见她情绪好转，顾唯欣慰，问道：“兮兮，告诉我你新家的地址，我有空去找你。”
向灵兮报了小区名。
顾唯说话算话，开学前敲响新家的门。
“谁呀？”
晓晓在睡懒觉，奶奶轻手轻脚开门：“你是？”
“奶奶你好，我叫顾唯，是兮兮的朋友。”
奶奶想到：“你是顾婧仪的儿子？”
顾唯礼貌道：“是我。”
奶奶垂眸，见少年两只手提着水果牛奶，笑嘻嘻地请进门。
听到响动的向灵兮从杂物间出来，见顾唯正卸下背上的书包，取出几本练习手册。
向灵兮当即扶额！
“兮兮。”
顾唯叫她。
向灵兮怏怏不乐，挪脚挨过去。
奶奶把刚搁桌上的水果和牛奶要提进另一侧的房间。
不是向灵兮的方向，顾唯一看，快速叫停：“奶奶，那些是我买给兮兮的。”
奶奶斜眼，拉着嗓门：“她房间小，放不下，放我房间。”
说完，径直进屋。
顾唯在心中默默叹气，看向茫然放空的向灵兮，以为她憋屈郁闷，安慰：“没事的，我可以再买。”
“你傻啊，我要喝去拿就是。她能耐我何！”
两人坐在餐桌前。
顾唯摆出几本练习册，叮嘱道：“我妈在学校附近找到房子，离你家有点远，以后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讲作业。这些是我六年级做的练习册，全部有步骤，你看了还不懂再找我。”
向灵兮兴致索然，“喔”一声当回应。
顾唯抬手，食指刚要触到额头，向灵兮连人带椅往后仰，眼神像看傻子一般：“你要点我到几岁！”
“谁让你不认真。”顾唯底气十足。
“不是，你不会想把我培养成学霸吧，”向灵兮处在震惊中，缩在椅子上，后背紧贴靠背板，“你爷爷奶奶做生意脑袋灵活，你爸妈脑子也不差。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跟你家没法比。”
顾唯听懂：“你的意思是你成绩差是遗传。”
“啊！”
顾唯不赞同：“时代不一样，也许他们中有人适合读书，只是条件不允许没读成。”
向灵兮实话实说：“我以前答应补习是想去你家吃吃喝喝，从来不是爱学习。以后我们隔得远，你妈又变得小气，我才不要做什么练习册。”
顾唯无声叹气。
他本想继续用金钱诱惑让向灵兮接受周末补课，但顾婧仪最近不仅节衣缩食，还到商场找了一份化妆品销售的工作，不敢保证妈妈会拿钱出来用。
顾唯不想放弃，也不想让妈妈为难。
他想到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出手阔绰，几次给钱都被拒绝，若有下次，不如拿着？
刚想下次，下次就来。
爷爷奶奶得知搬到学校附近，特地来看看。
代芳塞钱给顾唯：“你上初中，在学校有开销，得要零花钱。”
“谢谢奶奶。”顾唯收钱。
“乖孩子，还有其他需要的随时告诉奶奶，奶奶帮你解决。”
这次总算收下，代芳感慨万千，瞥向余名贤的目光中蕴着隐忍的泪珠。
没见到顾婧仪，余名贤问：“你妈呢？”
“上班去了。”
“她在搞什么名堂？好好在家照顾你才是最重要的，哪根筋搭错了去打工！”
顾唯沏茶给两位：“我妈要自己劳动养我，不能全用我爸的钱。”
“胡来！分不清轻重缓急！”
眼看余名贤压不下怒火，代芳好言劝道：“老余，孩子大了需要妈妈的地方越来越少，婧仪工作有自己的社交圈，免得全部的生活都围绕孩子。”
新租的房子在学校附近，好处是离校近，缺点则是老小区，治安差环境差，房间简陋狭小。
唯一的孙子住在这等环境，余名贤忍不住怒骂：“姓顾的脑子有坑！非要把我孙子囚禁在她身边，她到底想不想好！”
虽说是心里话，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
顾唯绷着脸。
