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请长老勿怪。”

    叶云皓说完,正对上景晗明亮的目光,莫名发怵。

    ——这五长老年纪轻轻,一双眼睛,怎就像能看进人心里似的?

    “小五!”

    叶云皓循着陌生的声音望去,但见清风拂过,虚影一闪,凝成一道成年男子身形,来人眉宇温和,明亮的双眼却流露出几分劳心劳神的疲惫。

    此人正是玄清山掌门首徒,大长老景暄。

    他正在主持迎新试炼,忽见小师妹所在的无为峰杀气弥漫,惊雷滚滚,匆忙赶来察看,正好看到两个陌生人围着小师妹叽叽咕咕,“你们是?”

    朱雀化作的少年一跃而起,凑到景暄身边,忽闪忽闪着自己金黄色的瞳孔,在他眼前晃荡,“怎么?被我华丽丽的变身惊到了?小景暄,这就不认得了我了?”

    “南陆!不得无礼!”景晗嗔怪。

    “哦......”南陆耸耸肩,语声一软,“大师兄。”

    “无妨,上古神鸟,本就比我们凡人长久。”景暄微微一笑,搭上他的左肩,宠溺又温和地道,“你渡劫成功了?”

    南陆一甩头,极傲娇道,“我那不是渡劫,不过是借助天火煅体,恢复法力重化人身而已。”

    “小五!你受伤了!”

    紧接着的是坐忘峰三长老怀璎,她虽身患腿疾,却精通岐黄之术,此时推着轮椅过来,神色紧张。

    “小伤,不妨事。”

    “小伤大伤,我还看不出来?”不容景晗推辞,怀璎已半推半撵地带她进屋。

    “你是何人?”景暄与南陆寒暄完,总算得空关心下身侧的陌生面孔。

    叶云皓听南陆叫他大师兄,便知此人是玄清掌门道隐真人座下首徒,主管招新的大长老景暄。

    他能不能进来修道,可是这人一句话的事,这不得好好抱大腿!

    想到这,叶云皓立刻正身,双掌相交,行了个大大方方、规规矩矩的拜礼。

    “晚辈叶云皓,前来参加弟子遴选,误入秘境,连累五长老受伤,还请长老责罚。”

    “无妨,恶蛟作乱,幸好你发觉,不致酿成大祸。”景暄温声,像一位耐心开导学生的师长。

    屋内,怀璎测完景晗的身子,松了一口气。

    “这紫雾奇怪的很,幸好只造成了皮外伤,我给你开些药,养养元气。”

    一听这话,景晗原本淡定的面上立刻掀起了波澜,纤细的眉头兀自拧成一个旋,满眼压不住的嫌弃。

    “不准倒,一滴不剩的给我喝干净。”

    景晗面色刷地由红转青,她向来随性自在,无忧无惧,唯有一物除外——又苦又涩的汤药。

    怀璎当然知道她不肯乖乖就范,冲屋外喊来南陆看着她,带着叶云皓回坐忘峰取药。

    景晗目送两人离开,准备打坐调息,本想静心,却偏生疑窦。

    锁蛟洞是玄清秘境,内设封印,且位置隐蔽,少有弟子发现,叶云皓与南陆为何能长驱直入,甚至撞上恶蛟破封而出?

    这是巧合?还是......

    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探查封印,可再怎么岁月侵蚀,封印也不至于毫无作用。还有恶蛟身上奇怪的紫雾,竟有腐蚀血肉之能,她与南陆皆受影响,可叶云皓为何毫发未伤?

    桩桩件件,就像一团乱麻,教人理不清头绪,看来,还是得从源头处查起。

    “你们怎会到秘境里?”景晗发问。

    南陆凑上前,支着下巴道,“晗,这个吧,纯属意外。当时我正在山溪凫水,那小子突然扑上来,又发疯似的把我丢了,好巧不巧是处暗流,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想救我上去,可那暗流太猛,卷的我俩没法跑,等再次醒来,就在洞里了。”

    景晗听了南陆的解释,疑虑稍稍下去了些。

    南陆平时就爱在山溪凫水,可在旁人眼里,常被错认成溺水,想来叶云皓也是如此,这才上前救助,却不料撞上暗流误入秘境,至于恶蛟出世,也许真是因为封印削弱导致的意外?

    如此说来,叶云皓是为了救护生灵,倒是她多心了?

    搏杀恶蛟,景晗耗了许多精力,虽不至元气大伤,但那紫雾腐蚀伤口,实在难受。

    她有些乏累,将南陆撵了出去,和衣而卧。

    不知几时,景晗恍惚间嗅到一股清苦气,这涩涩的味道极呛人,熏得她脑袋清明,胃里波翻浪急。

    景晗一个激灵坐起,却见叶云皓站在房中,桌上摆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汤,还有个食盒。

    “五长老,你醒了?这是三长老给您开的药,我刚熬好,你趁热喝吧。”

    叶云皓说完,眼瞅着景晗的表情从懵圈到厌烦再到嫌恶,眉头蹙成小山,两眼见鬼般直勾勾盯着药碗,生硬的板着脸,像极了那些被长辈按头干不喜欢做的事的幼童。

    刚才还是位褪去清冷,温和如此间良夜的睡美人,如今又成了气鼓鼓的粉团子。

    这位五长老,倒也没那么不好亲近,有时还挺可爱!叶云皓这般想着,忽然听景晗很是嫌弃的说“给南陆”,暗自轻笑——果然和三长老说的一样,她会想尽办法不去喝药。

    可惜了,这药,她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得喝下去!

