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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未深，月光交织着路灯透过薄纱的窗帘，江晚下班后换上睡衣，她蹑手蹑脚推开小房间的门，暖黄的落地灯打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
床上的奶团子环抱绘本成思考者状，小脑袋却忍不住地往下掉，直到那张肉嘟嘟的脸蛋倒在书里，他才睁开眼。
“妈妈！”闻一惊喜地坐起来，睡意一扫而空。
江晚柔和地抚上儿子的头，“怎么还不睡？在等妈妈讲故事？”
“对，我还想听《猜猜我有多爱你》！”闻一掏出怀里那本早就捂热的绘本，积极给江晚腾出位置。
“快十一点了，念完这个就要睡了。”江晚轻声告诫。
看着儿子乖巧点头，江晚的心化作冒泡的泉眼，她翻开绘本，一字一句读道：“小兔子问妈妈，猜猜我有多爱你？”
“兔妈妈摇头，我想我猜不出来。”
“小兔子张开手臂，张的不能再张了。”江晚模仿着将儿子搂进怀里，“有这么多。”
闻一吓得咯吱咯吱地笑，从怀里探出双点漆的眸子，“妈妈，我想喝牛奶。”
“小馋猫——”江晚刮了刮他的鼻子。
谁知下一秒闻一吧唧地嘬在她的右脸上，害羞道：“我也爱你，妈妈。”
“臭小子。”她无奈道。
江晚趿上拖鞋往外走，当她右手握上卧室的把手时，窗外传来雨滴倾泻的声音。
近日以来长久的闷热，叫人焦灼烦躁。云层好似凝结成一块巨大的海绵，它拼命吮吸掉空气中所有的湿气，黑压压吊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砸穿地心。
“妈妈，外面下大雨了！”
“爸爸那边会不会也在下雨？”
去厨房热牛奶的江晚，刚想回答儿子的问题，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台面上的玻璃杯连带着吊灯都开始剧烈晃动，滚烫的牛奶泼在地上，房间里传来儿子的惨叫声。
她心里警铃大作。
地震来了——
江晚下意识往房间里跑，可剧烈地抖动让地板开始沉沉浮浮，她整个人如同卷在海啸里的一叶小舟，震波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身体，使她重重摔在地上，她只能挣扎着往卧室方向爬行。
闻一发出害怕又无助的哭声。
江晚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将儿子护在身下，她透过门缝对闻一命令道：“阿闻别怕，快爬到桌子下面！！”
闻一终于冷静下来，他靠着矮小的身躯快速往外爬，一双小腿蹬得很快，软乎乎的手掌还想去够妈妈。
而下一秒。
灯光破碎，无尽的黑暗将他们吞没，所有墙体坍塌倒去，地面化身为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别墅群吞咽下去。
他晕了过去。
等闻一再醒时，身上正罩着一张木质桌子，头顶是大段幽暗的废墟，他听见妈妈的啜泣声，“阿闻，你还活着吗？”
“活着就回答一声。”
“嗯。”年幼的他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微弱道：“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快一天一夜，闻一挤在坍塌的废墟中，生命的倒计时开始具像化，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弱。
“阿闻，妈妈想把那个故事说完，好吗？”
闻一点头，“好。”
“小兔子说。”
“我爱你很远。”
“远到从这条小路伸到小河那么远。”闻一跟着念道。
“而我爱你也很远，远到跨越小河，再翻过山丘。
……
闻一的脸上有冰冷的水滴滑过，他已经分不清是断层中的雨还是自己的泪。
“阿闻抬头看，只要那里有光就有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妈妈不再跟他说话，黑暗让他早已分不清想象和现实，濒死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
忽地，上方的缝隙中传来狗狗的叫声，它把脑袋钻进断开的石板中。
闻一发出微弱的声音，“救命。”
狗狗激动地吠着，大约二十声后，地面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这里有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队长，我来挖。”
几个年轻的消防员扛着锄头走过来，其余人开始搬来较轻的石块。
咚，咚咚，咚咚咚。
闻一每一次心跳都与男人的砸击石块的声音融为一体。
强烈的光线刺穿地面，他看见一只狗狗可爱的脑袋，和中年男人的半张脸。
“这边石块堆积太多。”
“右侧挖的洞口是不是太小？”
“报告——洞口十厘米，成人无法穿过。”
……
“再挖！”阮辞的声音很响，充满了气势。
“小朋友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他边挖边柔声道：“我有个和你一样好看的女儿，比你大个几岁。”