代芳赶忙瞪一眼越说越起劲的老头，扭头满是慈爱地问：“你妈几点下班？”
“晚上十点。”
“奶奶带你去吃饭，给你妈打包一份。”
顾唯两眼冒光：“吃海鲜？”
以前提到吃东西，孙子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没想到他会主动提。
代芳欢慰：“好啊。”
顾唯提议：“叫上兮兮。”
这称呼引得余名贤还没消下去的情绪瞬时暴涨，横眉立目，霍地起立摔门而去。
“嘭！”
顾唯被惊到。
代芳赔笑：“你爷爷就这德行，对看不惯的事没办法保持沉默，总要表达自己的观点。”
“哦……”
“我们去接兮兮吧。”
代芳、顾唯和向灵兮吃了一顿豪华海鲜。
向灵兮拍拍嗝，展现马屁本领：“奶奶和卷发好配哦。我数学老师也是卷发，可惜她的不自然，看起来像戴的假发，不像奶奶的特别好看。”
“我卷发几十年了。”
“所以说自然嘛。”
代芳交代：“你俩等会儿，我去车库取车。”
等代芳一走，向灵兮用胳膊捅顾唯，脸上笑意十足：“没宰到你妈，宰到你奶奶，算你有良心叫上我一起吃。”
顾唯双手插兜，垂下一个微笑。
见他笑，向灵兮揶揄：“一顿海鲜让你回味无穷啊？”
顾唯说起：“兮兮，以后周末我接着帮你补习吧。”
“不要！”
“你说说看，你的学习目标是什么？”
两人往停车场出口走，路上行人匆匆，向灵兮想也没想：“上完初中。”
顾唯跟在身后：“然后呢？”
“然后进社会打工呀，”向灵兮憧憬未来的生活，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可以去送外卖，可以进厂拧螺丝，可以做销售，我都挺喜欢的。”
“呃——”
顾唯无语凝噎。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盯着向灵兮的后脑勺看了许久，直到到达目的地。
“哎哟！”
向灵兮险些被撞石墩上，她恼怒地转身，推了顾唯一把：“你走路不长眼呀！”
顾唯晃悠几下，稳住脚步，回神说：“我不是故意的。”
“哼！”
向灵兮搓搓手，站着等代芳。
顾唯问：“我给你钱呢，你愿意补课吗？”
听到钱，向灵兮顿生笑意，悠悠地问：“多少？”
“一学期共两千，补一次给一次。”
“成交！”
见她眉开眼笑，顾唯不知该庆幸还是气馁。
走进大门，听到一楼飘来优雅的钢琴声。
回到住了快十二年的老小区，向灵兮没生出感慨，趁钱秋叶带租客看房，去找顾唯。
“兮兮来啦，你妈妈呢？”
“我妈带人看房。”
刚进门，客厅的琴声戛然而止，顾唯闯进玄关，差点撞到往里走的向灵兮。
“你干吗！”
“兮兮妹妹，你总算来了，”顾唯观她无视自己，怀疑心中有芥蒂，立刻解释，“兮兮，你搬家那天我感冒发烧了，我妈凌晨带我去看病，我在医院挂水，回来你已经搬家，我才没赶上送你的。”
向灵兮觑他：“当真？”
顾唯眼神坚定：“当真！不信你问我妈。”
“是真的兮兮，他挂了一个星期水，昨天才拔针头。”
说到此，顾唯抬起手腕，展示手背上的针头印。
向灵兮瞄两眼撇开视线，眼神略有缓和，先一步去沙发上坐下。
顾唯紧跟其后，问她：“你在那边习惯吗？我听说新叔叔的妈妈不好相处。”
茶几上的果盘里摆满胀鼓鼓圆溜溜，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厘子。
向灵兮拣了个大的一口下肚，信手拿起遥控器，一边笑呵呵地看综艺，一边享受美味车厘子。
说出的话被忽视，顾唯有一瞬失落，但看向灵兮没心没肺，想必没受委屈。
钱秋叶带着租客看完房，租客挑毛病，气得她烦乱不宁，甩开膀子砸顾家的门。
“钱姐。”
“死丫头在你家？”
顾婧仪堵挡在门口，没有让步的意思。
