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那日和白龙在诹访湖边分别后，千寻只要看到水面就会有些走神。松木上佳有一次撞见千寻早上洗脸时对着脸盆里的水傻笑吓了一跳，不知她是最近一个人独来独往得有点走火入魔了还是学得有点废寝忘食了，只觉得不能再让她总是一个人呆着，非拉着她一起在诹访市里转了一圈。
二月份的时节，天气虽然还有些凉，但早樱的粉已经偷偷冒了出来。风吹过时，会有几片花瓣飘到学生们的校服上。男生们会急着把花瓣扫下去，生怕被人笑自己披一身花朵傻里傻气。而女孩子们则会笑着一起将落下来的花收集起来，互相打趣要晒干了做成书签，夹在暗恋对象的书里。
“呐千寻……”松木上佳挽着荻野千寻的胳膊，看着不远处冈谷东高中门口三三两两出来的学生们，忍不住转向身旁的人：“那天在居酒屋里听你说的……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荻野千寻没想到她犹豫半天原来只是好奇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啊哈……”松木上佳转回头，继续观察着充满朝气的少年少女们，故作老气地感叹：“真是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准确来讲，我甚至以为你眼里只有河流呢。”
“老实讲，”她又探头过来，眯着眼睛观察千寻脸上的表情变化：“你大学以前，其实偷偷谈过恋爱吧？”
“诶？”千寻不知道她的思路是怎么跳到这个上面的。听她说起大学以前，脑中闪过的便是一条条被她探索的河流，和那个夏天，充满奇幻的世界。
海上列车中吹过的风，玲子温暖的外衫，无脸男笨拙的身影都还清晰可见。这些画面一帧帧飞过，最后停在一个带着潮湿的吻。
她的脸猛地红起来。
“哈！”松木上佳抓住她的肩，得意洋洋：“果然是谈过的吧！我就说嘛，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
荻野千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觉得好像很难否认。只能在她摇摇晃晃的拉扯中腾出一只手来为自己滚烫的脸降温。
-
调研场地处的地基清理得已经差不多，学生们也在小田清川的指挥下对地基中的河床土壤进行更大规模的采样。在给出河道修复方案之前，对河床的研究除了评估此处曾经和未来的水量、流向，还可以通过土壤情况选出适合的植被种类，便于对河道及沿岸进行生态修复稳固水土。
未来的项目规划范围很大，因此清拆和挖掘工程并不仅限于曾经的建筑物范围。大概因为政府是希望借助恢复河道和生态湿地的方式将北方的武居畑遗迹与西边的武居城迹森林公园连起来形成一片完整的自然人文景点，已经显露出来的河床一直延伸到守屋山脚下。
“看来这条河以前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啊。”野原桥上擦擦汗，对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山林发出一句没什么用的感叹。
井田无忧揽住他的肩：“真厉害啊野原桑，这种常识幼稚园的小孩们肯定不知道！”说完就满脸促狭迅速往后撤退，躲过野原桥上气呼呼的一拳。
上井理绘在旁翻了个白眼，继续着手上的作业，只心里嘀咕着男生们真无聊。
这几日，采样组们已经慢慢沿着河床靠近守屋山的入口，荻野千寻边和松木上佳配合取样，边在内心思索这条河道的上下游可能的方向，偶尔还和白原爷爷的手札对比推理。如果白龙真的是天龙川的化身，那么他的源头按照记载是诹访湖。可是目前所见，这条被埋葬的河流更大可能曾经来自山间。有可能这条河道穿越守屋山河入笠山所夹峡谷，从地下与流向西南方向的天龙川半路汇合成为一体；或者其实这条河真正的源头并不在地表，它还有一截河道被压在整个诹访市的下面，而那截的尽头在诹访湖。
荻野千寻只觉白龙的身世秘密在朦胧中触手可及，只是不论哪种猜测眼下都很难凭一己之力检验，更遑论对其进行大面积的修复。
她叹口气，站在河床低洼处抬头。因为千寻这组走在最前面，此刻回头倒是可以将同学们工作的模样尽收眼底。在还有些料峭的春风中，少年少女们虽然满嘴抱怨，却一刻不停地认真做着手上的事。而小田清川教授则像个监工，从河道的那头走到这头，偶尔用手上的铲柄轻敲调皮的男生，也会上前示范，更常大笑着鼓励，兴致勃勃地与学生们聊起他对这条河道未来修复的愿景。
尽管在时代的巨轮中，有人遗忘了山川，遗忘了河流，甚至无情地毁灭它们，企图战胜它们，但仍旧有人记得山川，记得河流，虔诚地寻找它们，保护它们。