“你坚持住，叔叔一定救你出去。”
“队长已经挖到头了——”
“三十厘米。”旁边的人报告道。
“这个大小只有小孩子才能穿过去。”另一个消防战士焦急道：“到哪去找小孩子！”
此话一出，李副队看了阮辞一眼没作声。
“队长，前面发现大批受难者。”
“你们先去，我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李副队道。
阮辞蓬头垢面拿着铁锹，脸上身上全是土，“李队，这几个小时内还会有余震吗？”
“问这个干嘛！”李队怼回去道：“我现在命令你，去下一个救援地点。”
眼前的人看了一眼洞底的孩子，他扔掉铁锹往消防车上跑。
“你有病吗？用自己女儿冒险！”李队追上去骂道。
阮书灵双手抱着零食，此时正坐在消防车上听着广播，小女孩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可爱又灵动。
车子的大门突然被拉开，耳后传来电台的声音，门外的风呼呼地灌进来。
“欢迎收听FM1100，今天这位观众点播的是一首歌曲，让我们一起来倾听这首热门单曲——”
闻一从梦里惊醒，音响里传来电台歌曲的前奏声，他的冷汗洇湿了睡衣。
亮堂的房间里，如白昼般。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在夜里进入深度睡眠，他甚至害怕入睡，潜意识总不间断拉他回到痛苦的过去，压抑在深处的恐惧、焦虑，让他本能心跳加速，肌肉紧张。
可他今天却梦到她了。
闻一的右脸隐匿在黑暗中，头顶的灯光罩在他的上空，这迫使他想要抬头。
童年记忆与此刻重叠。
刺眼的灯光变成大片阳光砸进废墟，他在意识弥留之际，只有五官还能体察着头顶的晃动，幼时的他逼迫自己睁开眼睛。
因为他不能放弃。
十四米的深渊中，闻一躺在狭小闭塞的废墟里，以一种接近于仰望神灵的角度，抬头追寻着希望，而那女孩果断系上绳索，逆光而来。
她落在他的身旁，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眉心，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畏惧。
“你叫什么名字？”她试图唤醒他。
“我叫阮书灵，待会我爸爸会拉我们上去。”
“别怕，我已经抓住你了！”
女孩紧紧抱住他早已麻木的身体，两人一点一点被腾空拽起。
意识模糊又聚拢，这个场景在他记忆里已重播千百遍。
闻一起身走进露天庭院，他翻阅着手机里的微博消息。
热搜榜上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阮书灵。
她的名字旁边赫然是另一个男人。
-
周末，阮书灵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上正投放着一部旧电影。
片刻，少年池然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啧
从观众到如今的同行，阮书灵一路看他从少年成名转型成为演员，世界万物什么都在变，只有他那张脸没变。
还是这么年轻，让人百看不厌。
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阮书灵迫切起身，少女堆积的裙摆瞬间垂落，裙下那对白皙的脚掌踩在地板上，十个鲜红的指甲显得格外诱惑人心。
阮书灵径直拉开大门，刚才还在电视上的男人，彼时已落进她的怀里。
门外的冷空气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阮书灵头晕，池然脸上还带着妆，发型一丝不苟立着，连发丝都未乱过。
她伸手想去推他。
对面的人却浑然不觉，双手胡乱地附在她的腰间，低声道： “灵灵。”
“你知道吗？程导答应我了，他说会给我下部戏的男主角。”
“真好。”阮书灵笑着把他拉进来，抬脚踢关大门。
“你知道这一路走来……我……我有多不容易吗？”他表情委屈，眼眶红红。
池然童星出道，没有靠山。
从路人甲到亿万票房演员，娱乐圈日复一日地锤炼，让他学会敬畏，学会对资本低头，学会如何变为名利场上唾手可得的工具。
可即便如此他仍要面对嘲笑，笑他的资历不够，侥幸为之，可在这个鲜血淋漓的名利场，谁又不是步步为营，使尽浑身解数呢。
两人纠缠着倒进沙发里，酒意作祟下池然低头想要吻住阮书灵，却被她躲开。
“嗯，”阮书灵仰望着他，“我有话想说。”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开口，却又好像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池然眼神逐渐清明，他翻身起来，“我先去换个衣服。”
阮书灵躺在沙发上只感觉身子一轻，连灵魂都被抽走般。
客厅很安静，手机在沙发缝隙里短促地震动了下，屏幕上不合时宜跳出营销号推送的黑稿，她习惯性点进去，弹出来好几条相关的内容。
“深扒阮书灵背后金主来历：挖掘资源咖女演员霸屏银幕的真相，到底是何引起网友众怒？”
“影坛前辈银兰撞衫新晋小花阮书灵，却被对方戏谑像穿母女装。”
“演员阮书灵调侃00后小花烟雨涵，笑称念对方名字像在读小说。”
