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街快上街!新封的文武十探官游街大典开始了!”

    “哎呦!听说今年谢家出了位女探官,而且是武官!一举夺了榜眼,当场就被任命为百里海探宫的副宫主了!日后无论是京中悬案还是边陲奇情,都少不了她作为,来日可待啊!”

    “谁也别挡着我看探花郎!!古来文探花都又俊又有才,都说今年的是最俊秀最有才华的一位呢!”

    “听说这探花郎也被任命了千里山探宫的副宫主!海探宫和山探宫虽然都源自净浊书院,但素来可是武、文对立。这二位同门师姐弟,今后可有的斗了!”

    坊间热议如上。

    文武十探官在万众瞩目中策马出场,锣鼓声开路,红绸挽作大花结。纵队两列并行,都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春风得意马蹄疾。

    打头两位是文武大考官,紧随其后的是本届文武状元,随后皆是按照名次来排。除了理应排第二的谢无醺和第三名换了个位置,与文官队伍的探花郎齐头而行。

    围观群众中嗡嗡作响,那并行的一双年轻男女皆惊为天人。女黑衣,劲装佩刀,发上盘踞着一条诡艳银蛇;男白衣,广袖佩剑,胸口戴着一个小小的古铜罗盘。

    二人同样的修雅骄矜、雪肤明眸;不同的神情冷暖——姑娘更加恣意飒爽,公子更加端持出尘。宛如一双璧人,或同根所生同处所长的挚友同窗。以至于他们即使不在队伍最显眼的位置,大家都第一时间被吸引了目光。

    “我就说嘛,海探宫的新副宫主是个了不得的巾帼人物!一见果然不虚!”

    “我看山探宫新副宫主大有谋臣之风,加上那封大宫主,肯定比海宫的废柴和武女强!”

    “说话就说话,踩海探宫一脚干嘛?人家明宫主惹你了?”

    “山探宫宫主都闭关三年了,何时出关都说不定!海探宫宫主起码还在外活动,新副宫主也智勇双全,比那小白脸探花不知能干多少!”

    就在双方拥护者互喷贬低的时候,两位正主却旁若无人,众目睽睽之下,说着悄悄话。

    谢无醺紧了紧缰绳,偷偷招手道:“小七,真是好久不见啦。”

    凌吹恹略一侧首,垂睫道:“书院有训,出师后不唤旧时称呼。这是最后一回,大师姐。”

    刚及冠的青年温声浅语,明明不算冷淡,却感觉总和他隔着点什么。

    大概是刚上街不久,他就抽出一张雪白帕子捂住鼻尖的缘故。脸都挡去小半,自然无法亲近了。

    谢无醺甩了甩手中的牛皮小马鞭,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嘛。”

    她漫不经心的,老神在在,实则一副典型的笑面冷眸。十年如一日,从凌吹恹少时第一次见她时便如此。惹得人讨厌,也惹得人因此不得不常常念着她,摆脱不了。

    谢无醺安静了没有半条街,又道:“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她思索一阵,道:“叫副宫主,是不是太官腔?叫凌醒,是不是太做作?”

    “叫阿恹,如何?”她抱胸挑眉道。

    凌吹恹驱马往前错了半个身位,看不着面目,道:“我若唤你阿醺,你可应?”

    “我应!”谢无醺歪歪头,笑容散向四面八方。她随性惯了,从来不在乎礼法缛节,拿这个缚她,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凌吹恹一怔,不觉又慢回半个身位,二人再次并行。

    巡游过程中,民众投花掷果,很快这些香甜之物就攒了满地,文武十官身上也落满花枝。其中谢无醺凌吹恹二人得了最多,显然最得民心。

    谢无醺还有闲情一一回以微笑,手指间夹着一朵盛放的红玫瑰,不时向百姓们挥手感谢,惹得花枝乱颤,香粉飘飘。那般的神采飞扬,愈发夺目出彩。

    凌吹恹那边情况却相反。他面色隐忍,戴着手套的五指攥紧白绸帕子,几乎快捂住整张脸,在馥郁的花香气里几乎喘不过气。

    谢无醺还记得他对花香不适,不止花香,还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所以他整日戴着手套和面罩。这两样东西非必要不会取下,今日就是不便遮面的情形之一。

