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姝紧跟其后入了院子,她彬彬有礼地对树下的祖母行礼,一抬头且见到戚安安面露不甘的神情。

    丫鬟荷叶被踉踉跄跄走几步,才站勉强稳脚跟的戚安安躲开,“哭什么,你莫要这样,还是说祖母体罚你了,把你屈打成招了这样?”

    她远远躲开的举动,刺伤了荷叶的内心,可又听到表小姐口中的话,目及她悲痛担忧的眼神儿,荷叶沉默了,眼睛左右看看四周,全是府中能够随意拿捏她生死的存在。

    她惧怕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老夫人没有惩罚奴婢。”

    戚安安悲怆地蹲下身子,将匍匐在地的荷叶扶起来,为她理了理鬓边汗水浸湿的碎发,“好荷叶,就算是有冤屈,而今掌管府中大小事宜的大夫人就在旁边,你不必害怕,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好了。”

    她仔细观察着荷叶神情的变化,直到看到荷叶脸上露出难过愧疚之色,她倏然握紧扶着她双臂的力道,口中轻声哄着道:“荷叶,你可以说的。”

    表小姐的示意很明显,荷叶垂下脑袋,她深知如若不给表小姐做伪证,她日后的下场,可能会沦落为一个下等洒水婢女。

    但是,她做不了伪证,荷叶压根不敢看她身后众人的表情,身子微微颤抖着,张不开嘴为表小姐争辩一句话。她知道,但凡自己真做了假证,这闫府就容不下她了,严重了还要被发买给人牙子,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戚安安见她始终无动于衷,暗骂着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白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了。

    她气得全身发抖,目露凶光,“你怎么不说话了,快说啊!”她越急,荷叶便越抖动如筛糠。

    “表妹何必咄咄逼人,丫鬟要如何做是她自己的问题,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你在威胁她。”闫姝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终究是再也看不惯上前打掉她的时候,将垂头不敢讲话的荷叶护在身后,“你没看到她在害怕你?”

    戚安安借着她的力道,一个趔趄跌在地上,转眼双眸就已经蓄满泪水,“她是我的丫鬟,你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闫姝回首瞥了眼正在瑟瑟发抖的丫鬟,嗤笑着,“你当真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你在恐吓她给你做假证!”

    她凌厉的气势吓得戚安安一震,当下就要哭出来。

    “嘭!”

    “都要闹到什么时候!”正在此时,眼看闹剧愈演愈烈,树下的老夫人端起小桌子上的果盘,狠狠朝桌面一砸。

    发出刺耳声响的刹那间,整个院子一片寂静,仿佛声音都在此刻停滞,只有一众人的呼吸声,伴随着沙沙风吹树叶的声音。

    荷叶颤抖着身子,环顾左右,像只胆小的兔子,忙不迭跑回院子中央扑通一跪,“老夫人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闫姝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碰过戚安安的手,三步并两步走到祖母身边候着。孙氏抬手理了理裙摆,并不多看地上的戚安安一眼,跟着走到老夫人身边。

    戚安安是个聪明的,见到闫姝这般神色自若,显然是有了倚仗,她又看看那老太婆习以为常的神情,稍微用脑筋思考一番,就能猜出真相,她不由发出冷冷的笑声,“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你要来搅局,原来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面露嘲弄,“呵,呵呵。”

    老夫人见她一脸恍然大悟,由张嬷嬷搀扶着起身,沉沉目光透过跪着的荷叶,望向瘫倒在地的少女,“戚安安,你身为女子,自当贤良淑德,做好一个姑娘家的本分,你却自甘堕落,与外男苟合,欲陷闫府于不仁不义的地步,而今想来,是闫府庙小,恐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沉稳内敛的声线微凉,老夫人身上威压,强势到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出。

    “老夫人,这个家里姨母才是拿着全家中馈的人,您这么霸道,太不论理,且你说我与外男苟合,那人在哪儿?还是你强行逼迫了我房中丫鬟,故意构陷于我的。”眼见荷叶不成气候了,她话音一转,强行扭曲事实,再怎么说,也不承认是自己做过此事。

