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林家也曾袭过列侯,起初时,只封袭三世,林如海祖父有功,隆恩盛德,林如海父亲多袭了一代,到林如海就无爵位可袭。

    不过林如海自小天资聪慧,又勤勉读书,十几载寒窗,二十岁中举,以探花之身出仕。出仕后,升为兰台寺大夫,后钦点调任至扬州任巡盐御史。

    荣国府和宁国府眼下看起来还有一等将军的爵位,但随着降爵,若无出息的后代,只会坐吃山空。

    毕竟,大明的这种类似贾家的爵位,通过袭爵能担任的官职,都是军中虚职,除非个人努力往上走。

    林黛玉忙说:“不打紧的,我在家里也可以读书。”

    贾政暗道:当初让父亲不要将妹妹嫁到林家去,父亲听不进劝告。以妹妹的人品才貌,京城里哪家贵人嫁不得,偏偏选了林家,结果一出嫁就离京,亲人不得相见。林姑爷虽为五品巡盐御史,但却远远比不上京城里的那些权贵公侯。

    但这些话毕竟不能说出口,他安慰道:“家里的姐姐妹妹笨口拙舌的,只认得几个字,哪能入贵人们的法眼。到时候让她们都在家里陪你玩。”

    贾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正是这个理。”

    林如海连忙笑道:“让岳母、二舅兄操心了,是如海的不是。皇上今日特恩准小女一同参加遴选。”

    林黛玉眼睛一亮,她也可以参加?在扬州时候,父亲母亲常常带她出门游玩,母亲在世时还告诉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万里路也许行不了,但能走出大门也是极好的。

    贾母、贾政皆是一愣。

    林如海继续说道:“今日我在朝堂上提起玉儿,想必皇上看我可怜只有玉儿这一独苗,才特意恩准。”

    林如海调任扬州之前便多多少少了解过小皇帝的性情,小皇帝既然在朝堂上提出让公主去国子监读书,那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再者,他林家从不觉得女子就不可以读书,去国子监读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于是他特意提起林黛玉,只希望能引起小皇帝注意。

    果然,下朝后,小皇帝特意让司礼监掌印太监殷公公传话,特准黛玉一同参加公主伴读遴选。

    这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只想为黛玉争取参选名额,入国子监便是极好的,但没想到能争取到成为伴读的机会。

    贾母和贾政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给贾敏选夫婿的时候,贾母和贾父是经过多方对比的,贾父看中林如海胸有城府,适合官场,前途无量;贾母看中他家家风清正。

    贾父活着的时候曾在贾母跟前念叨,贾母不敢小看自家女婿,心里猜到必定是他又立功了,但这话不好直接说出来。

    贾政没有多想,觉得林如海说得很有道理,笑着说:“真是太好了!皇恩浩荡。”

    林如海语气温和地问林黛玉:“玉儿可愿意去参加遴选?想不想做公主伴读?”

    “这么好的机会,外甥女怎能不去?”贾政觉得这根本就不需要多考虑,更不应该让一个七岁孩童做决定,她能懂什么。

    林如海含笑看向林黛玉,说:“话虽如此,不过还是要看玉儿的意思。”

    “爹爹,我方便去吗?”林黛玉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年龄小,但不是愚钝的人。爹爹告诉过她,在官场任何决定都牵一发而动全身,家眷也不例外,躲在家里还好,只要走出去,小孩子的风骨也代表着家里的教养,要是影响爹爹她就不去了。

    林如海明白林黛玉又想多了,不过,女儿这份贴心,他很受用。

    林家只剩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不辞辛劳做官,一是为了不辜负圣上赏识,为百姓多做些事;二是让女儿能有所倚仗。

    他笑呵呵说:“自然方便。皇上年纪不大,公主们也都和你差不多年纪,要是不合眼缘,也不一定要去给公主做伴读,且去国子监读个书也不错。”

    “如海这话太不妥当!”

    贾政连忙阻止他再说下去,他这话说得像林黛玉选伴读一样。

    林海没有多争辩,他从来没有打算让他的女儿去攀权贵,只要玉儿可以过得平安喜乐便是极好的。

    他这次在扬州又立功了,皇上说要赏赐他,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愿意为玉儿向皇上求个恩典。

    不过,在他看来,小皇帝并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而几位公主又素有温和顺柔之名,不一定要到那个地步。

    .

    王夫人房里。

    宝玉坐在一边跟小丫鬟们玩,一边向外张望:“老太太和林妹妹怎去了这么久?”

    王夫人说:“想必是你林姑父有事交代你林妹妹,唤你林妹妹过去。”

    宝玉一听,将手里的东西丢给小丫鬟,跑到王夫人跟前,一脸紧张:“太太,会不会是林姑父要林妹妹搬回去住?”