    她把凌吹恹身上的花都捡起放进自己的马鞍搭袋。但他反应却更加激烈,以至于咳了起来。

    他抬手,连掌心都攥出粉红,道:“别、别靠近我。”

    谢无醺把玫瑰背手藏起来,皱眉:“你一直随身带的药呢?明知今天会如此身边人为何不提前给你准备?喏,这个先给你。”

    说完,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盒抛过去。

    凌吹恹一滞,却没有打开。

    这是净浊书院赠予的“木春丹”,每届下山弟子中的前三甲才有资格获得。此药足以令枯木逢春、续命除疴,更珍贵之处在于药性温和,亦可延年益寿,世人千金难求。

    尽管大材小用,尽管知道对方也同样有一枚,她就这么送白菜一样送了。

    小时候她可是叫了他好一阵子“小药罐儿”。就因为他小小一个人儿,整天浑身药味,汤药不离身,还动不动就病得不能上课,叫也不出来和大家一起玩耍。一月能有一两次见到就很难得了,还是她每每去骚扰的成果。

    现如今想来,是她没心没肺太讨嫌了。

    凌吹恹从腰后取下一个竹子做的小药筒,饮了一口,手帕擦去唇角湿润,方答道:“咳咳,我带了药,无碍。”

    随着咳声,他腰身间一块平安玉符随之簌簌摇动。看他佩身是白,衣衫是白,质地似玉,人面也似玉。这平安玉符仿佛他生来所带,看上去甚是神合。

    谢无醺瞄了一眼,轻笑一下,一身快意,在飒飒清风中走马看花。

    她没有发觉,凌吹恹的目光不禁追逐过来,不消片刻又收回,定定看着手中药盒。

    半个时辰后,他们结束游街坐进各自的轿辇,随后到达一处花影重叠的行宫,匾上题名“和合仙居”。

    行宫院内皆是覆面的贵女,一见这些锦帐花辇进来,皆神情羞涩,把别着花枝的纸笺交给婢女,再根据轿前所挂名牌转交给选定的轿中人。

    当朝君主仁明,朝野风气奔放,这是一个不成文的小小习俗,名为“花笺缘会”。十位新贵才子任适龄贵女们结交,这是皇帝为了促成门当户对的姻缘,做月老做到极致了。

    因今年有谢无醺一个女探官,定疆王世子慕容峦闻讯应邀。世子满面微笑,差人递上海棠花笺,忍不住踮脚抹额,期盼着轿中人能回应自己的心意。

    以谢家和谢无醺的地位,两家若能结亲,可谓天定良缘。

    人群中,一位格外尊贵娇美的少女也递出了自己的牡丹花笺。她正是当朝九公主慕容乔,若有人能得她青眼,三生有幸。

    毫不意外,谢无醺和凌吹恹二人各都收到一枚场中最贵重的花笺,展开,俱是一惊。

    谢无醺心道:“什么?公主为什么要给自己递小纸条?!”

    凌吹恹心道:“怪哉,世子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直到婢女得不到回信出声询问,称谢无醺为凌大人,称凌吹恹为谢大人,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是轿上名牌挂反,闹了个乌龙。

    谢无醺顿了顿,没有出声澄清,她拿起轿中纸笔,飞快地写了点什么。面上渐渐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完全不像是怀着好意。

    而凌吹恹同时也把回信递了出去。

    那日,行宫其他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都突然暴走了!

    公主当场发誓:“我就算出家当尼姑都不会与姓凌的在一起!”

    世子也当场发誓:“我宁愿孤寡一辈子也不会娶这谢无醺!”

