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陈愉第一次见到自己新进门的奶奶,九个月前北静太妃寿宴时,陈愉无意中见过人。

    一面之缘令人终生难忘。

    陈愉出身公侯世家,府里的外头的,甚至宫里的女眷都见过不少,端庄的,温婉的,娇媚的,活泼的,俏丽的,任何一种类型美人都能说出来几个,唯独这位,是头一次不知该怎么形容的。

    不能简单说是怎么样的美,不用什么诗词堆砌形容,她就是美本身。

    不是觉得她完美无瑕,认真说起来,她有些过于单薄孱弱了,脸上有些苍白,眼神清澈却有些疏离,只是,在其独特的风韵气质下,前面那些都不算什么。

    回府后,陈愉难得地为一个姑娘挂心,严格说,是为别人挂心。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靠各种汤药维持的人,陈愉很少把别人放在心上,几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每日只考虑两件事,如何让自己活着,如何让自己更舒服地活着。

    记挂别人耗费心力,陈愉是懒得做的,就连成亲生子都没多大兴趣,嘴上说着不想耽误别人,实则是嫌麻烦,有人就有纠葛,没有例外。

    只是,寿宴上无意见到的人让他实在放不下,第一次有了“可能有个奶奶在身边也不错”的想法。

    能出席寿宴的一共就那几家人,托人暗中打探后,陈愉知道了底细。

    那姑娘是父母双亡,寄居在荣国府贾家,姓林的表姑娘,和府里头受宠爱的公子有婚约,只差走流程定下来。

    人家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他这儿凑什么热闹,只是贪恋美,又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得不到就要死要活的。

    心中有执念不利于身子,于是陈愉试着放下了,直到几个月后贾家小公子结亲。

    结的是薛家不是林家,娶了表姐表妹怎么办?确定不了事为何提前就透了消息?他随便打探都能知道,那姑娘这会儿该如何自处?

    萍水相逢的关系,他没必要上赶着替人操心,可是,违逆心意对身子也不好,能顺应就该顺应。

    贾家喜事那日,陈愉跟着府里上门祝贺的人去了,刻意寻找那位林姑娘,终于在一个角落见着了人。

    上次见还像个活人,这次就没了精气神,好像一株干涸到马上就要枯萎的草。

    向来秉持不干我事、不干你事的陈愉头一次为别人感到憋闷,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没等陈愉下一步动作,那边就传来林姑娘重病卧床,命不久矣的消息。

    人不该说去就去,陈愉拐着弯托人问了问,得到的消息竟是那姑娘自己没了求生的心气。

    那样的人竟要这样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实在让人惋惜,缘由不明,若只是因为婚事不顺,处境艰难去了,只能说红颜薄命,他人便是有心也无力插手。

    然而,那姑娘还是醒了过来。

    没人医得好,只有自己能医,那姑娘自己挺了过来。

    这个消息让陈愉十分欣喜,毫无疑问他有些在乎那姑娘,绝无仅有的美让人怜惜,能说服自己,由死向生更让人敬佩心动。

    不是碰上渡不过的难关谁会想死,能挺过去重新活过来,说得容易,哪儿有几个能做得到。

    这样的姑娘,和自己没有半分交集实在遗憾,于是,陈愉很快找人去贾家透了口风,表明自己想要求娶的意向。

    原本对方大病初愈,陈愉没想这么着急,不过,显然,当他流露出对人的兴趣后,有的是人比他更着急。

    当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说回来,他这情况,放在疼爱女儿的家中不是什么好归宿,贾家那边要是不同意,陈愉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还会高兴。

    不同意说明那家对人还有些怜惜,只是阴差阳错种种事情堆积形成了这局面,将来还是会努力为人寻条好出路,那样的情况他这儿在用点心,不愁将来没顺心日子过。

    若是同意了……

    同意了说明那家人没有几分真心,至少权衡利弊下比不过其他,即便他放弃,以后也很大可能不会用心为人筹划。

    提前把人娶过来未必是件坏事,至少,陈愉非常确定,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爱护一株,娇弱美丽又有些干涸的草。

    结果不用说,贾家同意了。

    同意就同意了,反正把人养成那样他也不放心。

    定亲流程走完后,通过贾琏,陈愉知道了那姑娘的乳名,黛玉,名如其人。

    玉,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的。

    有人得了不珍惜,那就便宜他了。

    陈愉想了许久该如何让人好起来,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得好很多,或许不用自己费心,姑娘自己就已经迈过了最难的几步。

    不大一样?黛玉眉头微蹙,顺着话接道。

    “你想得什么样?”

    陈愉在桌子旁,黛玉在床边,二人隔着五六尺长的距离,说起话来。

    “我以往见过你两次。”

    陈愉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黛玉,目光没有多少令人不悦的情绪,只是单纯地看,没有让黛玉感到冒犯。

    “我没见过你。”黛玉微微歪头。

    “嗯,人多。”

    北静太妃寿宴,贾府喜宴人都很多,她注意不到一个没见过的陌生男子实在太正常了,注意到了才不正常,就是面对面碰上了,她那样的身份垂头不看才是懂礼。

    黛玉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曲了起来,显然即便不似初到时无措,还是有些紧张,他们这对夫妻还很陌生,一个姑娘到了陌生地方,和陌生的人同处一室是会十分不自在的。

    如何让一个不自在的人自在起来,这对陈愉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比如,说自己并不熟悉,而她十分熟悉的东西。如果乐意,他应该可以是一个很会交朋友的人。

    “头次还是北静太妃寿宴,能见着你还是托贾家三姑娘的福。”

    “三姑娘?”听到探春的名头黛玉愣了一下,“你认得她?”

    “不认得,只是那场宴家里是冲着她去的。”

    陈愉摇摇头,看对方明显有了些好奇,接着道,“我家三弟最初是与贾家三姑娘相看的,只是中间因事没成,才合了别人。”

    陈家三爷陈恒,三房独子,几个月前成亲,女方为和宝琴定亲的梅翰林家的姑娘。

    黛玉默默将几个人过了一遍。

    难怪那次寿宴王夫人开始只叫了探春,后来才让自己也跟着。估计是看只带一个姑娘去有些显眼,叫自己过去凑数了。

    自己定了与陈家的亲后,赵姨娘过来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本以为是她天性如此,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也不知中间是出了什么事……

    奶奶想听,做爷的自然得说清楚,陈愉微微一笑,为二人倒了杯茶。

    “先叫人把头上东西卸了,咱们再接着。”

    凤冠霞帔沉重且拘束,黛玉微微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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