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除夕夜。

    陆晨曦仰头遥望皎洁的月亮,倒数着三个数,3,2,1。

    轰!

    烟火升空,与星月争辉,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真美啊。

    “陆晨曦,你这死妮子,大冷天的想不开,呆在房顶上吹冷风。”

    陆母取来一件厚实的祆子披在陆晨曦的肩上,嘟囔着:“不就是月亮,那年年都能看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也不怕被吹感冒,这大过年的,也忒晦气。”

    年年都能看,它们依旧那么美,美好的东西永不会因为多而贬值,只是人见的得多,便不在意罢了。

    陆晨曦以前也总是忽视这些,直到她去外地上学,对照着市里沉暗的月光,他才发现乡下的月亮总是那么的美。

    她笑着应和道:“妈,城里想看还看不到呢。”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按以前的话来那叫穷酸腐儒,对那些不着调的风花雪月无病呻吟。”

    陆母佯怒着,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读书好啊。

    自小陆晨曦就爱读书,尤爱古文典籍。

    上学的事也从不要人操心,就高考那分数几大名校可任挑任选。

    村里碎嘴的婆娘眼红嘴硬,文学系那可是冷专业,清北又如何,工作照样不好找,出来照样没什么出息 。

    而陆晨曦一路上保研,读傅,在文坛上大放异彩,直聘院系教授,可狠狠的磨软了那些嘴硬的人。

    看那通身的文气便知,陆晨曦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你生的,我是穷酸腐儒,您不也成穷酸腐儒的娘?”

    陆晨曦打笑道。

    “好了,就你会说。”

    陆母大有种说不过还躲不过的转移话题。

    而后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这除夕夜也熬过了,天也看了,回去自己熬碗姜汤喝,别像傻狍子样干竖着,吹这冷嗖嗖的西北风。”

    “知道了,知道了。”

    陆晨曦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晕乎,不知是受凉,还是唠叨的。

    等她再次睁眼。

    顿时惊恐的缩起瞳孔,汗毛根根竖起,她迟疑道:“妈,你看现在这月亮与方才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不还是那个月亮。”

    “您再看看。”

    陆母无奈的向上望去,思索了半天,干脆利落的回复:“有。”

    陆晨曦微放下心。

    “现在是2024年的月亮,方才是2023年的月亮,恭喜我亲爱的宝贝女儿,又长大一岁了。”

    陆母摆出文艺范儿,憋出了这堆肉麻的话。

    陆晨曦愣住了。

    有些僵硬道:“妈,你信我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看着一脸认真的陆晨曦,陆母笑着说:“咋的了,有啥事,给我说,妈不信你还有谁信你。”

    “我们每周都体检的,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妄想症。”

    陆晨曦惊恐的望着半空悬挂的月亮。

    那皎洁的月光微泛红芒。

    这时,她感觉离月球很近很近。

    那儿并没有传说中的广寒宫月桂树,也没三界第一美人嫦娥仙子,只有那凹凸不平的银灰色表面,以及红芒的源头。

    一颗红宝石,外形像眼睛的红宝石,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美,它真的很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陆晨曦!”

    母亲。

    陆晨曦回过神,她感觉头胀疼的厉害,好像要炸开似的。

    母亲说的对,她这穷酸腐儒是感冒了吧,大过年的,也忒晦气。

    意识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有了感知,冰冷,压抑,身上沉重的彷如压了座大山,果然,病来如山倒,古人诚不欺我也。

    陆晨曦挣扎着欲起身。

    沉重,虚弱,无力……意识如浮萍般虚虚实实,起起落落,至到不知从何处借来了莽荒之力,她终于移开身上的大山。

    离开,下床。

    陆晨曦大病初愈,脑子反应不那么灵光,只依着本能向前走去。

    唯心里纳闷着。

    她睡相有那么不好吗?母亲怎么竖起了挡板。

    走着,走着,脚踩着地,如水泥地般瓷实。

    她要做什么,怎么在四处游荡。

    白壁,树林。

    淡淡却有些刺鼻的味道。

    这是在医院?

    晚上了,医生和母亲应该都睡了,她就转转,回去再好好养病。

    陆晨曦抬头伸伸懒腰。

    血红的月亮悬在半空,分外妖娆。

    兀得,她僵住了。

    红的月亮!

    为什么月亮会是红色?

    “我在做梦吧。”

    半响未人应,却有兽答。

    它有着近乎两米的身躯,在光影的折射下显得愈加庞大,蜥蜴般外型,浑身布满的鳞甲,张着狰狞的血盆大口。

    吼-!!!