    至于纸上回复了什么内容,以至于二位尊贵的殿下气得脸都不要了,只有刚刚毁了对方姻缘的两位本人才知晓了。

    休沐三日,谢无醺上任百里海探宫副宫主。

    她师门净浊书院全称“净海浊山”,创始者皆是她谢家族人。百年前师祖开仙山,设书院,教后生,育人杰。

    书院文武兼修,德才双重,为皇朝输送源源不断的政治人才。分为四司,文有拙雅主司、沌明辅司;武有刃慈主司、谑真辅司。

    谢无醺求学于刃慈。出身第一等的主司,她武考第一,游历第一,实绩第一,自十七岁稳坐首席之位,被所有弟子尊称一声“大师姐”。

    净浊书院的弟子学成后五成都会下山入仕,但不参与朝廷原有系统,而是根据文武类别,进入尚武的“百里海探宫”,或崇文的“千里山探宫”。直属皇帝,无不可为,无不可管。

    多年以来,虽是同门,这特设的两探宫却水火不容。两方制衡,这也是自祖皇起所默许的。

    国库富裕,净浊书院又举足轻重,因此海宫的官邸依湖而建,前后殿宇,四角塔楼,十分瑰丽气派。兵强马也壮,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很鲜活,看着就让人高兴。谢无醺转了一圈,认了十几个同司师兄弟姐妹不等。

    海探宫正宫主被外派江南,谢无醺去信一封聊表尊敬,其余时间便用来熟悉海宫规制。

    按理来说,呼延正作为中立派,大理寺与两探宫也不属于上下级关系,除非有皇帝下旨,才能将大理寺的案子移交两宫处理。但时至今日,他自考试后都与谢无醺保持着联系。

    谢无醺曾接到侍卫秘传,去往呼延□□上密谈了半日,被告知了一些作为考题的“环佩叮当案”的隐情。她心中一直沉沉,直到就职领了兵权,秘密着手调查。

    而她在某日徬晚,独自一人前往一处奇特的府邸。据呼延正所说,环佩叮当案与这座府邸有不浅的关系。

    清风过清河,银波粼粼,入城的玉带河流带来湿润的水汽。

    就在河流中央,翠绿莲叶掩映的深处,俨然是一座飘飘晃晃、珠光宝气的偌大府邸。

    只见这府邸竟然是金墙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座金子打造的神宫鬼殿。金色牌匾上金墨所书:“万船水府”。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府邸的地基竟然建立在一艘艘船舶相连组成的巨大平台上。整座建筑随着水波动着,宛如行舟,又比世间最大的舟也要大无数倍,难以想象身处其中会是什么感受。

    门童远远看见谢无醺,划着小舟拨开莲叶而来,恭敬地询问来意。谢无醺道:“我来拜访你们家公子。”

    门童打量她一番,道:“姑娘可有请帖?”

    谢无醺一怔,道:“呃,并无。我叫谢无醺,帮我通传一声。”

    门童连忙行礼,道:“原来是海探宫副宫主,失敬!请大人直接进来吧,是您的话,便无需请帖。”谢无醺颇有些受宠若惊,何时她有过如此的脸面?

    泛舟登府,一路上脚下明明是坚硬的石板,却如同软水横波,一直在柔和地晃动,若没有几分脚力很难走得潇洒。

    府内与寻常院落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都是金灿灿的,浮华了百倍而已。

    谢无醺注意到,这府上移栽了很多小型草木藤蔓,风景并不枯燥,但却没有半片花朵,显得略为冷肃,不梦红尘似的。

    可院中无花,堂中却人面如花。

    厅堂大门打开,涌出香风阵阵、丝竹声声。莺歌燕舞,酒气绕梁。只见十多位乐师、舞姬衣衫鲜鲜,尽态极妍。正奏乐起舞,说不尽的风流快活。

    谢无醺笑意晏晏,抚扇而入。

    她今日换了身广袖青衣,素雅却深浅错落,犹如一抹春林树影。两鬓头饰也换作一条水灵灵的青玉蛇,手中摇着一柄鹅毛雪扇,走路轻快,衣带飘飘,亦正亦邪。一露面惊起四座。

    这人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散漫,甚至没带配刀,显然不为公事,是来玩儿的。

    她站在厅堂中央,看向帘幕半遮的主座,促狭道:“阿恹,这么好的酒我来讨一杯,还够我喝吗?”