钱秋叶踮起脚，伸长脖子瞅见向灵兮悠哉乐呵，面前堆了一座小山的果核，眸光瞬间尖锐，恰好与听到动静过来的顾唯视线相对。
对视之下，顾唯轻微颤抖，汗毛快要竖起来。以前怕，此刻更是身体一抖。
他转头：“兮兮，你妈妈来了。”
向灵兮收拢果核扔进垃圾桶，到玄关：“这么快？”
钱秋叶乜斜：“走啦。”
“我不，我要在顾唯家吃饭，”向灵兮斜倚在墙，烦躁抱怨，“丑太婆抠门，没好吃的。”
“你不走我走。”
顾唯要张嘴挽留，被妈妈眼神阻止。
向灵兮满是期待地对顾婧仪说：“顾阿姨，今天中午弄点好吃的呗，去海鲜市场买点。”
“午饭我备好了，下次吧。”
“不是吧。”
不忍她沮丧，顾唯贴近妈妈，口吻轻柔：“买嘛，我也想吃。”
不常对儿子摆脸色的顾婧仪发出哼声，脸色难看：“我去煮饭，买海鲜来不及，下次吧。”
她推着顾唯进屋，留向灵兮在原地。
女孩脑子拐不过弯，想了十几秒，想起一个词——吝啬。
以前的顾婧仪出手大方，是个忍气吞声的老好人，不到十天，居然变了样。
强烈的落差让向灵兮不能适应，在顾家吃完简单的两菜一汤告辞。
顾唯追到巷口：“兮兮妹妹，兮兮妹妹。”
向灵兮带着气，没好语气：“我要去吃肯德基！”
“我带你去。”
“不必，不敢花你的钱。”
“海鲜市场挺远，确实赶不及，我妈是舍得给你花钱的，你别生气。”
向灵兮稍顿，仰望一脸真诚的少年，分不清真假。
不过他要带去吃肯德基，谁会不愿意呢？
“走吧！”
“好。”
坐在角落卡座，向灵兮填饱肚子，看顾唯的眼神中少了些怨气。
看她的嘴空下来，顾唯问：“你在新家吃得不好？”
闲下不到一分钟，向灵兮埋头吸可乐：“和以前的你家比起来天差地别，和以前的我家比较区别不大。”
“咳，咳！”
边说话边吸，向灵兮险些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顾唯担忧地坐到她旁边，移开可乐：“你先歇歇。”
向灵兮夺回来：“我不。”
“都是你的，你别急。”
“万一你反悔怎么办？我还能再加份烤鸡翅和土豆泥。嗝~嗝~”
顾唯被逗笑：“你确定？”
“你要是反悔，我咒你上榕树中学！”向灵兮找到拿捏他的方法。
“你呀，”顾唯摇着头，扬手点了下向灵兮的脑门，“我每天努力学习，成绩达不到榕树的标准哈。”
向灵兮捧着可乐，歪嘴想坏主意。
顾唯清楚这是要使坏，紧张起来。
只见向灵侧过脑袋，对准顾唯的脸大口哈气。
顾唯身体往后一撤，嘴角却挂着笑。
多哈几次，向灵兮无聊，略有沉默后接着嘬可乐：“你妈变了。”
顾唯也察觉到。
他乍然想起爷爷的责问 ，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妈妈因为自己的愧疚将爸爸喝到吐挣来的钱花出去三十万，让她自觉羞愧，开始节约。”
“什么意思？”
“我妈不是贪钱的人，她收我爸的分手费是为了给我好的生活条件，她把钱花在我之外，自责没有心疼爸爸的钱。”
“你的意思是你妈后悔给钱？那可是我哥的一条命！”
“不是，我妈不后悔。她应该只怪自己没有存款，该用自己的钱付给你家，不是我爸的。”
“哟！”
两个小朋友聊得正起劲，不远处传来鄙屑的声音。
哪怕只是一声，向灵兮也能敏锐断定是老对手——褚慧雯。
明知不受欢迎，褚慧雯还是厚脸皮地坐在两人对面。
向灵兮燥热起来：“旁边有空位，你去别的位置。”
“别自作多情，我是见顾唯在来找他的，”褚慧雯偏向顾唯，“你感冒好没？”
怕过多交流引得向灵兮厌恶，顾唯只微微点头。
见状的褚慧雯一面叹气，一面摇头：“不是我说，吸血鬼找你无非想花你的钱，别当冤大头了。你们都搬走，以后别联系。”
