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跟随刘管事进了厅堂，摆放在厅堂正中的火盆此刻燃烧得正旺，令整个厅堂暖暖的。
坐在首座的孙奇，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轻抬：“请。”
待江桐落座后，他才又缓缓出声道：“不知孙某该称呼你为江六姐，还是谢夫人？”
“孙少当家可唤我名字。”江桐从容答道。
孙奇递给候在一旁的邓元一个眼神，邓元即刻把提前备好的契书送至江桐跟前。
江桐接过，细看了起来。
契书上所写大意为腊肠的合作方式，她不能把腊肠提供给孙府以外的人，每次交腊肠，孙府付以当次所得钱的七成，余下部分，月底结清。
由于还未谈好价钱，故契书上的价格处还是空白。
见她看完，孙奇才道：“江桐，你可以说价了。”
来时的路上，江桐便想好了措辞，语调平稳：“每斤腊肠风干后只剩六到七两，灌腊肠所用的配料多达七种，灌好后再用柏树进行熏制，其过程算不上繁琐，却也不易，”她抬眸看向孙奇，“我的理想价格是每斤四十文。”
孙奇的手指轻敲着茶案，声音略带沉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三十八文，有多少我要多少。”
江桐敛下眼眸，虽只相差两文，但若斤数多了，也是一笔不菲的钱。
可孙奇所说的有多少要多少，也让她心动得紧。
几番挣扎，她还是点了头：“就依少当家所言，”她话锋微转，“此外，我今日还带了另一门生意来，不知少当家有没有兴趣？”
孙奇被提起了兴致：“但说无妨。”
江桐把背篓里的酱肉取了出来，叙说道：“这叫酱肉，采用我的独家秘方腌制，酱香味浓郁，色泽也要比大家往日所见的腊肉好看，无论是煮着吃，还是炒着吃，口味都当得上一个好字。”
去煮酱肉的小二，把煮好的酱肉端了上来。
孙奇微收衣袖，接过邓元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尝了起来。确实如江桐所言，酱香味浓郁，就这么煮着吃，口味也不单一。
他放下筷子，看向江桐，问道：“这酱肉你又打算以何价卖？”
江桐说出心中预期：“与腊肠同价。”
“可，”孙奇吩咐邓元，“取新的契书来给江老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邓元便将新的契书取了过来，江桐再度看过，确认无误，这才签字摁上手印。
孙奇把契书递给邓元收好，问道：“江老板打算何日提供第一批货给孙某？”
江桐估算了下时日，答复道：“六日后。”
“那孙某便静候江老板的佳音。”
离开杂货肆，江桐买了好些香料和盐，这才去找王屠户：“明日送两头杀好的猪送到我家，老规矩，下水都给我留着，另外再给添三副小肠。此后若无意外，每隔一日，我都需两头猪。”
临离开杂货肆时，刘管事同她提过，孙府在多地都有铺子，前几日又得了宋寅之肯定的答复，填补货物会愈发便捷。如此一来，她便不用愁苦销量，自是尽可能多做。
王屠户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呵呵道：“江老板你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只挑好的给你送去。”
江桐这般说，可不是为了让王屠户乐呵，她直言问道：“那价钱？”
王屠户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这样，每斤十四文，我也不跟江老板你打马虎眼，我活猪买成十三文，也就是赚点跑路钱。”
好歹也做了一段时日的买卖，江桐自已将物价都摸了遍，也知晓王屠户所言大差不差。
见江桐不说话，王屠户牙一咬：“送猪期间，我肉摊上的猪下水，都当我送给江老板的添头。”
江桐等的就是这话：“成。”
谈好价钱，江桐背着满满一背篓，坐二壮的牛车回了家。
既想做更多腊货，单靠厨房来熏制定是不行，她便琢磨着把杂物房改成热屋。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了魏氏听，魏氏不假思索，直接点了头。
得了魏氏的应允，江桐便找上了柳大婶，请胡家三兄弟尽快把热屋弄出来。
