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张郃从床上拉起来,用一条干燥的浴巾卷成细长的毛巾卷,正正当当放在床中间。

    左右看了看,你又把浴巾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想给他留出更大的位置。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来到你身边的,强行穿越时间与世界,该经历多少辛苦,付出怎样的代价。

    至少今晚,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你不断调整浴巾的位置,张郃就安静地站在你身后。

    那双漂亮淡色的眼眸,看着你的手指抓住柔软的被子,看着它们抚过淡蓝色的浴巾,看着那盏能映出星空的灯盏……他的呼吸越来越轻。

    张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殿下的寝室。

    不是随便哪里的军帐,也不是绣衣楼里用来小憩的卧榻。这是殿下真正生活的地方,每一处都是殿下生活的痕迹。

    这是只属于殿下的地方。

    这里的每件物品一定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被殿下使用了无数次。它们被殿下真心喜爱着,它们得到了殿下的偏爱。

    它们只属于殿下。

    那么……

    ……站在这里的自己呢?

    张郃的睫毛颤了颤,垂了下来。

    *

    你忙活半天,终于把毛巾挪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只给自己留了挨着床边的一小条空间,剩下的位置要全都留给可爱郃宝。

    我真是合格的广陵王!你骄傲地叉腰。

    你呼出一口气,钻到里面那个小小的区域里,把被子盖在身上,拍拍床:“来,睡觉!”

    张郃几乎立刻就要过来,但又生生停住了,声音很轻地说:“殿下从前……不允许我睡在你的床上。”

    你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现在那条规矩废除了。”

    主要是这个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啊小白鼬!

    张郃什么都没说。他点了一下头,动作干净地钻进被子。

    被窝里带进一阵冰凉的气息,潮湿中微微散发着花瓣香味,在夜晚显得格外吸引人。

    *

    虽然浴巾被挪到很靠近你的那侧,但给他当枕头的趴趴龙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

    张郃躺在被子里,枕着毛绒绒的趴趴龙,将双眼轻轻合起来。

    他的睫毛颜色浅淡,连投在下眼睑上的影子都轻轻浅浅,呼吸几乎带不起被子的任何起伏,这样的张郃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温顺乖巧。

    他规矩地躺在床的这一侧,离被浴巾隔离在床边的你非常遥远。

    你这样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呼吸更浅了,似乎是太过疲惫,已经睡着了。

    叹了口气,你也回正身体,关闭小夜灯,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

    雨声暂歇,夜色寂静,张郃的双眼又慢慢睁开了。

    他盯着天花板,无声看了片刻,然后慢慢扭过头。

    半张脸陷在趴趴龙洁白的长毛中,银白月色倾斜入窗,张郃目光澄澈,安静地看着你。

    *

    长久的静默后,张郃的目光终于动了动,向下落在了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小截浴巾上。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

    被子发出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向你靠近了一点点,然后重新安静地仰躺好,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过了许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已经枕不到趴趴龙了,但他离殿下更近了一些。

    真好。他想。

    合上眼,张郃再次仰躺好,一副即将入睡的模样。

    然而,房间里微妙的被子与身体的摩擦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一次。

    终于在最后一次挪动又躺好后,他的手臂碰到了干燥的浴巾。

    张郃缓缓转过身面朝着你,额头抵在你的枕头上,身体柔软下来。

    被子下,他的手越过浴巾做成的楚河汉界。纤细冰凉的手指与你温暖的手指相触,轻轻勾住。

    “殿下,今晚的月光……很美。”

    月光流淌进他的双眼。张郃声音微哑,带着困倦,带着安心。

    再然后,小小但温馨的房间,终于真正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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