向灵兮剜对方一眼，义正词严：“不行，顾家欠我家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就算搬到国外，照样得给钱！”
她偏头晲着眼眸微闪的少年。
不等顾唯说话，褚慧雯又说：“当时的情况不是清楚了么，是你妈没素质乱扔果核，自己踩上去摔倒的，怎么能全怪在顾家头上。再说，真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你爸妈，对不起你出生就没呼吸的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哪点对不起你了？说到底你哥要是没死，轮得到你投胎出来？你应该反过来感谢顾家，要不然你还在轮回当畜生呢。”
向灵兮心口堵得慌。
顾唯抿嘴：“我们两家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她对你没有感情的！”褚慧雯近乎用咆哮的方式让顾唯迷途知返。
顾唯却不为所动：“与你无关。”
向灵兮模仿他的神态语气：“与你无关。”
没想到顾唯始终执迷不悟，褚慧雯猛地站起来，磕得餐桌晃了晃，憋着一肚子气换桌。
赶走人，向灵兮眉眼弯弯。
见她情绪好转，顾唯欣慰，问道：“兮兮，告诉我你新家的地址，我有空去找你。”
向灵兮报了小区名。
顾唯说话算话，开学前敲响新家的门。
“谁呀？”
晓晓在睡懒觉，奶奶轻手轻脚开门：“你是？”
“奶奶你好，我叫顾唯，是兮兮的朋友。”
奶奶想到：“你是顾婧仪的儿子？”
顾唯礼貌道：“是我。”
奶奶垂眸，见少年两只手提着水果牛奶，笑嘻嘻地请进门。
听到响动的向灵兮从杂物间出来，见顾唯正卸下背上的书包，取出几本练习手册。
向灵兮当即扶额！
“兮兮。”
顾唯叫她。
向灵兮怏怏不乐，挪脚挨过去。
奶奶把刚搁桌上的水果和牛奶要提进另一侧的房间。
不是向灵兮的方向，顾唯一看，快速叫停：“奶奶，那些是我买给兮兮的。”
奶奶斜眼，拉着嗓门：“她房间小，放不下，放我房间。”
说完，径直进屋。
顾唯在心中默默叹气，看向茫然放空的向灵兮，以为她憋屈郁闷，安慰：“没事的，我可以再买。”
“你傻啊，我要喝去拿就是。她能耐我何！”
两人坐在餐桌前。
顾唯摆出几本练习册，叮嘱道：“我妈在学校附近找到房子，离你家有点远，以后恐怕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讲作业。这些是我六年级做的练习册，全部有步骤，你看了还不懂再找我。”
向灵兮兴致索然，“喔”一声当回应。
顾唯抬手，食指刚要触到额头，向灵兮连人带椅往后仰，眼神像看傻子一般：“你要点我到几岁！”
“谁让你不认真。”顾唯底气十足。
“不是，你不会想把我培养成学霸吧，”向灵兮处在震惊中，缩在椅子上，后背紧贴靠背板，“你爷爷奶奶做生意脑袋灵活，你爸妈脑子也不差。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跟你家没法比。”
顾唯听懂：“你的意思是你成绩差是遗传。”
“啊！”
顾唯不赞同：“时代不一样，也许他们中有人适合读书，只是条件不允许没读成。”
向灵兮实话实说：“我以前答应补习是想去你家吃吃喝喝，从来不是爱学习。以后我们隔得远，你妈又变得小气，我才不要做什么练习册。”
顾唯无声叹气。
他本想继续用金钱诱惑让向灵兮接受周末补课，但顾婧仪最近不仅节衣缩食，还到商场找了一份化妆品销售的工作，不敢保证妈妈会拿钱出来用。
顾唯不想放弃，也不想让妈妈为难。