    叶云皓两颊一移,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笑得一脸谄媚,“南陆有,一人一碗。三长老特意嘱咐我,让我看着你,一滴不剩的喝干净。”

    景晗一咬牙,别过脸去,“倒了,别和她说。”

    叶云皓见软的行不通,索性搬出苦肉计,死劲眨巴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景晗,唉声叹气,“哎,我也不想难为您,可三长老说,要是你不喝,就算我失职,要罚我,而且她还在上面施了术法,您是真喝假喝,喝完没喝完,她清清楚楚。”

    景晗眼见躲不过,只好皱着眉头,慢腾腾移到桌前,可一看到那黑皴皴的药汤,就犯恶心,忙把外头玩虫子的南陆叫进屋,指了指药碗,示意他先喝。

    景晗眼看着南陆赶鸭子上架的挪到桌前,梗着脖子将药一饮而尽,站着没什么反应,这才放松了些,拿起药碗,一口气灌下去。

    岂料她刚喝完,南陆突然像枝离弦箭般刷一下飞出屋子,紧接着传来呜呜作呕的声音,加上喝下肚的药味返上来,熏得她也想吐,可又碍于身份,只好拼命忍着,弄得脸上青一片紫一片。

    “诺。”

    景晗不耐烦的抬眼,只见叶云皓揭开旁边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两碟点心,一盘里摆着晶莹圆润,青绿软糯的糕点,另一盘里摆着莲花造型的小点心。

    “连恶蛟都不怕的五长老,居然怕喝药。”

    景晗一记眼刀甩过,叶云皓光速变脸,又换上他那招牌的谄媚笑容,将碗碟摆到她面前,笑吟吟道,“世上没几人喜欢苦东西,很正常,这些点心是我熬药时顺便做的,这个是莲蓉青团,这个是桂花糖藕,喝了苦药,吃点甜的,就没那么难受了。试试!”

    景晗愣了愣,半信半疑的夹了块青团,放在嘴里,艾草的清香在齿间漫开,缓缓中和了药汤的苦气。

    ——果然没那么难受了。

    她一边吃糕点,一边暗自打量。

    不得不说,叶云皓长得很对得起看他的人。

    正是鲜衣怒马少年郎,身形俊秀挺拔,浓密细长的眉毛直直往额角削去,鼻子高挺秀丽,花瓣般的唇瓣微微翘起,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浓密纤长的婕羽,以及那密帘掩映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这双眼睛,放在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庞上,稍许突兀了些。

    她心思澄明,修的是观心道法,可由眼观心,叶云皓的眼,是她目前看过最复杂的。

    他的眼,像一汪深潭,向人的那面荡漾着清澈波纹,可那只是表象,藏在深层的,也许是暗流,也许是深渊。

    叶云皓察觉到景晗在看他,以为是自己在屋里让她不自在了,便寻了个由头出去。景晗也不留他,吃了几口糕点,再次打坐调息,喝下的汤药随着灵力运转立时起效,身上被紫雾侵蚀的伤口迅速愈合,与恶蛟交战时的疲乏一扫而空。

    一个时辰过去,她感觉气海舒畅,身体轻灵,全无倦意,便起身去山间散心。

    盛夏的山间夜晚,正是清爽怡人,她莲步轻移,走着走着,来到山后的竹林中,却见绿意深浓处,一道蓝色的身影浴着月光旋转升腾,一枚枚黄符从袖间飞出,闪电般割断远处的竹叶。

    符剑术?

    景晗想到击杀恶蛟双目的那道电光,心中一凝。

    仙门中以符炼剑的只有丹符宗,且他这手符剑,修得气势凌厉,没几年苦工修不来,可他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从哪修得如此高阶咒术?况且,他这术法只能借符起剑气,与丹符宗直接炼符为剑又有不同,想来并未完全掌握,既如此,为何不留在丹符宗精进功法,反而来这里求道?

    “你为何来此?”

    景晗的声音本就清冷,如今又带着肃穆,叶云皓深夜里听这一耳朵,不由慌了神,手中符咒来不及收,直冲景晗面门,却在刺入瞬间化为灰烬。

    “五长老!”叶云皓顿首,“恕晚辈冒犯!”

    景晗眸色一沉,话音重了几分,“秘境封印被破,可与你有关?”

    叶云皓心头一紧,景晗这话虽是问句,却带着几分质询,反正早晚也会被查出来,隐瞒,肯定行不通了。

    “是。”

    景晗夹了他一眼,这人虽有心计,但还算诚实。

    “为何破坏封印?”

    “晚辈被暗流裹挟,这才进入秘境,实在找不到出口,正好看封印损坏,想着早晚都得出事,不如直接破开,也许会引来长老,既能重新封印,也能救我出去。”

    “你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破封印?为了一己之私,你拿整个玄清山生灵作赌注?”景晗冷眼削去,厉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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