    不错,这万船水府正是凌吹恹的府邸。

    他既是净浊书院拙雅司的弟子,也是当朝第一异姓王爷百京王的次子。这处金屋,是当年百京王率八万水师归顺朝廷时,先帝所赐。特意仿照他海上的生活习惯,建在水上,并且打造得和这段历史一样辉煌。

    如今百京王率长子镇守西南,这座空置已久的金屋被当做二十岁生辰冠礼,赠予了新封探花的次子。

    凌吹恹一袭白衣,原本松散支颐,见状正坐道:“当然,谢大人,我这儿的好酒喝到天明都喝不完。”

    谢无醺哈哈笑了一声,展颜道:“那日不是说,唤我阿醺?”

    凌吹恹犹豫了一下,道:“一时玩笑话,不合规矩,谢大人见谅。”

    听他语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有些懊悔。

    她这小师弟自小矜持,无事都要脸红三分,逗到这个份上便该收手。谢无醺转了半圈,坦然入座,貌美的侍女为她斟满酒。谢无醺举杯朝着凌吹恹示意,仰头喝干,大赞:“好美的酒!”

    凌吹恹耳廓一热,本已停杯,看她畅意便又饮了几杯。随着动作,袖口内嵌的几枚玉铃铛叮叮作响。

    这响声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环佩叮当”完全不一样,轻洁如圣音,柔和如耳语,压过所有弦声鼓点,精确地传进谢无醺耳朵里。尾调勾旋,清神安思,世间独有。但在场的乐师舞者置若罔闻,就仿佛这声音……特意为她而响的一般。

    这铃铛和她刀鞘上的一样。本质是哑的,不会发出声音。但若用独特的角度拨动,便会有拟音和抚慰神思的作用,轻易不响,毕竟这属于独门秘武,不是用来解酒安神的。

    当然了,非要说无意之间作响,也不是不可能。

    极乐美景簇拥中,其实在场的还有几桌宾客,都是朝中新贵,文官一派。只不过谢无醺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仿若从来没有看见,实在是很狂妄了。

    因此那些平日眼高于顶的男子们在这里突然变得毫无存在感,只能在互相碰杯时你一句我一句分享八卦,绕着谢无醺说个不停。每当阴阳怪气一番,都要补上一句“尽管如此,我可是从来都保持中立。毕竟我是男子,她是女子,君子不作评也”。

    她这个不速之客,大咧咧地拜访,也没有来由,实在是很奇怪。但主人半句也没问,好吃的好喝的,把她当嘉宾款待。仿佛只要她来,水府的大门就会永远敞开,宾至如归。那几人心中不由开始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朋友?不像,不够契合;敌人?也不像,不够紧张;情人?哎呦滑天下之大稽!看看,那俩虽然在外貌上找不到别人来配,可做派天差地别,喜欢的类型绝对不可能是对方那样的!

    歌未央,舞未央。金碧辉煌的厅堂,被灯火渐渐擦亮,因为太过瑰丽耀目,侍女们拿着金剪刀去剪烛芯。影影绰绰的美人影投落在地面上,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喝干了整坛,谢无醺噙着笑,听曲听得甚是愉快。手中的鹅毛扇扑簌扑簌地摇,摇着摇着整条人都没了正形,歪载在软椅上。穿着靴子的小腿交叠,不客气地搭上桌案,一派无拘的侠气。

    哪段跳得美了神了,她便抚掌大笑,一等一的捧场王。惹得优伶们心中都很喜欢她,有大胆的专门换到她座位前表演。

    凌吹恹扫了一眼,唤侍女道:“给谢大人拿张毯子。”

    侍女领命要走,他又补充道:“最软的那张。”

    侍女按捺着诧异,拿了条雪白珍贵的兽毛毯送过去。谢无醺莞尔,把它盖在隐隐刺骨的左膝上,跟侍女耳语了句什么,却一直看着凌吹恹。

    等侍女去传完话,她就看见主座上的人起身掀开那金丝帘帐,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一露面,谢无醺眼前一亮。