……
真是扯淡。
她翻身关掉手机，谁知那夺命般的手机提示音却不依不饶。
少女蹙眉，心下烦躁起来。
洋芋：【快看热搜】
这话如同一根银针狠狠扎在阮书灵的心上，对于上热搜这件事，她属实是有点ptsd了，因为从她出道以来，热搜便成为了她人生的报错器，十天一大歉，三天一小歉，周末无双休。
简单概括就是不管她做什么事，在网友眼里全是错。
阮书灵点开微博，刚还风平浪静的微博热搜，此时她的名字却空降到第一位。
#阮书灵 妇产科# 爆！
#阮书灵 池然 恋情# 爆！
阮书灵看着这几个字愣了足足半分钟。她脑海里浮现出很多次公开的场景，甚至暗暗思考过公开时发的文案，但绝对不是这样。
她颤抖着点进去，弹出来第一条热门微博。
“国内顶级导演御用演员阮书灵，深夜竟与影帝池然共赴妇产科约会，地下情终见光明？”
［动图］［动图］……
九张图片，有她们在医院被拍的照片，有她们同款衣服和手机壳的深扒，还有知情人的爆料。
照片上阮书灵一袭黑色大衣，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身后的池然离她有十几米远，根本算不得同框，况且去的也不是妇科，是发热门诊。
“不好了。”池然从卧室冲出来，“文姐已经掉头来接我，这里我不能再待。”
阮书灵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就这样走了？那我怎么办？”
“灵灵对不起，”池然突然欲言又止，“我有合约在身，而且程导的电影刚要签约，这件事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池然抱着外套要走，前廊文姿已经打开了密码锁，她翻了个白眼道：“还不走？”
大门还没关上，电梯口传来文姐没好气的声音，“指不定是她故意爆料的呢，那么私人的医院谁会拍到？”
“早跟你说了，让你跟她分……”
阮书灵突然感觉浑身一软，蜷缩地蹲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微博提示音又响起来。
“顶流演员池然深夜连发两条微博，否认与阮书灵关系，称人刚下节目，勿蹭。”
她关掉手机，压根没去翻那几条微博。
它们高高挂在热搜榜上空，似一把锋利的刀片悬在她的脖颈处，轻而易举便给她判好罪行，预计将她的声誉连并这段感情一同剜去。
阮书灵突然觉得心头一松。
她再也不用装什么该死的人设了，不管是在池然面前，还是网友面前。
谁爱装谁装吧。
夜还未深，月光交织着路灯透过薄纱的窗帘，江晚下班后换上睡衣，她蹑手蹑脚推开小房间的门，暖黄的落地灯打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
床上的奶团子环抱绘本成思考者状，小脑袋却忍不住地往下掉，直到那张肉嘟嘟的脸蛋倒在书里，他才睁开眼。
“妈妈！”闻一惊喜地坐起来，睡意一扫而空。
江晚柔和地抚上儿子的头，“怎么还不睡？在等妈妈讲故事？”
“对，我还想听《猜猜我有多爱你》！”闻一掏出怀里那本早就捂热的绘本，积极给江晚腾出位置。
“快十一点了，念完这个就要睡了。”江晚轻声告诫。
看着儿子乖巧点头，江晚的心化作冒泡的泉眼，她翻开绘本，一字一句读道：“小兔子问妈妈，猜猜我有多爱你？”
“兔妈妈摇头，我想我猜不出来。”
“小兔子张开手臂，张的不能再张了。”江晚模仿着将儿子搂进怀里，“有这么多。”
闻一吓得咯吱咯吱地笑，从怀里探出双点漆的眸子，“妈妈，我想喝牛奶。”
“小馋猫——”江晚刮了刮他的鼻子。
谁知下一秒闻一吧唧地嘬在她的右脸上，害羞道：“我也爱你，妈妈。”
“臭小子。”她无奈道。
江晚趿上拖鞋往外走，当她右手握上卧室的把手时，窗外传来雨滴倾泻的声音。
近日以来长久的闷热，叫人焦灼烦躁。云层好似凝结成一块巨大的海绵，它拼命吮吸掉空气中所有的湿气，黑压压吊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砸穿地心。
“妈妈，外面下大雨了！”
“爸爸那边会不会也在下雨？”
去厨房热牛奶的江晚，刚想回答儿子的问题，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台面上的玻璃杯连带着吊灯都开始剧烈晃动，滚烫的牛奶泼在地上，房间里传来儿子的惨叫声。
她心里警铃大作。
地震来了——
江晚下意识往房间里跑，可剧烈地抖动让地板开始沉沉浮浮，她整个人如同卷在海啸里的一叶小舟，震波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身体，使她重重摔在地上，她只能挣扎着往卧室方向爬行。
闻一发出害怕又无助的哭声。
江晚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将儿子护在身下，她透过门缝对闻一命令道：“阿闻别怕，快爬到桌子下面！！”
闻一终于冷静下来，他靠着矮小的身躯快速往外爬，一双小腿蹬得很快，软乎乎的手掌还想去够妈妈。
而下一秒。
灯光破碎，无尽的黑暗将他们吞没，所有墙体坍塌倒去，地面化身为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别墅群吞咽下去。
