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阁内,风摇帘动。

    太子梁藏旭转动着手中佛珠,迟迟不落筷。对坐的女子不禁尴尬。她是武安侯嫡女,亦是皇后亲侄女沈琼枝,奉皇后之命,陪梁藏旭用膳。

    “太子哥哥,这鸭肉是我让御膳房用海参火腿文火慢慢煨熟的,醇厚鲜美,你尝尝。”

    她讪笑着,给他夹了个鸭腿。

    皇后中意沈琼枝,想让她成为太子妃,无奈梁藏旭总是忙于政务,对她不理不睬。中秋宴前,皇后单独把沈琼枝宣到坤宁宫,给她想了个法子。

    “这儿有一包药,中秋宴上,本宫给你和旭儿设宴,你将这药悄悄下在酒水里,哄他饮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为了保全你女儿家的名节,不怕旭儿不答应。”

    办法虽然有些下作,但沈琼枝思前想后,还是应下来。

    自梁藏旭被封端王后,因为参禅礼佛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不近女色。到了后来,西北烽烟四起,他又去打仗了。

    她盼了又盼,才盼到他回宫。他已被册封为太子,选妃在即,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美人佳肴在侧,梁藏旭却有些意兴阑珊。

    他戴着简单的白玉小冠,簪一根纯金蟠龙簪,一袭月白描金广袖宽袍,腰缠皮革錾金带,面容清俊眉目胜画,似从天宫下凡的谪仙,与这银粉金屑堆垒的水榭格格不入。

    目光扫过那块肥的流油的鸭肉,只是淡淡的。沉默了会,才道:“表妹,孤信佛。”

    沈琼枝忘了,梁藏旭参禅论道数十年,至今还保留着许多佛家弟子的习惯。她现在准备的一桌宴席,三分之二都是荤菜,难怪梁藏旭进门的时候,皱了下眉头。

    “对不起,太子哥哥,是我考虑不周了。”沈琼枝忙道歉,又端起旁边的一碗甜羹,讨好道,“现在暑气未尽,不如尝尝这桂花莲子羹吧。”

    见梁藏旭不答,一旁伺候的婢女香纨忙道:“殿下,这桂花莲子羹是姑娘今晨一早起来,亲摘的新鲜桂花,守着灶台文火熬了四个时辰才熬好的,又怕莲子心苦,姑娘的指甲都剥坏了。”

    “香纨,不要多嘴。”沈琼枝呵斥她。

    梁藏旭看了眼浓稠香滑的羹,音色冷淡:“调羹布菜的事,可以让下人做,表妹不必那么辛苦。荀颉。”

    东宫内侍总管,亦是梁藏旭的贴身内侍荀颉闻言,恭敬道:“是,殿下。”

    他接过了沈琼枝手中的桂花莲子羹,递到梁藏旭手中。梁藏旭这才抿了一口,但只吃了三口,便放下了。

    荀颉复又解释:“沈姑娘,宫中规矩,要饮食有度。殿下吃了三口,已是很喜欢姑娘的手艺了。”

    沈琼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太子哥哥喜欢就好。”

    梁藏旭并未说什么伤害她的话,可举止却那么疏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

    沈琼枝暗自平复心情,斟了杯酒,抿一口。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被酒壮了胆,便对月举起酒杯。

    “太子哥哥,今晚月色甚佳,琼枝敬你一杯。”

    荀颉笑道:“沈姑娘忘了,殿下是不饮酒的。”

    沈琼枝愈加尴尬,拍了拍泛红的脸:“哎呀,我怎么又大意了,香纨,快给太子哥哥看茶。”

    不容梁藏旭拒绝,香纨便执起一旁的玉壶,斟了杯茶。

    方才听梁藏旭不吃肉后,香纨便偷偷把药下在了这杯茶中。荀颉替梁藏旭接过茶,闻了闻,从沈琼枝身后绕过去,奉给梁藏旭。梁藏旭便和沈琼枝喝了一杯。

    温茶下肚,一团火忽地在他胸腹中燃烧起来。他感到不适,不禁道:“孤今日还有公务在身,香纨,你送表妹回去。”

    沈琼枝哪肯放他走,咬牙欠身过来:“太子哥哥,今日中秋,你也应该好好歇息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政务,不如等明日再说。”