    凌吹恹今日这套白衣煞是精致,浑身极细的银色绣线勾出飞翎花纹,每一根羽纹的羽尖都缀着小珍珠和碎水晶,略有些奢侈,极是衬他。

    衣裳漂亮,人更打眼。青年高高束冠,佩戴着那从不离身的小铜罗盘和平安玉符,腰线收紧,身段修长,走动间衣摆被一下下踢起,星光飞溅般,好看极了。

    而最不同那日的是他今日用了银丝面罩覆面。这样一来,面罩两侧垂下的几根小链子只要一动就叮铃铃直颤。后面被覆住的红唇白肤简直是欲遮还羞,看得人心里直犯痒痒。

    如此清灵灵鲜亮亮的小郎君,就算是上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以至于甫一见面,皇帝就改了主意封了他探花。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凌吹恹向后方伸出一只手臂,道:“谢大人,随我去后院详谈罢。”

    二人就这样扔下一屋宾客退席。走进安静的后院,庭院深深,草木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别有洞天。

    黄金楼阁傍水而立,水面如镜子一样映着灯火,满目的浮光跃金。廊下悬挂着无数白色纸鹤,十分童趣,风一吹才发现是风铃。案上摆着几个旧纸鸢、小投壶和一套嫩苗青青的谷板。

    这里似乎有孩童生活过的痕迹。桌面上的棋盘还剩着残局,不知什么人曾在此对弈。

    凌吹恹摘了面罩,改用手帕捂住口鼻,未语先咳。

    谢无醺支起下巴,抿抿唇道:“何时病得这么严重了?”

    凌吹恹看了她一眼,仿若无奈:“不必在意。说说这‘环佩叮当’吧。考试当日,谢大人可有疑点?”

    刚刚谢无醺命侍女转达了来意,直接开门见山,亮明了底牌。

    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师弟,今晚的酒又管够,她做不出当面做客背后做贼的事情,还不如干脆说真话,对方能告诉自己多少,想必也不会隐瞒。

    谢无醺拾起一枚棋子,在棋盘边缘敲着,沉声道:“这案子结果已成定局。作案的是一伙珠宝女窃贼,那晚被捉住的那个供出了其他同伙,都已被大理寺一网打尽。根据口供,她们专夜潜贵妇少女房中,认准高官小姐们碍于闺房失窃不便声张。事后把赃物戴在身上,从城墙内的排水道出城销赃。”

    说罢她眼神征得凌吹恹同意后,指尖的白子落下,骤然破了桌上的僵局,一子活了整个棋盘。

    凌吹恹忽然抬眸,道:“为何用这种方式?原本可以偷溜出去,如此岂不是掩耳盗铃?”

    他亦捻起一枚黑子,落子,拦住谢无醺的攻势。

    谢无醺眸光雪亮,把砵中棋子搅得哗哗响,道:“因为我最终抓到了一个内应。从排水道出城的法子,成功率只有七成,一旦赶上不定期的巡防加强日,卫兵就会抓住几个倒霉鬼。”

    凌吹恹奇道:“哦?咳咳……那为何卫兵会倒戈,被收买?这又和窃贼用这种不讨好的办法运送赃物,有什么干系呢?”

    他坐得端正,态度也很端正,神色澄澈,仿佛是真的想不通。

    谢无醺干笑了两声,不知当说不当说,道:“如果在街上两个姑娘同时摔倒,一个灰头土脸,一个千娇百媚,你会选择扶谁呢?”

    凌吹恹不假思索,道:“二者都帮。”

    谢无醺抚掌赞同道:“不错,很正直。但世人却不是都如此,有些人会以貌取人,漂亮的就帮一把,不漂亮的就当做看不见,不一脚踢开就很好了。所以那些窃贼都浓妆艳抹,碰上没有定力的小卫兵,钱财收买,加上……”

    话说到关键,她却不说了,闷头对弈。

    凌吹恹道:“如何?”

    一朵灯花“啪嗒”炸开,倒映在那双澄净眼眸,火彩流光。

    谢无醺清清嗓子,勉强道:“美色引诱,春风一度。”

    这两个词就好像变作了两根大棒子,当头就把凌吹恹砸晕了。

    她眼睁睁看见,凌吹恹整个人从脖颈漫起薄红,活像被流氓欺负了。指尖黑子砸在盘上,毁了棋局,终究没法再继续下去。

    很快,谢无醺发现自己不知怎么也跟着脸热,用力扇去额汗,讪笑一声。

    她转移话题道:“可我怀疑,这所有的一切,无一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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