他晕了过去。
等闻一再醒时，身上正罩着一张木质桌子，头顶是大段幽暗的废墟，他听见妈妈的啜泣声，“阿闻，你还活着吗？”
“活着就回答一声。”
“嗯。”年幼的他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微弱道：“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快一天一夜，闻一挤在坍塌的废墟中，生命的倒计时开始具像化，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弱。
“阿闻，妈妈想把那个故事说完，好吗？”
闻一点头，“好。”
“小兔子说。”
“我爱你很远。”
“远到从这条小路伸到小河那么远。”闻一跟着念道。
“而我爱你也很远，远到跨越小河，再翻过山丘。
……
闻一的脸上有冰冷的水滴滑过，他已经分不清是断层中的雨还是自己的泪。
“阿闻抬头看，只要那里有光就有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妈妈不再跟他说话，黑暗让他早已分不清想象和现实，濒死的感觉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
忽地，上方的缝隙中传来狗狗的叫声，它把脑袋钻进断开的石板中。
闻一发出微弱的声音，“救命。”
狗狗激动地吠着，大约二十声后，地面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这里有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队长，我来挖。”
几个年轻的消防员扛着锄头走过来，其余人开始搬来较轻的石块。
咚，咚咚，咚咚咚。
闻一每一次心跳都与男人的砸击石块的声音融为一体。
强烈的光线刺穿地面，他看见一只狗狗可爱的脑袋，和中年男人的半张脸。
“这边石块堆积太多。”
“右侧挖的洞口是不是太小？”
“报告——洞口十厘米，成人无法穿过。”
……
“再挖！”阮辞的声音很响，充满了气势。
“小朋友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他边挖边柔声道：“我有个和你一样好看的女儿，比你大个几岁。”
“你坚持住，叔叔一定救你出去。”
“队长已经挖到头了——”
“三十厘米。”旁边的人报告道。
“这个大小只有小孩子才能穿过去。”另一个消防战士焦急道：“到哪去找小孩子！”
此话一出，李副队看了阮辞一眼没作声。
“队长，前面发现大批受难者。”
“你们先去，我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李副队道。
阮辞蓬头垢面拿着铁锹，脸上身上全是土，“李队，这几个小时内还会有余震吗？”
“问这个干嘛！”李队怼回去道：“我现在命令你，去下一个救援地点。”
眼前的人看了一眼洞底的孩子，他扔掉铁锹往消防车上跑。
“你有病吗？用自己女儿冒险！”李队追上去骂道。
阮书灵双手抱着零食，此时正坐在消防车上听着广播，小女孩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可爱又灵动。
车子的大门突然被拉开，耳后传来电台的声音，门外的风呼呼地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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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一从梦里惊醒，音响里传来电台歌曲的前奏声，他的冷汗洇湿了睡衣。
亮堂的房间里，如白昼般。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在夜里进入深度睡眠，他甚至害怕入睡，潜意识总不间断拉他回到痛苦的过去，压抑在深处的恐惧、焦虑，让他本能心跳加速，肌肉紧张。
可他今天却梦到她了。
闻一的右脸隐匿在黑暗中，头顶的灯光罩在他的上空，这迫使他想要抬头。
童年记忆与此刻重叠。
刺眼的灯光变成大片阳光砸进废墟，他在意识弥留之际，只有五官还能体察着头顶的晃动，幼时的他逼迫自己睁开眼睛。
因为他不能放弃。
十四米的深渊中，闻一躺在狭小闭塞的废墟里，以一种接近于仰望神灵的角度，抬头追寻着希望，而那女孩果断系上绳索，逆光而来。
她落在他的身旁，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眉心，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畏惧。
“你叫什么名字？”她试图唤醒他。
“我叫阮书灵，待会我爸爸会拉我们上去。”
“别怕，我已经抓住你了！”
女孩紧紧抱住他早已麻木的身体，两人一点一点被腾空拽起。
意识模糊又聚拢，这个场景在他记忆里已重播千百遍。