    梁藏旭有些惊讶地看向沈琼枝,好在他还有力气推开:“黄河水患,刻不容缓,恕不能奉陪。”

    昏招一旦用了就必须成功,不然事后梁藏旭定会防备她,沈琼枝急了,恨不能贴到梁藏旭身上:“太子哥哥,难道你就不想再陪陪琼枝了吗?我,我的头好像有点晕……”

    香纨跑到两人身后,恰好把披香阁的门挡住。

    “殿下,姑娘应该是醉了,若是被侯爷夫人知道,又该骂姑娘了。不如殿下送姑娘到兰若轩休息一会,醒醒酒吧。”

    距离披香阁最近的地方,也是梁藏旭日常常去的兰若轩。那儿遍植翠竹环境清幽,还放置了许多茶叶,是放松的最好去处。

    杯盏茶的药性还未完全发挥出来,梁藏旭也觉得口干舌燥,若是再把沈琼枝送到兰若轩,他就无法强作镇定了。

    梁藏旭眸色深沉,手扶着圆桌的边沿,推了两下,推不开刻意扑过来的沈琼枝。

    就在这时,披香阁的门突然开了,太子亲卫,正三品卫率府长官李鹰扬抱拳道:“殿下,工部侍郎郑大人求见。”

    李鹰扬的闯入,让沈琼枝和香纨都是一愣。梁藏旭趁势撇开沈琼枝,冷淡道:“来人,把姑娘送回坤宁宫。”

    香纨还想阻拦,但李鹰扬剑一横,硬是把梁藏旭送出了披香阁。

    香纨急得跺脚:“姑娘,现在可怎么办……”

    沈琼枝咬着唇,卷弄着手帕,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连药都用了,不知道该如何向皇后交代。但等她跑出披香阁,却见梁藏旭已经乘着小船,驶向了对岸。

    梁藏旭才登船,神色便恢复如常。

    来赴宴前,他已然吃了一枚清心丸,能消减一半的药效。只让他抓住这个把柄,想必日后沈琼枝也不敢再往上凑。

    饶是如此,梁藏旭还是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眉。堂堂世家女,竟然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掸了掸衣上尘,只觉得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已不洁至极。

    行了半炷香时间,李鹰扬突然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船晃了一下,靠了岸。

    梁藏旭从小船中走出,才见假山后走出一个削肩束腰的女子,才出来就跪在地上,一盏兔儿宫灯滚落一边。

    “奴婢惶恐,求大人饶恕。”赵良姜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空气中幽浮着一股异香,也不知是假山旁的苦玫瑰香,还是眼前的女子香。梁藏旭忽然觉得更渴了,原本被清心丸压下去的邪火,蹭的一下高了三丈。

    “你是哪个宫的,大半夜为何躲在假山后?”李鹰扬怒道。

    “奴、奴婢是栖霞宫的,夜里婕妤娘娘发了高热,只有奴婢一人在侧伺候,想着到尚药局寻太医,不承想惊扰了大人。”赵良姜的声音娇柔,犹如一根无形的弦,微微勾了一下梁藏旭本就燥/热的心房。

    他不觉近前一步,那股异香越发幽密了。月华下,只见面前女子肌肤莹白,后颈露出一段,没来由地叫人起意。

    “此处是太闲池,你走错了。”梁藏旭开口,低沉的音色有点沙哑。

    赵良姜仍是瑟瑟发抖,听到声音,才缓缓抬头。只是一瞥,又低下头。梁藏旭却看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芙蓉面。

    他见她不说话,不禁问:“怎么,还要孤亲自给你指路?”

    “奴,奴婢不敢。”赵良姜当真像一只惊弓的幼鹿,慌乱地起身,才走两步又想起没有捡兔儿灯,折返回来,身上的轻纱拂过梁藏旭的肌肤,还有一股淡淡的,却无比勾人的香。

    在赵良姜再次准备离开时,手腕突然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

    “慢着。”梁藏旭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他把赵良姜往身上一揽。在拥上她的一刹,服下的清心丸再也无法压抑住药性。他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抚上了赵良姜的面颊,眸光有若寒潭溅星,灼灼逼人。

    赵良姜瑟缩了一下,便被他打横抱起,往兰若轩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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