    事到如今,戚安安连装都不愿意再装,即使面对老夫人仍不屈服,倔强着昂头对抗。

    被殃及池鱼的孙氏,紧紧握住手中锦帕,不可置信地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戚安安。可是,此刻并无人在意她的慌乱,更不会有人知晓她的难过。

    “大胆,戚安安,你生为小辈,怎敢如此对长辈无礼,既然你想要死个明白,那你就睁大眼睛看好了,竖起耳听听好了!”闫姝一步跨出树下,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叫嚣。

    正如她与祖母先前商定那般,表妹要留给她自己来解决,不能让祖母戴上一个欺压小辈的骂名。

    事成定局,戚安安如今不过是仍在逞强,既然如此,她就让戚安安死个明白。

    “哼,你算哪门子的东西,我又未同你讲话,倒是上赶着做出头鸟。”戚安安冷哼着,撇过头不看她,断然是瞧不上她这个手下败将的。

    闫姝这样没脑子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真相,戚安安斜睨了一眼她们,心知多半是老夫人在府中的人瞧出了端倪,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原委。

    可那又怎样,她们不会知道那人是谁,知道了也不敢轻易招惹,她可是太子定下终身的人。

    只要她死不承认,有姨母相护,谅这些人也不敢将她怎样,她仍旧可以平平安安度过此次危机,到太子殿下痊愈,她就能借机回到他的身边,就算是做个侧妃,也能把闫家把玩于股掌之间。

    此番思索,她越发不以为意起来,看向闫姝的神情,恍若看着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一般。

    “太子,就是你私会的男子,你们每月会在固定时间见面,而你,则装扮成丫鬟,借采买的由头出府,而荷叶,则是留在府中扮成你的模样,实现你瞒天过海的计策。”闫姝不理会她的挑衅,目光在荷叶和戚安安之间游走。

    荷叶一听此言,当即以头抢地,“三小姐明鉴,奴才可以作证,您说的句句属实。”

    戚安安咬牙切齿的心中咒骂着,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荷叶拆骨入腹。她拾起地上的一块儿碎石,奋力朝荷叶砸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一个丫鬟还敢坏主子名声,信不信我把你发买给人牙子!”

    “住口!一个大家闺秀满口都是打杀发买,我平素都是这样教养你长大的!”孙氏几乎用尽全力将此话说出口,她目光闪烁着紧盯戚安安,料想不到,今日会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模样。

    显然,戚安安平常没少做这种事情,所以下意识的有这般举动。

    眼前这个人,就是从小被她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孩子。为了她,自己甚至不曾爱护过亲生的一双儿女。孙氏大口呼吸着,感受到胸口处,传来心如刀绞般的痛处。

    而今戚安安摈弃以往那乖巧懂事的样子,变成这般巧言善变、眼冒凶光的姑娘,她怎么也不敢相认。

    孙氏心口痛极了,她猜到戚安安定然是做了错事,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大胆,不顾女儿家的廉耻之心,竟与外男私会,这人还是当朝太子。

    她捂着胸口发着抖,不停地摇头,泪水也不知何时留了满脸颊。生为家中主母,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过此等脆弱。

    孙氏哽咽着上前质问着:“安安,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做?”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姨母莫要相信她们的谣言,外面不都在传言与太子有染的是闫姝,怎么可能会是我。”戚安安触及她的视线,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忙着移开目光,口中说着干巴巴的辩词。

    “闭上你的嘴,你真当以为我瞧不出你在撒谎,你是我养大的孩子,闫姝绝不会与那太子有染!”孙氏手握成拳,想不到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她仍然死不悔改。

    “怎么就不会,说罢了,你就是偏袒你的亲生孩子罢了!”戚安安扭头直视她的双眸,将自己内心的黑暗和揣度一并暴露在姨母的面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戚安安的脸颊打偏在一旁,力道之大,令老夫人都跟着浑身一颤。