柳大婶爽快应道：“成，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叫他们上你家弄。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改那什么热屋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寻柳大婶的另一目的，江桐没隐瞒：“杂货肆的刘管事看上了我做的腊肠和酱肉，腊肠和酱肉总晾在院子里也不是回事，在刘管事的提点下，我才想到了弄个热屋，这样也不用再挪来挪去。”
柳大婶听得迷迷糊糊，实在是不晓得何为腊肠与酱肉，只知道江桐做成了一笔买卖。
她夸赞道：“要不说你是个能干的，你家有了你，倒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几日江桐没出摊，村里不乏幸灾乐祸的，这要是被他们知道江桐谈了一笔大买卖，那表情指定好看。
江桐摇摇头：“能遇上娘，才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她侧了侧身，问道，“我家人少，有些忙不过来，不知柳大婶你可愿来帮我？”
“瞧你说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我自然乐意来帮你。”
“我那儿总共需要两人，”江桐思索了番，才又道，“每人每日六十文，三顿包圆，你看怎么样？”
在宁县，女子每日做工可得五十文，只包一顿。
柳大婶自然听儿子说过女子做工的工钱，也明白江桐开出的条件有多丰厚，她多了些犹豫：“你把工钱开这么高，亏了可怎么办？”
也正是这番话，让江桐觉得柳大婶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笑道：“您放心，亏谁也不会亏了我自己。”
闻言，柳大婶这才放下心来。
离开胡家，江桐便背着背篓上山去砍柏树，等把将近一百斤柏树弄回家，胡家三兄弟已到了。
她顾不上歇息，领着胡家三兄弟到了杂物房，简单把自己的打算说与了胡家三兄弟听，又把事先画好的草图展示给胡家三兄弟看，胡德正这才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魏氏从堂屋出来，眼见江桐又要去整理柏树，连忙上前道：“你先歇着，放着我来。”
江桐确实有些累，遂没逞能，坐在屋檐下休憩。
魏氏走到柏树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把大些的柏树枝丫劈小，再抱去角落叠放起来。
不经意间，江桐瞥到了对方柴火的地方，已见了底，便提议道：“娘，我那生意谈成了，后面会更费柴，我想请胡大哥帮我们家砍柴。”
若换作往日，魏氏指不定会说不用劳烦旁人，她自己能去上山砍。
现下嘛，她想把劲儿使到正事上，便颔首道：“你看着安排便好，对了，请人的事儿你可跟你柳大婶说了？”
“说了，王屠户后日把猪送来，柳大婶他们也后日来。”江桐歇得差不多了，起身同魏氏一起堆放柏树。
把最后几根柏树放好，魏氏边帮江桐拍掉身上残留的杂草，边嘀咕道：“子谦去江宁府三日了，理该回来了，怎的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他是个会吃亏的人。”江桐宽慰道，她同陆凌余接触的机会不多，但能说出“不管你逃到哪儿，不死不休”的人，绝不会是个善茬。
她先前也仔细想过，按理说以陆凌余的性子不会让陆家本家欺负二房才是，思来想去，只能用陆凌余顾忌血脉亲情或不想吓着了魏氏。
相较于前者，她更偏向后者，据她听说到的来看，陆硕成和陆老婆子这两年可不怎么顺畅，陆硕成偷鸡摸狗被逮到过两次，被人当奸夫打了两次，得罪了县里的混混又被揍了一次。
陆老婆子倚老卖老，遇到硬茬，里子面子都没了；无理维护孙子，推搡间，滚下沟里在床上躺了十日；在外丢了陆老爷子的面子，被陆老爷子当着小辈的面斥责过两次；背地里嚼舌根子，被当事人的娘听见，当场扭打在一起，半个月都没下得来床。
桩桩件件，看似是偶然，却又经不起推敲，故她猜测，这些事情的背后有陆凌余的手笔。
魏氏七上八下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抚：“也是，子谦打小就懂事让我省心，人也知进退，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江桐才要应声，就被匆匆跑进来的陆清欢打断。
