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跨年了吗?”

    许梨不理解,难道非要在凉飕飕的密云呆到12点,然后两个人相互说一句新年快乐,才是跨年吗?

    许梨:“想不跨都不行,咱们回到市区至少要1点。”

    周安的小抱怨被许梨怼回来了。

    转念一想,确实也没必要在水库边挨冻,高速也有别样的浪漫。

    许梨以为周安会和她起分歧,没想到的是周安听到她的回话,爽快的回走。

    许是刚开始的喜悦和惊艳消失后,只剩低温与他们相伴,两个人快速走回车停下的地方。

    进车开了空调后,开启回程路。

    周安后知后觉地问:“你累吗?要不换我来开。”

    许梨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边说边打了哈气,许梨继续说:“刚才外面太冷,现在空调太暖,一冷一热有点困了。”

    周安假装惊恐的说:“不能疲劳驾驶,你的车上有两条鲜活的生命呢。”

    许梨呵笑了下:“那你说恐怖的或者搞笑的,刺激刺激我的精神。”

    这可难住周安了。他不会讲恐怖故事,搞笑的事情,一时想不到。

    他的眼睛扫视车里的每个角落,来寻找故事灵感。

    扫到车里的屏幕时,他想到一个烂梗。

    “那我讲个恐怖的故事吧。”

    许梨:“好啊。”

    周安打开手机的钟表,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个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一个和尚。和尚不分白天黑夜的在佛祖面前诵经,祈祷。他祈祷自己能早日成为得道高僧,最好明天就成真。某天,和尚正在诵经的时候,佛祖突然显灵了。把和尚吓得丢了木槌。佛祖告诉他,你的心愿成马上成真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和尚问为什么?”

    “佛祖说这不是您的心愿吗?你怎么问我为什么?”

    周安停在了这里。

    许梨把住方向盘的手轻敲在方向盘上问:“然后呢?”

    周安盯着手机看,三,二,一。

    “因为,明天到来了。新年快乐!”

    新年,到来了?

    来不及看时间,许梨:“新年快乐!”

    许梨转入电台,果然听到电台里再播放一首有新年快乐歌词的歌。

    许梨没听过的歌,周安跟着节奏点头。

    许梨:“你听过?”

    周安:“?你没听过吗?小虎队的新年快乐。”

    许梨:“我听到女孩的声音了,是合唱?”

    周安:“两个组合一起唱的吧。”

    许梨跟着歌词学舌:“祝我们快乐!”

    周安:“新年有新愿望吗?”

    许梨愣住了。新愿望?好像有很多想要的,却没有勇气许下心愿。

    过去的一年,对她来说,是跌宕起伏的生活体验。

    接到王导橄榄枝时欣喜若狂,离开标本馆时不安和激动,一切幻灭后的自我封闭。

    现在,她能打开自己,重新面对麻烦,已经是新的开始了。

    心愿她不想去想,她有些迷信的害怕有了心愿会失意。没有期待便不会失去。

    许梨反问周安:“你呢?有什么愿望想要许下?”

    周安观察许梨不露声色的表情和语气。

    “愿望说出来不就不灵了。不过,我可能要退休了。”

    许梨以为听错了,特意分神看向周安,周安向左歪头摊手。

    许梨:“你认真的吗?”

    周安:“很认真啊,不能更认真了。”

    许梨:“可是,你这么年轻。”

    周安:“就是因为我还年轻,我才想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周安补充道:“我是想从现在的工作中离开,开始新的人生。”

    许梨似懂非懂,周安的意思是要转行?那算什么退休。

    周安听到许梨的质疑,坦然解释:“对我来说,算退休吧。其实艺人也好,演员也罢,对我来说,都算得上不错的工作。”

    “但是,现在我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了,偶尔接个工作赚钱是够生活的,但是我感觉自己是空的,我想离开空壳,去尝试填充自己。”

    周安的话刷新了他在许梨心中的样子。

    许梨对周安第一印象:是个大帅哥!

    随着俩人交流的深入,周安身上的矛盾点逐渐冒出来了。

    现在周安说他想改变自己。那么,一切都明朗了。

    周安和她一样,处于一个在外界刺激下自我矛盾升级的阶段。

    周安再等着许梨的惊讶和感叹。结果,许梨来了一句:“我发现,现在人的中年危机来的更早了。”

    周安:“??”我再和你说我的人生大事,你给我说中年危机?