荻野千寻转身想继续采样，却因为脑袋里装了太多事，一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东西差点摔了一跤。
“嘶……好痛！”她弯腰抱住脚，低头看去——是块很圆润的石头，大概是被水流冲刷，线条流畅。也怪不得千寻脚疼，有她膝盖这么高的石头被她碰翻，露出像是被人为削平的底。
“咦？”荻野千寻看着这块石头，只觉得它的形状更像是会被人立在路边当界碑的那种标志。她干脆半跪下来，借力将石头重新立起来，拍去它表面的碎土。因为扁平的底部，石头轻易地便自主立在被压实的河床面上。
千寻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正对着石头。很明显，上面刻了字。但大概刻字的人不够专业，字形歪歪扭扭，又有一层压实的土覆在表面更加难以辨认。千寻倒出瓶中一点水，使了很大力气去擦拭石面。松木上佳慢半拍注意到千寻这边的情况，忙走过来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呢小千？”
荻野千寻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受她的这个称呼，松木上佳也叫得越来越顺口。她脸上还沾了点方才不小心蹭上的灰，样子难得有些稚气，手上动作不停：“刚才被这个石头绊倒了，仔细一看好像是曾经从河道边滚下来的，还刻了字。但是被土盖住很难辨认，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擦干净。”
松木上佳也跟随她的动作凑近仔细看上面清晰些许的小字：“唔……什么什么手到……游，什么琥珀什么的……啊，好难懂。是什么小孩子以前在这附近玩的时候刻下的吧。”
荻野千寻猛地一顿。
松木上佳被她这突兀的反应吓得也后退半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荻野千寻表情比平日还要严肃一些，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松木上佳，目光又落在刚才松木上佳读出来的那列字上——琥珀……川。
！
荻野千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越跳越快，甚至一时间恨不得在河道上跑上两圈。眼前的字迹确实比刚才清晰了很多，且刻在靠近石头侧面的位置——大概原本千寻没有往这方面想，还猜测如果是界碑之类的应该是有几个更大的字体正对着自己且应该是汉字，就直接忽略了侧面的那些笔画。
琥珀川……
赈早见琥珀主！
“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她摸着这几个字，喃喃道：“赈早见……琥珀主。”
松木上佳没听清她极低的呢喃，又满脑疑惑靠过来：“你说什么小千？什么是赈早见琥珀主？你能看清另外几个字吗？”
荻野千寻没有回答，只突然抱住了松木上佳，语气比平日多了许多情绪起伏，真心地对着她道谢：“谢谢你松木酱，差点我就又错过了！”
松木上佳哭笑不得地回抱住她：“呀……小千，就算是这样，不过几个小字，我们都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不用你这么郑重地道谢吧哈哈哈。”她又拍拍荻野千寻的背，笑容变得有些贼兮兮的：“不过你要是真的这么感谢我，不然到时候研学报告你多写一点怎么样，嘿嘿。”
荻野千寻噗嗤笑起来，扶着松木上佳的肩膀眼睛弯弯：“没问题！”
-
二人在此一来一回时，不远处的同学们倒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目光，小声地在议论。
“喂！河岸那里多了个人，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也看到了！穿着白色的袍子，还踩着木屐……这个天气他不冷吗？”
“不会是潭，潭中白影吧！！”
“骗，骗人吧你！那个明明是假的！是你编的吧户也！”
户也绿川的声音也难得有些颤抖：“才不是！”
“等下，如果大家都看到了的话……就不是鬼了吧？”
“而且……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鬼啊……”
“可是，他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吧？”