    死亡的压迫感让陆晨曦恐惧,转身迈开腿往后跑。

    但人在两条腿如何比得上巨兽的四只蹄爪,尽管陆晨曦在拼命的奔跑,她们的距离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距离拉近。

    那巨兽再次张开大嘴,强烈的吸力让空间产生些许割裂感,树丫被折断,飞往那兽口。

    她想要活着。

    陆晨曦扒下,在打了个滚儿,险险避开兽口,顺势从山下滚下去。

    幸运的是,离地不远有个山洞,外有方石板半遮半掩,她当即猫进去躲起来。

    呼,呼。

    头痛,浑身上下又产生又火烧般的疼。

    陆晨曦大口的喘着气,汗水从头开始冒出,浸湿了衣衬,此时的她狼狈极了,全无平日的温文尔雅。

    她笑了。

    这一刻她活下来了。

    这种生与死的反复横跳间,她明白文化素养高如何,口齿伶俐又如何,在生命的危胁下,有什么毛用!

    不远处,巨兽在不停的咆哮着。

    好似在发泄着它失去可口小点心的不满。

    陆晨曦屏住呼吸,祈祷着。

    快走吧,她都半天没洗澡了,肉一点也不好吃。

    但事于愿违的是,那巨兽并没有离开,而是向陆晨曦的藏身处跑来。

    彷如开了雷达定位似的。

    陆晨曦只得向山洞里面跑去,初仅有一条狭窄的甬道,而后出现不少分叉口,分叉口的后面又是分叉口,彷如迷宫,让她觉得,头更大了。

    来不及多想出去的路会有多难,这一个接一个的分叉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没多久,地动山摇,熟悉的吞噬声响起。

    是那巨兽,在啃食山壁。

    快,还要跑快点。

    可她们的距离仍在缓缓拉近,至到再无叉口。

    前方没有路,后面还有一只巨兽在追逐,陆晨曦虚倚在墙壁上,绝望的气息笼罩她,压抑,几欲昏厥。

    巨兽的蹄爪近了,更近了。

    它张开血盆大口,腥臭的口水滴答流下,在陆晨曦耳中,彷如死神在演奏着死亡的乐响。

    要死了吗?

    这时墙壁上浮现门状虚影,实化。

    他缓步从门里走出来,身穿一套银色甲胄,在版型上类似于西装,面料却有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肩膀上披着宽厚的肩带,上面挂满了华丽徽章。

    “一阶荒兽都搞不定,废物!”

    他暗沉的银眸,微搭下眼皮,厌世脸,充满了打工人的丧气,不情不愿的抬手,扣动板指,光束瞬间洞穿巨兽的脑袋。

    吼-!!!

    巨兽咆哮着,湮灭在她身前。

    陆晨曦震惊的望着,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询问,但他看着就不好相处,有些生硬的回了句,“多谢。”

    “嗯。”

    “请问这是那里?”

    “埋你的地方。”

    陆晨曦有些茫然。

    他指了指门里,那里横七竖八摆放着很多棺材。

    陆晨曦不由自主得走过去,抚上去,熟悉的触感,极像她刚醒来时摸到的床板?

    棺材,埋她,死亡。

    一段模糊的记忆在耳边浮现。

    “陆晨曦,你别吓妈啊,120,120,我女儿出事了!”

    “滴滴滴,32号心跳截止,马上进行心电复苏急救……报歉,我们尽力了,32号己确定脑死亡,还请节哀顺变。”

    “不,我相信,这是梦对吗?我在做梦,梦醒了,等我还要带女儿走亲戚呢。”

    断断续续的声音,陆晨曦依稀分辨出有母亲在念叨,“我家晨曦优秀的很,我要带她,多去亲戚家走走,让她们羡慕,眼红。”

    ……

    这清晰的描述着,她陆晨曦己死的事实。

    她若死了,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不,这是梦境,她要醒来,陆晨曦捂住头挣扎着,胀,痛,她眸中闪过一丝血光,零零碎碎的记忆回现。

    她躺在“床板”上,寒气如刀切肤入骨,嘈杂的哭声,让她的头疼的更厉害,脑袋好像炸开了似的,兀得,到达一个临界点,她可以看清外界了。

    外面棕黑的棺木被村里的人拥着前进,雪白的纸花哗啦啦的撒下。

    喜乐一直在吹,那是唢呐。

    常言道,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陆晨曦文学素养极高,尤爱读书,琴棋书画也少有涉猎,当即清楚那吹的正是百鸟朝凤。

    有人去了啊。

    陆晨曦头胀疼的厉害,脑子反应不那么灵光,有些木愣的看着他们挖坟堆土,竖起墓碑,正刻大字,爱女陆晨曦之墓!

    彷如晴天霹雳。

    她死了?

    她回想着,吓的冷汗直冒。

    意识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有了感知,冰冷,压抑,身上沉重的彷如压了座“大山”,终于她推开了“大山”。

    所以那不是山,是坟土。

    那有着挡板板的床,不是床,而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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