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院里,桃树下。

    陆竹回来便见白猫正趴在树下啃骨头。

    给它鱼不吃偏偏啃骨头,这喜好怎么像八砚?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猫。

    犒劳灵鹰的肉食必须要加入陆时与的血。陆竹前脚踏进屋便见桌案前陆时与熟练心狠地划开掌心放血。

    他见陆竹进来便用黑棉布缠住手腕。

    陆竹知道他已经尽量不让她看到,她也装作没看到,不心疼。

    只道:“公子,她成功使用你教给她的口技救下苏止行,人已经安全回到苏宅,对慕荷他们的监视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陆时与神色肃然,望着带回春风的陆竹沉默良久,方道:“我去喂鹰,你去准备接下来的收徒之事。”

    陆竹无奈点头。

    *

    苏父苏母早已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苏母还在责怪苏父不派人去看看,苏父不想再跟不讲道理的她讲道理,任她唠叨。

    总算见到回门的女儿女婿,只见江赤芫抱着苏木薇轻轻一跃,下了马。

    这简单一个动作,一般人却很难做到,苏父苏母看得讶然,连忙上前接待。

    嘴上责备自家女儿不懂规矩,还睡着了让临苍君抱回来,心里却高兴得很,至少女儿是被临苍君宠爱着。

    江赤芫对苏父解释道:“是我没照顾好阿薇,让她染了风寒,先前又劳累过度,先让她好好睡一觉。”

    苏木薇这一睡也没睡多久,就听见房门外有动静,她湿了的衣裳已经由朝颜换过。

    最不适应的就是这里的茅厕,她发誓待她能活下来,一定好好设计改善。全面改善!

    朝颜协助她方便净手后,另外一个婢女捧着药走进来。

    “姑娘,夫人交代你醒了之后趁热把这药喝了。”

    “外面什么事?”苏木薇闻着那中药的苦味就想吐,没打算喝药,擦了手便靠床头躺下。

    朝颜连忙拿软垫替她垫上后背,却在苏木薇床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苏木薇精神刚有点好转,但还不想又遇见什么要命的大事需要她解决。

    “姑娘,是奴婢不好,当时奴婢太害怕了,没有及时跑去护住姑娘,请姑娘责罚。”

    “快起来,当时那情景谁不害怕?我口渴了。”苏木薇放下心来,神色怏怏,一脸疲倦。

    见送药的女婢没见到她喝药一直立在一旁,也不敢催,就望着那碗热气氤氲的药。

    一年里,苏木薇就要吃好多又苦又腥的药,加上前几日饮酒伤了胃,出门前刚喝过现在胃里空荡荡的隐隐作痛,她闻着药就掩唇。

    “呕......拿、走。”苏木薇这一呕也失去食欲,朝女婢挥手,示意她下去。

    女婢瞧着姑娘那不对劲的干呕连忙端药退下,大步朝夫人屋子走去。

    苏木薇总算安心靠着,外面的动静又让她不安起来,“朝颜,外面什么情况?是我弟又在闹什么?”

    朝颜也是无奈,“上午知县来了一趟府上,因为那些事与小公子有关,他正跪在书房听候老爷训斥,姑爷也在。”

    “姑爷?”苏木薇无精打采的神色瞬间一亮。

    恍然想到还有好多事需要处理,不能再这么悠闲躺着。

    梳洗一番后,苏木薇走出房门,眼前一草一木,一瓦一房都承载着苏木薇过去无数快乐。

    如果能一直待在家里,备受双亲宠爱,没有性命之忧,又可享福贵荣华。

    再也不用回江月门,苏木薇只觉连呼吸都是甜的。

    转过弯看到有三三两两年轻貌美的女子,携带行李婀娜多姿走出苏府。

    “苏止行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女人回来?他才多大?”苏木薇说完便见朝颜低头一声不吭,才想到这是自己带出来的弟弟。

    汗颜。

    身侧朝颜小心翼翼问:“姑娘,听说跟公子出门运货带了两名玲珑坊的女子,上午因公子死于毒蛇,老爷刚处理好找来讨说法的老鸨,公子会不会因为这事受到惩罚?”

    苏木薇听到头都大了,又是两条无辜人命,“他自己做的事也该承担。”

    忽而转念一想,苏止行变成今天这样她也有份,那她是否也应该承担自己犯下的错?

    来到书房,正迎着走出来的江赤芫,苏木薇望着他有些来气,拉着一张冷脸。

    江赤芫上前,替她拢了拢披风,语气比以往温和:“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

    苏木薇浅笑问:“二公子看够了?”

    江赤芫有些意外:“你,生气了?”

    苏木薇拂袖而去。他肯定与父亲交代了最近发生的事,而父亲纵使心生不满,也不能拿江赤芫怎么样,还不得拿她试问。

    江赤芫在身后依然道:“我去备马车,待用过晚膳我们便回江月门。”

    听这意思江赤芫似乎很想尽快回江月门,可她恰恰相反。

    那里是她的坟墓,也是她的战场,四面楚歌。

    苏木薇心情沉重,迈进书房。

    如苏木薇所料,江赤芫把延迟回门的前前后后,和上午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苏侧柏脸色愈发惨白,赔了一笔钱财还受老鸨暗讽,不是因为有女婿在早对跪在地上的儿子打到他爬不起来。

    暂且不提江月门的事,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媳妇。

    上午发生的事与知县讲的也并无二致,目前因为歹徒全部死掉,只剩下浸着污垢的布衣,后来受战乱影响,以成碎渣布片,死掉的人也好处理。

    奇怪的是,苏止行运输那批药材,下午传回来消息,药材完好无损停在了库房门前。

    而他的女儿更令苏侧柏不安。

    “父亲。”苏木薇恭敬唤道。

    苏侧柏回眸,一眼看到她缠着脖子的棉绸,几度想问她原因,以及为何变得如此消瘦,却始终压在喉间。

    苏木薇再次见到苏侧柏,与他对视已是百感交集。

    苏侧柏有些失态地上前扶住苏木薇的双肩,眨巴湿热的双眼,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道:“身体好些了没?”