“也许只是我们太专注了没注意到啊！”
“说起来，好特别的造型……”
荻野千寻和松木上佳也随着众人的嘀嘀咕咕往光秃秃全是建渣的岸边看去——
只见那里站着个挺拔的青年，留着齐肩墨发，齐刘海在风中有些乱但并不狼狈。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袍，又被衣带勾勒出细窄的腰身。下身裤子长至膝盖处束起，小腿光洁，踩着一双木屐。他眉眼昳丽，此时眸中似是还带一丝惊讶。但他的唇角微勾，很是柔和地看着这边的学生们。
“呐千寻，你也能看见吧？”松木上佳有些呆愣地拍拍身边的女孩，一时都忘了平日的称呼。
荻野千寻眨着有些热意的眼，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能看见，所有人都看见他了……”她声音带了点颤抖，但已经站了起来朝那人跑去。
白龙出现了，而且所有人都看见他了。
刻有琥珀川的石头还躺在这个河床上，也就是说，这就是曾经的琥珀川，是白龙的家！
她越跑越快，有些踉跄地踩着还不太结实的岸边土坡往上去。白龙无奈地开口：“千寻，慢一点跑。”
荻野千寻像是没听到，只自顾自蹦上来，像个小兽一头冲进了他的怀里。
“白龙……”她大口地喘着气，紧紧抓住他松软的外袍：“我好像，找到你的家了……”
白龙抬手拥着她的背，暖意从外到内让千寻的眼泪大颗地掉了下来：“嗯，千寻，你帮我找到我的家了。”
“不过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是因为我拿着石头叫你的名字吗？”荻野千寻抬头，眼前还有些模糊，但青年目光中如水的温柔清晰地传达给她。他笑着摸摸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千寻很聪明，已经非常靠近正确答案了。”
“咦？”
白龙帮她理着头发：“只要有人拿着从琥珀川捡起的石头，在琥珀川旁喊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出现。”
荻野千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上次在诹访湖你出现也是因为我投掷卵石的时候心里默念了你的名字是吗？”
白龙点头。
“那……诹访湖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就是天龙川的一部分是吗？”荻野千寻忙追问求证。
“准确来讲，我所在的琥珀川是天龙川的一部分，不过我从诹访与守屋山起源，与其他几位河神共同守护整个天龙川。后来与我熟识的河神越来越少，也是因为他们都被掩埋或断流，只能被迫离去甚至消散。”白龙声音清越，不急不忙将千寻心中的猜测补全：“而你今日发现的石头，就是曾经居住在诹访的人们给我所在那条河起的名字，琥珀川。”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你出现时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你了！”荻野千寻逐渐升高的音量彰显着她此刻喜悦的心情：“那这次你可以待多久？”
“唔……”白龙歪头想了想：“这次我感受到的力量比以往要强一些，至少直到明日前是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千寻又埋头进他的怀中：“太好了！”
“不过，”白龙抬手轻拍千寻的肩，带笑的眼中有些苦恼：“应该怎么给你的朋友们解释我的出现呢？”
“啊！”荻野千寻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所有人都看着她扎进陌生人的怀抱，还死死抱住人家讲了很久的悄悄话。她后知后觉退后与他拉开距离，只觉得整个人烫得像是能煎鸡蛋。
远处的学生们已经炸开了锅。
“喂这……什么情况啊！”
“千寻是认识这个人吗？”
“这应该……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吧！”
“铃野学长会晕过去吧？”
“我拍照了嘻嘻，发给他吧，让他死心。”
“不是，所以没有人关心这个男生到底是谁吗？”
“看上去很神秘的样子，会不会是山上寺中修行的僧侣啊？”
“你漫画看多了吧！”
“不是，气质真的很像嘛……等等！千寻不会被这个无名僧人骗了吧！”
“诶我好像也有听说过这种骗局诶，就是那种，让人掏钱化缘什么的，骗财骗色……”
“会不会是你们想太多啊……听听千寻怎么说嘛！”
