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对吃什么没意见,便任凭了沈十桉做主,他也没多推辞,踩着油门就把车一路顺风地开到了目的地,柳宁再侧头一看:鲜与鲜寻。

    吃海鲜的。

    “我朋友说这儿好吃,我也没来过,咱们进去尝尝?”

    “嗯,行。”

    她应下来,但实际上一道一道海鲜上来以后,柳宁没吃多少。

    对面的沈十桉倒是吃的挺欢,看得出来味道确实不错,他抽空抬头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柳宁淡淡应着:“没,跳舞要控制体重。”

    沈十桉并不善解人意:“别来这套哈,几只虾和蟹能长多胖,我觉得你就是太瘦了,打小就瘦,现在长大了还是这么瘦,吃不胖一样,病怏怏的。”

    每次他这样说教柳宁就觉得自己脑瓜嗡嗡的吵,她不得已说出实情:“沈十桉,我不太喜欢吃海鲜。”

    场面僵了下,男生还不大相信:“真的假的,是不是你为了不吃编出来的理由。”

    柳宁白了一眼,真是懒得和他争辩:“说了你又不信。”

    “有多不喜欢?”

    “一般般不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不喜欢吃。”

    “抬杠呢?”

    “……”他恼了,柳宁静默一瞬,也对自己有点无语,她平常不这样,但在沈十桉面前确实不太能忍得住,耐心好像由十分变成了五分。

    “可能……火锅,火锅还可以。”

    沈十桉很无语:“火锅就能控制体重了?”

    “……我吃的少。”

    “因为练舞要控制体重?”

    “嗯。”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自律。”

    柳宁没说话,眼睛静静地与他对视,里面不掺杂一丝别的东西,所以显得特别干净特别温柔。

    “那这几年过得好吗?”

    柳宁没回答,他问这话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可是柳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暂时沉默着。

    沈十桉背靠着椅背,回望她,眼睛也是纯粹干净的不像话,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还会去想以前的事吗?”

    没人问她类似的这种话,她的生活早就和以前相去甚远了,偶尔柳宁甚至会怀疑以前的那八年是不是真是存在的。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然后不甚在意地说道:“偶尔,会想起我爸爸吧。”

    “他有消息了吗?”

    柳宁摇了下头:“警察说还是没有下落。”

    “抱歉,也许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柳宁笑了笑,“抱歉什么?沈十桉,你不必感到抱歉,我的确很不想面对爸爸没有回来的事实,但是只有在你面前,我可以毫无负担地提起,因为你知道我们家当年的处境,所以我不用伪装,和你说完也像宣泄自己压抑的情绪一样,心里会好受很多,因为沈十桉,没人会去问我这个问题,我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没有柳寅鹏这个名字的出现了,如果不是你提起,我会怀疑他是否还真的存在,或许我就会把爸爸忘了。”

    沈十桉轻轻地望着她,他看了许久,看的柳宁都诧异,她轻轻晃了晃头,问道:“怎么了?”

    “在想你这八年是不是真的开心。”

    柳宁顿了一瞬,才笑开,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心,沈十桉,是开心的。”

    “真的吗?”他似乎不信。

    “真的。只是生活里不可能全是开心,我也有自己的期望。”

    “什么期望?”

    “希望我爸能回来啊。”她语气轻松。

    沈十桉反倒暗暗叹了一口气。

    柳宁有些晃神,低声道:“因为,我还挺想他的。”

    沈十桉静静地盯着她,他的眼神就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让你感觉到你好像是被人理解的,让你感觉你有想说下去的欲望,柳宁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今天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笑了笑,说,“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骗我,想问问他这八年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想告诉他,不管他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他永远是我的父亲,是我从小最尊敬的父亲,他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我面前,会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会说妈妈是他最爱的女人,会说他真的很爱这个家,他很珍惜这个家,无论为这个家付出多少的精力他都不会觉得辛苦,可是我最想告诉他,即使没有任何光鲜亮丽的公主裙和最好的钢琴,即使他无法给我最好的经济物质,我也仍然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柳宁笑了笑,看向对面的男生,“可是沈十桉,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有有机会和他说出这些了,因为想到这样的可能,我会没有办法那么开心。唯一的途径是好好生活,学习,以及跳舞,在每一次的舞蹈里我都能把一切都忘记,我觉得,那时候,我是开心的。”

    “柳宁。”

    “嗯?”

    “会有机会的。”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认真与郑重:“你相信我吗,会有机会的,你会有机会和他说出这些的,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柳宁毫不犹豫,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沈十桉,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从只有他对八岁的自己毫无顾虑地伸出援助之手时,沈十桉便在柳宁的心里占据相信的上风了。

    他既然说会,那就会。

    沈十桉刚大学毕业,他的大学是在b城念的,两城相邻,但往返也需要三个小时左右,所以这四年他与南城的一切总归是没有那么亲密的,但是沈十桉一直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是什么,他需要承担什么,他对沈家来讲又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可是周睿琳为他铺好的那条路他从未忤逆过,自由对他来讲是奢侈品,沈家需要他以后主持大局,需要他从沈父手上交接延续,偌大的产业,是爷爷和爸爸还有成千上万个支持沈氏的员工拼下来的心血,沈十桉没有资格让它荒废。

    连和柳宁见一面都是奢侈。

    他的时间接下来都被排的满满当当,用来学习,用来交接,用来应酬。

    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和柳宁有见面的机会了。

    今天一见知道她有在好好生活着其实也就足够了。

    她想的很清楚,也想的很对,生活不是完全只有开心的,但是能有五分开心也已经很不错了。

    她一向通透,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想事情聪明的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

    车子停在柳宁学校的门口,外面一盏一盏的路灯格外明亮温馨,天已黑了,暗沉的连一点云都看不到,沈十桉下车为她开了车门,手依然挡在她的头顶,等她出来后,两人面对面站着,沈十桉未关车门,他身体倚在那儿,眼睛恢复了那种混不在意的吊儿郎当的散漫感觉,笑着,唇薄唇形却好看,眼睛里有光,灿烂明朗。

    “那,今天就到这儿。”

    柳宁点头,她的眼睛因顺着吹过来的风而微眯着,发丝糊着她的脸,轻声:“嗯。”

    “有什么事儿给我发信息。”

    “我知道。”

    “下次见。”

    “嗯。”

    “柳宁。”

    “嗯。”

    “祝你……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柳宁愣了下,然后笑了下,点了下头:“嗯,会的,沈十桉,也祝你事事顺利。”

    柳宁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十六岁,而柳宁才八岁,光阴似箭,白驹过隙,如今,他二十二,自己也已经十六了,八年,竟然过得这么快。

    沈十桉,那就,祝我们都能成为厉害的大人吧。

    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做到自己认为的最好,没有遗憾,没有后悔。每次见面和对方倾诉的都是好消息多一点,不开心,少一点。

    “沈十桉。”她轻声叫他,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我没有能力还你钱,你可以向我提条件,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不用。”沈十桉没听进去,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了。

    “需要,我爸说过做生意要互惠互利,如果只是单方的慈善对其中一个人不公平,她也不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很感激你那时候帮我,我永远都记在心里,直到有一天你向我提出那个条件为止。”

    她的眼睛温柔且倔强,有种沉默的决绝,充满力量感,沈十桉与她对视,良久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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