    “我儿不要想太多,且再等等。”

    王夫人倒是希望林家人搬出去住,可看老太太对林丫头的那股热乎劲儿,肯定不会让她搬出去住的。

    “我、我……”宝玉急得满头大汗,“我要去前面找林姑父,让他把林妹妹留下。”

    他嘴上说着,但一想他爹也在一起,便又愣是迈不出脚,他见到老子像老鼠见到猫!

    “哎呦!”王夫人一把拉他坐下,“你去干什么,就算你林姑父要回家,你林妹妹肯定会留在老太太跟前的。做什么去你老子跟前找骂?”

    宝玉顺势坐在王夫人旁边,问:“太太说的当真?”

    王夫人哄道:“你好好待在这里,老太太和你林妹妹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周瑞家的进来,说:“太太,家里派人来了,你现在见不见?”

    “家里来人了?”王夫人心里一慌,快到晚膳,这个时候王家怎会来人,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快请她来小厅里说话。我这就过去。”

    原来来人正是王家跟在王夫人嫂子身边的仆妇,颇得王夫人嫂子看重。

    王家仆妇带来了给公主选伴读的消息,也得了还有十二个名额可入国子监的消息。

    王家女儿都不识字,这消息对她们来说没用,王家嫂子想着不如卖给小姑子一个人情,在消息传出来之前告诉她。

    一开始听到消息,王夫人下意识皱眉,女子去什么国子监读书,抛头露面的,有伤风化。

    后一想,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送家里姑娘去,若入了公主的眼,再得些贵人赏识,说不定……总好过去宫里做女官。她家元春在宫里这么些年,虽是个女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王夫人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按照老太太私下说的话,他家姑娘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岂不是肯定能选上。

    她板着脸问:“只我们公侯家和四品以上官员家有资格参加遴选,你听清楚了?千万别弄错了。”

    那仆妇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哪敢弄错啊。我先提前恭喜太太了。”

    王夫人笑着摆摆手:“太早了,太早了。”

    送走娘家来人,临走前又嘱咐周瑞家的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封,比以往多了不少。

    王夫人独自一人暗暗琢磨,林如海把老太太和黛玉叫了过去,会不会也是在说这个消息呢?

    听她娘家嫂子的意思,林家没有参加遴选资格,林黛玉到时候不会抢他们家名额吧?老太太又宠她,会不会让迎春或探春将机会让给她?

    至于说惜春,毕竟是东府宁国府的人,轮不到她让。

    越想心里越烦躁,王夫人常听老太太、宝玉和三位姑娘说林黛玉才气过人,到时候要是成了公主伴读,岂不是更翘到天上去了。

    因这次林黛玉随父亲林如海一同进京,不用担心荣国府的人多心,带的人多,不像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服侍的人要不太老,要不太小,没一个中用的。

    林海立了功,时运亨通,虽忍受着亡妻之痛,但想到黛玉年纪还小,身子又虚弱,怕她太过悲痛伤神伤身,故而面上不显,只私底下独自悲叹,还常常开导黛玉。

    所以黛玉虽丧母不久,但并未郁结于心,又有父亲一同上京,到了荣国府也就没了那种不敢错行一步怕惹人笑话的小心翼翼。

    王夫人与小姑子贾敏本就不合,见林黛玉那副娇贵模样,又想起两人相处时受的气,实在难以喜欢上她。

    虽然她不至于和小孩子见怪,但又因黛玉数次惹得宝玉又是哭闹,又是摔玉,王夫人难免有气。

    .

    却说永宁公主原本很高兴,但得知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在乾清宫大吵一架时,心又揪了起来。

    朝堂政务她不擅长,但她明白皇兄一个人不可能对抗所有人的。

    今日在朝堂上,因有林如海这个御史站在万历皇帝一边,又有三位阁老鼎力支持,许多人一下子被砸了个大消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要搞一些小动作,图谋让万历皇帝改变决定。

    四品以上官员始终是少数,稳定了他们,不代表稳定了所有人。

    在让公主们去国子监读书这个消息面前,颁布禁止缠足的诏令毫无波澜。

    永宁公主能得知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吵架的消息,后宫其她人也能知道。

    延庆公主枕着魏太妃的腿抱怨道:“皇兄对永宁也太好了吧。大皇姐当初缠足怎不见他为大皇姐出头,真是厚此薄彼。”

    魏太妃抚摸着延庆公主的头,心事重重。

    “母妃,你说皇兄为何突然让我们去国子监读书?”延庆公主微微抬头,又道:“皇兄在文华殿读书那么辛苦,我不想去,再说我是公主,去国子监读书有这个必要吗?”

    “李太后娘娘今日还因此和皇兄吵架了,你说皇兄被骂了会不会很难受?”

    延庆公主见她母妃一直发呆,不理她,坐了起来,问道:“母妃,你在想什么?”

    魏太妃似才回过神,说:“你既然如此担忧你皇兄,又不想去国子监读书。不如你去劝你大皇姐,让她去劝你皇兄打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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