二月份的时节，天气虽然还有些凉，但早樱的粉已经偷偷冒了出来。风吹过时，会有几片花瓣飘到学生们的校服上。男生们会急着把花瓣扫下去，生怕被人笑自己披一身花朵傻里傻气。而女孩子们则会笑着一起将落下来的花收集起来，互相打趣要晒干了做成书签，夹在暗恋对象的书里。
“呐千寻……”松木上佳挽着荻野千寻的胳膊，看着不远处冈谷东高中门口三三两两出来的学生们，忍不住转向身旁的人：“那天在居酒屋里听你说的……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荻野千寻没想到她犹豫半天原来只是好奇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啊哈……”松木上佳转回头，继续观察着充满朝气的少年少女们，故作老气地感叹：“真是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准确来讲，我甚至以为你眼里只有河流呢。”
“老实讲，”她又探头过来，眯着眼睛观察千寻脸上的表情变化：“你大学以前，其实偷偷谈过恋爱吧？”
“诶？”千寻不知道她的思路是怎么跳到这个上面的。听她说起大学以前，脑中闪过的便是一条条被她探索的河流，和那个夏天，充满奇幻的世界。
海上列车中吹过的风，玲子温暖的外衫，无脸男笨拙的身影都还清晰可见。这些画面一帧帧飞过，最后停在一个带着潮湿的吻。
她的脸猛地红起来。
“哈！”松木上佳抓住她的肩，得意洋洋：“果然是谈过的吧！我就说嘛，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
荻野千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觉得好像很难否认。只能在她摇摇晃晃的拉扯中腾出一只手来为自己滚烫的脸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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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场地处的地基清理得已经差不多，学生们也在小田清川的指挥下对地基中的河床土壤进行更大规模的采样。在给出河道修复方案之前，对河床的研究除了评估此处曾经和未来的水量、流向，还可以通过土壤情况选出适合的植被种类，便于对河道及沿岸进行生态修复稳固水土。
未来的项目规划范围很大，因此清拆和挖掘工程并不仅限于曾经的建筑物范围。大概因为政府是希望借助恢复河道和生态湿地的方式将北方的武居畑遗迹与西边的武居城迹森林公园连起来形成一片完整的自然人文景点，已经显露出来的河床一直延伸到守屋山脚下。
“看来这条河以前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啊。”野原桥上擦擦汗，对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山林发出一句没什么用的感叹。
井田无忧揽住他的肩：“真厉害啊野原桑，这种常识幼稚园的小孩们肯定不知道！”说完就满脸促狭迅速往后撤退，躲过野原桥上气呼呼的一拳。
上井理绘在旁翻了个白眼，继续着手上的作业，只心里嘀咕着男生们真无聊。
这几日，采样组们已经慢慢沿着河床靠近守屋山的入口，荻野千寻边和松木上佳配合取样，边在内心思索这条河道的上下游可能的方向，偶尔还和白原爷爷的手札对比推理。如果白龙真的是天龙川的化身，那么他的源头按照记载是诹访湖。可是目前所见，这条被埋葬的河流更大可能曾经来自山间。有可能这条河道穿越守屋山河入笠山所夹峡谷，从地下与流向西南方向的天龙川半路汇合成为一体；或者其实这条河真正的源头并不在地表，它还有一截河道被压在整个诹访市的下面，而那截的尽头在诹访湖。
荻野千寻只觉白龙的身世秘密在朦胧中触手可及，只是不论哪种猜测眼下都很难凭一己之力检验，更遑论对其进行大面积的修复。
她叹口气，站在河床低洼处抬头。因为千寻这组走在最前面，此刻回头倒是可以将同学们工作的模样尽收眼底。在还有些料峭的春风中，少年少女们虽然满嘴抱怨，却一刻不停地认真做着手上的事。而小田清川教授则像个监工，从河道的那头走到这头，偶尔用手上的铲柄轻敲调皮的男生，也会上前示范，更常大笑着鼓励，兴致勃勃地与学生们聊起他对这条河道未来修复的愿景。
尽管在时代的巨轮中，有人遗忘了山川，遗忘了河流，甚至无情地毁灭它们，企图战胜它们，但仍旧有人记得山川，记得河流，虔诚地寻找它们，保护它们。