他想到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出手阔绰，几次给钱都被拒绝，若有下次，不如拿着？
刚想下次，下次就来。
爷爷奶奶得知搬到学校附近，特地来看看。
代芳塞钱给顾唯：“你上初中，在学校有开销，得要零花钱。”
“谢谢奶奶。”顾唯收钱。
“乖孩子，还有其他需要的随时告诉奶奶，奶奶帮你解决。”
这次总算收下，代芳感慨万千，瞥向余名贤的目光中蕴着隐忍的泪珠。
没见到顾婧仪，余名贤问：“你妈呢？”
“上班去了。”
“她在搞什么名堂？好好在家照顾你才是最重要的，哪根筋搭错了去打工！”
顾唯沏茶给两位：“我妈要自己劳动养我，不能全用我爸的钱。”
“胡来！分不清轻重缓急！”
眼看余名贤压不下怒火，代芳好言劝道：“老余，孩子大了需要妈妈的地方越来越少，婧仪工作有自己的社交圈，免得全部的生活都围绕孩子。”
新租的房子在学校附近，好处是离校近，缺点则是老小区，治安差环境差，房间简陋狭小。
唯一的孙子住在这等环境，余名贤忍不住怒骂：“姓顾的脑子有坑！非要把我孙子囚禁在她身边，她到底想不想好！”
虽说是心里话，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
顾唯绷着脸。
代芳赶忙瞪一眼越说越起劲的老头，扭头满是慈爱地问：“你妈几点下班？”
“晚上十点。”
“奶奶带你去吃饭，给你妈打包一份。”
顾唯两眼冒光：“吃海鲜？”
以前提到吃东西，孙子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没想到他会主动提。
代芳欢慰：“好啊。”
顾唯提议：“叫上兮兮。”
这称呼引得余名贤还没消下去的情绪瞬时暴涨，横眉立目，霍地起立摔门而去。
“嘭！”
顾唯被惊到。
代芳赔笑：“你爷爷就这德行，对看不惯的事没办法保持沉默，总要表达自己的观点。”
“哦……”
“我们去接兮兮吧。”
代芳、顾唯和向灵兮吃了一顿豪华海鲜。
向灵兮拍拍嗝，展现马屁本领：“奶奶和卷发好配哦。我数学老师也是卷发，可惜她的不自然，看起来像戴的假发，不像奶奶的特别好看。”
“我卷发几十年了。”
“所以说自然嘛。”
代芳交代：“你俩等会儿，我去车库取车。”
等代芳一走，向灵兮用胳膊捅顾唯，脸上笑意十足：“没宰到你妈，宰到你奶奶，算你有良心叫上我一起吃。”
顾唯双手插兜，垂下一个微笑。
见他笑，向灵兮揶揄：“一顿海鲜让你回味无穷啊？”
顾唯说起：“兮兮，以后周末我接着帮你补习吧。”
“不要！”
“你说说看，你的学习目标是什么？”
两人往停车场出口走，路上行人匆匆，向灵兮想也没想：“上完初中。”
顾唯跟在身后：“然后呢？”
“然后进社会打工呀，”向灵兮憧憬未来的生活，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可以去送外卖，可以进厂拧螺丝，可以做销售，我都挺喜欢的。”
“呃——”
顾唯无语凝噎。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盯着向灵兮的后脑勺看了许久，直到到达目的地。
“哎哟！”
向灵兮险些被撞石墩上，她恼怒地转身，推了顾唯一把：“你走路不长眼呀！”
顾唯晃悠几下，稳住脚步，回神说：“我不是故意的。”
“哼！”
向灵兮搓搓手，站着等代芳。
顾唯问：“我给你钱呢，你愿意补课吗？”
听到钱，向灵兮顿生笑意，悠悠地问：“多少？”
“一学期共两千，补一次给一次。”
“成交！”
见她眉开眼笑，顾唯不知该庆幸还是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