    孙氏左手打的发麻,可却不后悔亲手打了戚安安一巴掌,她想要把这孩子打醒,以免她一错再错。

    “因为,当日在王家别院,勇毅侯独子荣玄一直陪同她左右,怎会是她。”孙氏捂着胸口,声声泣泪,为自己养出一个跋扈凶恶的孩子而悲痛万分。

    先前因闫姝与太子有染的传言,她和老爷都在前厅深究此事,荣玄为寻书而来,此事不得了之。

    那时他虽去了东院拿书,但最后仍然回到前院,与他们夫妻二人坦诚。荣世子能特意避开耳目,独与他们交谈,可见也是一番君子做派,然此事总归是男女大防,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可能,不是她的话,那荣玄怎么不替她辩解,任由京城流传那些谣言?”戚安安难以置信的仰头问着,想不到这其中会有般渊源。早知有人替闫姝作证,她便不会轻易散播此等谣言。

    “安安表妹,你当日在王家别院,与太子私会一事,我与文家姐姐都早已知晓,并且是在那斑竹园中,亲眼目睹。”闫姝慢慢走到她的跟前,低头俯视着这会儿受不了打击,如同烂泥一样的表妹。

    她不知母亲为何会这样说,但是,显然荣玄又在无形中帮助了她一次。闫姝默默记下这个恩情,不觉间,心脏涌现着暖流。

    正巧,她能借此机会,再度打压戚安安临近崩溃的情绪。

    听到闫姝亲口说出地点,她顶着一个巴掌印摇头晃脑,不相信她说的话,“不对,不对,你要是早就知道真相,怎么会隐藏的这么好,从不与我对峙……”

    戚安安声音越说越低,而后回过神儿,瞪大眸子,其中狠厉之色,如同快要化成实质的冰锥,想要把闫姝刺穿 ,“你是故意的!”

    闫姝歪着头,低垂着眼眸,好心情地回答道:“呀,恭喜表妹,让你猜到了,我就是故意为之,不然怎么能抓住你的小马脚呢。”

    如果她当时便拆穿流言,怎么会有后续到王家谈判的机会,又怎知王采儿是那般危险。

    闫姝饶有兴致地撩起戚安安的一缕头发,看她崩溃地喘着气,全然没有方才那份淡然自若。

    她弯下腰,在戚安安表妹耳畔轻细语道:“表妹,再同你说个小秘密,当今的太子妃,曾经的王家嫡长女王采儿,可早就知道了你与太子的关系。”

    杀人诛心,戚安安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与太子之间的隐秘联系,两人享受着偷偷摸摸带来的刺激,也是戚安安拿捏住太子的小把戏。

    而今想不到不止是自己,还有太子正妻知晓此事,就算日后她想入太子东宫,都要先考虑有没有得罪过王采儿。

    可是,王采儿那般自傲聪颖的女子,怎会容忍太子娶妻之前,与旁的姑娘有私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的!”眼看着自己入东宫的机会断送在面前,戚安安绝对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连篇。

    看吧,果真是被她猜中了。闫姝眸子里闪过一丝狡诈,且见她疯狂不可控制的扑向自己,匆忙起身后退几步,她招招手,叫来丫鬟:“来,把她按住,这般疯癫,免得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姨母,姨母!救我,我不承认我做过那种事情,与太子有染的是闫姝!”戚安安且见太子这条路不好走,忙着又想起被她舍弃的孙氏,又是那番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像以往那般博得同情。

    见到她这副癫狂模样,一直隐忍不发的老夫人,朝一旁候着的几位嬷嬷看了看。

    嬷嬷们会意,快步上前,轻而易举的将戚安安制服住。

    闫姝且听她这番言语,生怕真的动摇了母亲决心,她一个侧身,挡在母亲面前,毫不惧怕之意,“此事证据确凿,戚安安居心叵测,一直想用闫家做垫脚石,企图攀附太子这枝高枝,还望母亲不要再轻易相信表妹。”

    话音一落,她看见母亲身形一晃,居然险些要摔倒,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扶,好在母亲及时稳住身形。

    “我不会再听信她的话,不会再受到她的蒙蔽了。”孙氏苦笑连连,也看到了她收回去的手,更是痛苦。

    闫姝颔首,算是信了。却不愿意让开,她可不会相信戚安安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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