荻野千寻转身想继续采样，却因为脑袋里装了太多事，一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东西差点摔了一跤。
“嘶……好痛！”她弯腰抱住脚，低头看去——是块很圆润的石头，大概是被水流冲刷，线条流畅。也怪不得千寻脚疼，有她膝盖这么高的石头被她碰翻，露出像是被人为削平的底。
“咦？”荻野千寻看着这块石头，只觉得它的形状更像是会被人立在路边当界碑的那种标志。她干脆半跪下来，借力将石头重新立起来，拍去它表面的碎土。因为扁平的底部，石头轻易地便自主立在被压实的河床面上。
千寻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正对着石头。很明显，上面刻了字。但大概刻字的人不够专业，字形歪歪扭扭，又有一层压实的土覆在表面更加难以辨认。千寻倒出瓶中一点水，使了很大力气去擦拭石面。松木上佳慢半拍注意到千寻这边的情况，忙走过来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呢小千？”
荻野千寻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受她的这个称呼，松木上佳也叫得越来越顺口。她脸上还沾了点方才不小心蹭上的灰，样子难得有些稚气，手上动作不停：“刚才被这个石头绊倒了，仔细一看好像是曾经从河道边滚下来的，还刻了字。但是被土盖住很难辨认，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擦干净。”
松木上佳也跟随她的动作凑近仔细看上面清晰些许的小字：“唔……什么什么手到……游，什么琥珀什么的……啊，好难懂。是什么小孩子以前在这附近玩的时候刻下的吧。”
荻野千寻猛地一顿。
松木上佳被她这突兀的反应吓得也后退半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荻野千寻表情比平日还要严肃一些，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松木上佳，目光又落在刚才松木上佳读出来的那列字上——琥珀……川。
！
荻野千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越跳越快，甚至一时间恨不得在河道上跑上两圈。眼前的字迹确实比刚才清晰了很多，且刻在靠近石头侧面的位置——大概原本千寻没有往这方面想，还猜测如果是界碑之类的应该是有几个更大的字体正对着自己且应该是汉字，就直接忽略了侧面的那些笔画。
琥珀川……
赈早见琥珀主！
“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她摸着这几个字，喃喃道：“赈早见……琥珀主。”
松木上佳没听清她极低的呢喃，又满脑疑惑靠过来：“你说什么小千？什么是赈早见琥珀主？你能看清另外几个字吗？”
荻野千寻没有回答，只突然抱住了松木上佳，语气比平日多了许多情绪起伏，真心地对着她道谢：“谢谢你松木酱，差点我就又错过了！”
松木上佳哭笑不得地回抱住她：“呀……小千，就算是这样，不过几个小字，我们都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不用你这么郑重地道谢吧哈哈哈。”她又拍拍荻野千寻的背，笑容变得有些贼兮兮的：“不过你要是真的这么感谢我，不然到时候研学报告你多写一点怎么样，嘿嘿。”
荻野千寻噗嗤笑起来，扶着松木上佳的肩膀眼睛弯弯：“没问题！”
-
二人在此一来一回时，不远处的同学们倒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目光，小声地在议论。
“喂！河岸那里多了个人，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也看到了！穿着白色的袍子，还踩着木屐……这个天气他不冷吗？”
“不会是潭，潭中白影吧！！”
“骗，骗人吧你！那个明明是假的！是你编的吧户也！”
户也绿川的声音也难得有些颤抖：“才不是！”
“等下，如果大家都看到了的话……就不是鬼了吧？”
“而且……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鬼啊……”
“可是，他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吧？”