    这出乎苏木薇预料,点点头道:“父亲,女儿有些话想单独与父亲聊聊。”

    苏止行扯了苏木薇裙摆,孩子气道:“姐,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好好做事让你高兴。”

    苏木薇凝着他,“过去姐也有错,你即把那些女人遣散,趁年轻以后多学点正经东西,将来也好护住苏家,父亲母亲始终也会走到需要你的那一天。”

    上午那场惊心胆战的危险还挥之不去,苏止行没想到姐不但没有指骂他,反倒说出这番话,嫁给江赤芫后她像变了一个人。

    他却原地踏步。

    “只要姐经常回家,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苏侧柏也倍感意外,顺她心意打发走苏止行,反正他也正有话要问她,便亲自与她煮茶叙谈。

    在沉默中静静看着父亲煮茶,这是苏木薇求不来的闲暇一刻。

    也在这一刻,苏木薇已经想到许多疑虑,不得不主动开口:“父亲知道女儿闯祸了,不责骂几句?”

    苏侧柏端坐认真煮茶,将沏好的茶递给苏木薇,他慈祥的神态令苏木薇接过的茶盏,暖心。

    “对于已为人妻的女儿,父亲只会与她并肩前行,要骂的早在你出阁前就骂完了。”

    苏侧柏端起茶盏停在唇边,“人生一辈子,即使有些路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也免不了会出点错,如果你觉得累了,想回头,父亲会永远在你身后接住你。”

    苏木薇捧着茶盏的手颤抖一瞬,心里那份压抑的委屈与接连遭受的痛楚,因为父亲这番话,在体内翻江倒海,顷刻间,想要洪水泄闸。

    “父亲.....”

    最后一丝理智让她都到嘴边的话又转变了,“谢谢父亲,弟弟虽然无长处,能平平安安陪着你们过日子,也是我的心愿。他年纪尚小,心思单纯,这次事情恐怕他也是遭了有心人的道。”

    她嫁人不过半月,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不可能一点疑心都不起。苏木薇顿感险些遭了父亲的埋伏。

    苏侧柏垂眸饮茶倾听。

    “我想弟弟可以去寻一位好的师父,或许他也能改变很多。”

    苏侧柏迎着苏木薇目光,放下茶盏,嘴角浅笑,气质儒雅,“我以为你会提起你送回来的信。”

    可能几次面临生死场面,苏木薇竟没有第一次那么惧怕眼前的人,手指只是轻微弯曲,直视父亲道:“嫁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干什么,当时就突然为这份感情想起慕荷与佩兰,所以连夜让父亲给他们送一封报喜信。”

    苏木薇脸色平淡,心里却担心父亲已经看到她信中夹带的那副断翅蝴蝶画。

    只见苏侧柏双手分别撑在茶案边沿,垂眸思索,苏木薇也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在怀疑她。

    苏木薇不想这么拐弯抹角,“父亲应该也知道慕伯伯家出事了,慕荷被二.......芫哥哥带回了江月门,安置在海棠别院。”

    “方才他也说了,清阳闹出人命,你慕伯伯一家被人冤枉,除去慕荷,他们恐怕已经......”苏侧柏神情镇定,音色已哽咽,他又饮了一口茶,好像在致敬故人。

    苏木薇却似杀人潜逃,身体受到惩罚一般出现密集的刺痛,却不敢把真相告诉父亲。

    “慕荷与你相认了?”

    苏木薇抿紧双唇,手指都掐在一起,连忙摇摇头。

    “那丫头极为懂事,想必不会乱来,我会找人暗查清楚其中缘由。”

    苏侧柏转而又道:“你知道方才你的夫君向我打听你什么?”

    撩起眼皮见苏木薇脸色苍白如雪,才嫁出去短短几日,整个人竟消瘦得不行,毕竟是自己捧着长大的女儿,苏侧柏心里一下就软了,声量也变得轻和。

    “他问我宽儿最近有和谁接触,那批药材的来龙去脉,最后又问你最擅长什么歌舞,你的酒量能到达什么程度,还有你认不认识凝渊王子,说是你招来的黑鹰是凝渊王子的灵宠,那不是普通人能动得了的。”

    回想江赤芫在街上看她时的眼神,苏木薇想着就发寒,原本赢了斗酒他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愈发危险。

    可能不仅是碰到他的底线伤害无辜百姓,其中一定还有慕荷的功劳。

    苏木薇像被锋利的剑锋刺入命脉,顿失血色:“父亲是怎么回答他的?”

    “宽儿听说你要回门就想争口气,死活求我让他去运输药材,结果就闹出这么大的事,这兔崽子就没一次办过好事。”

    苏侧柏握着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见苏木薇默默听着,静若处子,他愤怒的拳头也随之松动。

    “我告诉他你的酒量非常好,能歌善舞,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苏侧柏眉头舒展,语重心长道:“那你能不能告诉父亲《精卫》是从哪学来的?你又是如何千杯不醉,如何召唤凝渊王子的灵鹰?”

    凝渊王子的灵鹰?这个名字几世都没有听说过,从哪冒出来的?

    父亲又在试图考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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