“嫂子，今安被大房的人打了。”
……
坐在首座的孙奇，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轻抬：“请。”
待江桐落座后，他才又缓缓出声道：“不知孙某该称呼你为江六姐，还是谢夫人？”
“孙少当家可唤我名字。”江桐从容答道。
孙奇递给候在一旁的邓元一个眼神，邓元即刻把提前备好的契书送至江桐跟前。
江桐接过，细看了起来。
契书上所写大意为腊肠的合作方式，她不能把腊肠提供给孙府以外的人，每次交腊肠，孙府付以当次所得钱的七成，余下部分，月底结清。
由于还未谈好价钱，故契书上的价格处还是空白。
见她看完，孙奇才道：“江桐，你可以说价了。”
来时的路上，江桐便想好了措辞，语调平稳：“每斤腊肠风干后只剩六到七两，灌腊肠所用的配料多达七种，灌好后再用柏树进行熏制，其过程算不上繁琐，却也不易，”她抬眸看向孙奇，“我的理想价格是每斤四十文。”
孙奇的手指轻敲着茶案，声音略带沉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三十八文，有多少我要多少。”
江桐敛下眼眸，虽只相差两文，但若斤数多了，也是一笔不菲的钱。
可孙奇所说的有多少要多少，也让她心动得紧。
几番挣扎，她还是点了头：“就依少当家所言，”她话锋微转，“此外，我今日还带了另一门生意来，不知少当家有没有兴趣？”
孙奇被提起了兴致：“但说无妨。”
江桐把背篓里的酱肉取了出来，叙说道：“这叫酱肉，采用我的独家秘方腌制，酱香味浓郁，色泽也要比大家往日所见的腊肉好看，无论是煮着吃，还是炒着吃，口味都当得上一个好字。”
去煮酱肉的小二，把煮好的酱肉端了上来。
孙奇微收衣袖，接过邓元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尝了起来。确实如江桐所言，酱香味浓郁，就这么煮着吃，口味也不单一。
他放下筷子，看向江桐，问道：“这酱肉你又打算以何价卖？”
江桐说出心中预期：“与腊肠同价。”
“可，”孙奇吩咐邓元，“取新的契书来给江老板。”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邓元便将新的契书取了过来，江桐再度看过，确认无误，这才签字摁上手印。
孙奇把契书递给邓元收好，问道：“江老板打算何日提供第一批货给孙某？”
江桐估算了下时日，答复道：“六日后。”
“那孙某便静候江老板的佳音。”
离开杂货肆，江桐买了好些香料和盐，这才去找王屠户：“明日送两头杀好的猪送到我家，老规矩，下水都给我留着，另外再给添三副小肠。此后若无意外，每隔一日，我都需两头猪。”
临离开杂货肆时，刘管事同她提过，孙府在多地都有铺子，前几日又得了宋寅之肯定的答复，填补货物会愈发便捷。如此一来，她便不用愁苦销量，自是尽可能多做。
王屠户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呵呵道：“江老板你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了你的信任，只挑好的给你送去。”
江桐这般说，可不是为了让王屠户乐呵，她直言问道：“那价钱？”
王屠户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这样，每斤十四文，我也不跟江老板你打马虎眼，我活猪买成十三文，也就是赚点跑路钱。”
好歹也做了一段时日的买卖，江桐自已将物价都摸了遍，也知晓王屠户所言大差不差。
见江桐不说话，王屠户牙一咬：“送猪期间，我肉摊上的猪下水，都当我送给江老板的添头。”
江桐等的就是这话：“成。”
谈好价钱，江桐背着满满一背篓，坐二壮的牛车回了家。
既想做更多腊货，单靠厨房来熏制定是不行，她便琢磨着把杂物房改成热屋。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了魏氏听，魏氏不假思索，直接点了头。
得了魏氏的应允，江桐便找上了柳大婶，请胡家三兄弟尽快把热屋弄出来。