    周安内心的小公主因为受不到关注而偷偷生气了。

    粗条的许司机还没意识到周安的小情绪,她继续自言自语:“资本时代,被催熟的不仅是蔬菜和牲畜,我们也被催着提前进入了虚无时期。”

    巴拉巴拉的许梨转过头,发现沉默的周安眉头紧锁的盯着她看。

    许梨觉得这才是恐怖故事。凌晨高速上,漆黑的车里,漆黑的大眼盯着我。

    许梨清了清嗓子:“我们好像快下高速了。”

    周安忍不住补充道:“你还没问我想开始怎么样的新生活。”

    许梨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抱歉,我刚才听你说想开始新生活,想到了自己,一晃神,就忘了本来想问的话。”

    “你要离开北京吗?”

    这次换周安傻眼,为什么开始新生活要搬家?

    周安被许梨的跳跃思维打个措手不及,本想描绘的场景被打了个稀碎。

    周安:“不走啊,为什么要离开北京,我在别的地方又没有家。”

    许梨:“你刚才说填充自己,我以为你打算出国留学。”

    周安没想过自己这个年纪还能出国留学。思想一被带偏,话题跟着跑偏。

    周安:“出国留学?我没想过,你有考虑过?”

    许梨大学时候想过,硕士期间就把它完全抛之脑后了。

    许梨这才明白周安的新生活还真是心生活。实际上,他也没有具体可执行的操作。

    “你不怕成为我吗?”许梨脱口而出。

    许梨好歹当时还是有王导的offer,才敢把想法变成行动,离开想离开的地方。

    周安认为她们俩不同:“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体制内的人吗?你是从内到外的过程。我不是,我本来就是一个外面的人,照现在的情况看,如果我不主动去寻求工作机会,我可以自然而然的消失。”

    周安不解地问:“很多人想成为你吧?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许梨的前男友不理解许梨为什么周末总是把时间花在电脑上。本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不够多,许梨还不同意同居。

    许梨试着给他介绍过自己写的小说,他敷衍的答应以后会看。许梨清楚,他永远不会看。

    许梨怀疑他是喜欢那个看上去稳定懂事的她,而不是真的她。

    前男友坚决否认,他说,他爱许梨,只不过想要和她更多的相处时间。所以才不喜欢她写作,不喜欢她独自看电影,不喜欢她与领导相处的一般。

    许梨在分手的时候告诉他:“我不喜欢真实的你,更讨厌你指点我的生活。”

    不欢而散后,许梨明确了一点,下一个她绝对不会看脸了,她要的是尊重和喜欢。

    有对比才有伤害,和周安一比,前男友外在没优势,经济上不好说。但是,论尊重人方面,前男友差周安十万里。

    周安时不时瞄一下许梨,许梨余光看的到,却依然沉默。

    因为许梨不知道说什么。

    周安的心沉下去了。

    从高速收费口出来,周安说:“你直接回家吧,我在你家门口下来,打车回去。”

    许梨一听就拒绝了:“又不远,我送你回去。”

    周安依旧拒绝。

    许梨捡起刚才的话题。

    “你不觉得我当时辞职是一件很鲁莽的事情吗?”

    周安反问:“鲁莽?”

    “对。”

    周安有些理解了许梨的想法。许梨容易责怪自己,不说许梨了,哪怕是王导本人也无法预料事情在哪一天发生。而且,他觉得许梨就是逆流而上的鲑鱼。

    能在顺流中生存的和生活的人,愿意逆流而上,是对生活抱有热忱的,要不然就苟在原处呗,何必如此辛苦。

    周安问许梨:“你会责怪别人吗?”

    许梨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回答:“不会。”

    周安笑了笑说:“果然。你是不是很少在网上冲热搜。”

    许梨:“嗯,这有什么关系。”

    周安:“当然有关系,现在有一种文学,你肯定没听过:发疯文学。”

    “就是说,把一切都怪罪别人,我看你也算发疯文学的一种,把一切都怪罪自己。”

    许梨立马反驳:“我没有。我还劝过过白堇,别怪自己。”

    周安摇头不赞同道:“不冲突,懂得讲道理和自己怎么做是两件事。”

    周安继续出击:“你是不是担心,我是受到你的影响萌生了开始新生活的想法。”

    “你别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不否认,是有你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相信自己能够走的出去,我可以有新的出口。这是我一直想要拥有的,现在你帮我找到了它。”

    “许梨,你比你想象中的好。别打压自己,有些时候,事情过去了,不代表事情带来的阴影和伤害也过去了。但是,你会好起来的,就像你自己写的:有些事情,早在我出生前便发生了,只不过我知道的晚一些,无论我怎么看待它,我也无法改变它,既然如此,我决定迈过它。

    许梨没想到周安记得小说中李爽的心理活动。

    许梨从马路上分心看着说台词的周安。她心想:真的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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