闻一起身走进露天庭院，他翻阅着手机里的微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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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旁边赫然是另一个男人。
-
周末，阮书灵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上正投放着一部旧电影。
片刻，少年池然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啧
从观众到如今的同行，阮书灵一路看他从少年成名转型成为演员，世界万物什么都在变，只有他那张脸没变。
还是这么年轻，让人百看不厌。
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阮书灵迫切起身，少女堆积的裙摆瞬间垂落，裙下那对白皙的脚掌踩在地板上，十个鲜红的指甲显得格外诱惑人心。
阮书灵径直拉开大门，刚才还在电视上的男人，彼时已落进她的怀里。
门外的冷空气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阮书灵头晕，池然脸上还带着妆，发型一丝不苟立着，连发丝都未乱过。
她伸手想去推他。
对面的人却浑然不觉，双手胡乱地附在她的腰间，低声道： “灵灵。”
“你知道吗？程导答应我了，他说会给我下部戏的男主角。”
“真好。”阮书灵笑着把他拉进来，抬脚踢关大门。
“你知道这一路走来……我……我有多不容易吗？”他表情委屈，眼眶红红。
池然童星出道，没有靠山。
从路人甲到亿万票房演员，娱乐圈日复一日地锤炼，让他学会敬畏，学会对资本低头，学会如何变为名利场上唾手可得的工具。
可即便如此他仍要面对嘲笑，笑他的资历不够，侥幸为之，可在这个鲜血淋漓的名利场，谁又不是步步为营，使尽浑身解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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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阮书灵仰望着他，“我有话想说。”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开口，却又好像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池然眼神逐渐清明，他翻身起来，“我先去换个衣服。”
阮书灵躺在沙发上只感觉身子一轻，连灵魂都被抽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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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颤抖着点进去，弹出来第一条热门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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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图］［动图］……
九张图片，有她们在医院被拍的照片，有她们同款衣服和手机壳的深扒，还有知情人的爆料。
照片上阮书灵一袭黑色大衣，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身后的池然离她有十几米远，根本算不得同框，况且去的也不是妇科，是发热门诊。
“不好了。”池然从卧室冲出来，“文姐已经掉头来接我，这里我不能再待。”
阮书灵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就这样走了？那我怎么办？”
“灵灵对不起，”池然突然欲言又止，“我有合约在身，而且程导的电影刚要签约，这件事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池然抱着外套要走，前廊文姿已经打开了密码锁，她翻了个白眼道：“还不走？”
大门还没关上，电梯口传来文姐没好气的声音，“指不定是她故意爆料的呢，那么私人的医院谁会拍到？”
“早跟你说了，让你跟她分……”
阮书灵突然感觉浑身一软，蜷缩地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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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书灵突然觉得心头一松。
她再也不用装什么该死的人设了，不管是在池然面前，还是网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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