柳大婶爽快应道：“成，等他们回来了，我就叫他们上你家弄。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改那什么热屋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寻柳大婶的另一目的，江桐没隐瞒：“杂货肆的刘管事看上了我做的腊肠和酱肉，腊肠和酱肉总晾在院子里也不是回事，在刘管事的提点下，我才想到了弄个热屋，这样也不用再挪来挪去。”
柳大婶听得迷迷糊糊，实在是不晓得何为腊肠与酱肉，只知道江桐做成了一笔买卖。
她夸赞道：“要不说你是个能干的，你家有了你，倒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几日江桐没出摊，村里不乏幸灾乐祸的，这要是被他们知道江桐谈了一笔大买卖，那表情指定好看。
江桐摇摇头：“能遇上娘，才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她侧了侧身，问道，“我家人少，有些忙不过来，不知柳大婶你可愿来帮我？”
“瞧你说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我自然乐意来帮你。”
“我那儿总共需要两人，”江桐思索了番，才又道，“每人每日六十文，三顿包圆，你看怎么样？”
在宁县，女子每日做工可得五十文，只包一顿。
柳大婶自然听儿子说过女子做工的工钱，也明白江桐开出的条件有多丰厚，她多了些犹豫：“你把工钱开这么高，亏了可怎么办？”
也正是这番话，让江桐觉得柳大婶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笑道：“您放心，亏谁也不会亏了我自己。”
闻言，柳大婶这才放下心来。
离开胡家，江桐便背着背篓上山去砍柏树，等把将近一百斤柏树弄回家，胡家三兄弟已到了。
她顾不上歇息，领着胡家三兄弟到了杂物房，简单把自己的打算说与了胡家三兄弟听，又把事先画好的草图展示给胡家三兄弟看，胡德正这才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魏氏从堂屋出来，眼见江桐又要去整理柏树，连忙上前道：“你先歇着，放着我来。”
江桐确实有些累，遂没逞能，坐在屋檐下休憩。
魏氏走到柏树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把大些的柏树枝丫劈小，再抱去角落叠放起来。
不经意间，江桐瞥到了对方柴火的地方，已见了底，便提议道：“娘，我那生意谈成了，后面会更费柴，我想请胡大哥帮我们家砍柴。”
若换作往日，魏氏指不定会说不用劳烦旁人，她自己能去上山砍。
现下嘛，她想把劲儿使到正事上，便颔首道：“你看着安排便好，对了，请人的事儿你可跟你柳大婶说了？”
“说了，王屠户后日把猪送来，柳大婶他们也后日来。”江桐歇得差不多了，起身同魏氏一起堆放柏树。
把最后几根柏树放好，魏氏边帮江桐拍掉身上残留的杂草，边嘀咕道：“子谦去江宁府三日了，理该回来了，怎的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他是个会吃亏的人。”江桐宽慰道，她同陆凌余接触的机会不多，但能说出“不管你逃到哪儿，不死不休”的人，绝不会是个善茬。
她先前也仔细想过，按理说以陆凌余的性子不会让陆家本家欺负二房才是，思来想去，只能用陆凌余顾忌血脉亲情或不想吓着了魏氏。
相较于前者，她更偏向后者，据她听说到的来看，陆硕成和陆老婆子这两年可不怎么顺畅，陆硕成偷鸡摸狗被逮到过两次，被人当奸夫打了两次，得罪了县里的混混又被揍了一次。
陆老婆子倚老卖老，遇到硬茬，里子面子都没了；无理维护孙子，推搡间，滚下沟里在床上躺了十日；在外丢了陆老爷子的面子，被陆老爷子当着小辈的面斥责过两次；背地里嚼舌根子，被当事人的娘听见，当场扭打在一起，半个月都没下得来床。
桩桩件件，看似是偶然，却又经不起推敲，故她猜测，这些事情的背后有陆凌余的手笔。
魏氏七上八下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抚：“也是，子谦打小就懂事让我省心，人也知进退，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江桐才要应声，就被匆匆跑进来的陆清欢打断。
“嫂子，今安被大房的人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