“也许只是我们太专注了没注意到啊！”
“说起来，好特别的造型……”
荻野千寻和松木上佳也随着众人的嘀嘀咕咕往光秃秃全是建渣的岸边看去——
只见那里站着个挺拔的青年，留着齐肩墨发，齐刘海在风中有些乱但并不狼狈。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袍，又被衣带勾勒出细窄的腰身。下身裤子长至膝盖处束起，小腿光洁，踩着一双木屐。他眉眼昳丽，此时眸中似是还带一丝惊讶。但他的唇角微勾，很是柔和地看着这边的学生们。
“呐千寻，你也能看见吧？”松木上佳有些呆愣地拍拍身边的女孩，一时都忘了平日的称呼。
荻野千寻眨着有些热意的眼，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能看见，所有人都看见他了……”她声音带了点颤抖，但已经站了起来朝那人跑去。
白龙出现了，而且所有人都看见他了。
刻有琥珀川的石头还躺在这个河床上，也就是说，这就是曾经的琥珀川，是白龙的家！
她越跑越快，有些踉跄地踩着还不太结实的岸边土坡往上去。白龙无奈地开口：“千寻，慢一点跑。”
荻野千寻像是没听到，只自顾自蹦上来，像个小兽一头冲进了他的怀里。
“白龙……”她大口地喘着气，紧紧抓住他松软的外袍：“我好像，找到你的家了……”
白龙抬手拥着她的背，暖意从外到内让千寻的眼泪大颗地掉了下来：“嗯，千寻，你帮我找到我的家了。”
“不过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是因为我拿着石头叫你的名字吗？”荻野千寻抬头，眼前还有些模糊，但青年目光中如水的温柔清晰地传达给她。他笑着摸摸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发：“千寻很聪明，已经非常靠近正确答案了。”
“咦？”
白龙帮她理着头发：“只要有人拿着从琥珀川捡起的石头，在琥珀川旁喊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出现。”
荻野千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上次在诹访湖你出现也是因为我投掷卵石的时候心里默念了你的名字是吗？”
白龙点头。
“那……诹访湖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就是天龙川的一部分是吗？”荻野千寻忙追问求证。
“准确来讲，我所在的琥珀川是天龙川的一部分，不过我从诹访与守屋山起源，与其他几位河神共同守护整个天龙川。后来与我熟识的河神越来越少，也是因为他们都被掩埋或断流，只能被迫离去甚至消散。”白龙声音清越，不急不忙将千寻心中的猜测补全：“而你今日发现的石头，就是曾经居住在诹访的人们给我所在那条河起的名字，琥珀川。”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你出现时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你了！”荻野千寻逐渐升高的音量彰显着她此刻喜悦的心情：“那这次你可以待多久？”
“唔……”白龙歪头想了想：“这次我感受到的力量比以往要强一些，至少直到明日前是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千寻又埋头进他的怀中：“太好了！”
“不过，”白龙抬手轻拍千寻的肩，带笑的眼中有些苦恼：“应该怎么给你的朋友们解释我的出现呢？”
“啊！”荻野千寻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所有人都看着她扎进陌生人的怀抱，还死死抱住人家讲了很久的悄悄话。她后知后觉退后与他拉开距离，只觉得整个人烫得像是能煎鸡蛋。
远处的学生们已经炸开了锅。
“喂这……什么情况啊！”
“千寻是认识这个人吗？”
“这应该……不止认识这么简单吧！”
“铃野学长会晕过去吧？”
“我拍照了嘻嘻，发给他吧，让他死心。”
“不是，所以没有人关心这个男生到底是谁吗？”
“看上去很神秘的样子，会不会是山上寺中修行的僧侣啊？”
“你漫画看多了吧！”
“不是，气质真的很像嘛……等等！千寻不会被这个无名僧人骗了吧！”
“诶我好像也有听说过这种骗局诶，就是那种，让人掏钱化缘什么的，骗财骗色……”
“会不会是你们想太多啊……听听千寻怎么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