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鸾脸色煞白,心如擂鼓,身子更是如坠冰窟。

    怎么回事?

    从前祁钰也曾经隐晦试探过,自己是否愿意委身俯就于他,若是心甘情愿,来日一飞冲天亦未可知。

    可自己早已断然拒绝,她料定这男人心高气傲,得到的美人必得全身心都在他身上,否则得了身子又有什么趣儿?

    可今日,今日一日之内,他便问了自己两次,第二次更是如此直白。

    这确实是从未有过的,难不成他当真用尽耐心了?

    沈云鸾强行镇定了心神,柔荑抵在那雄浑健硕的胸膛处,柔声低泣道:“陛下,云鸾实乃亡国之人,如何配得上陛下这九五之尊?”

    祁钰凤眸微眯,声调慵懒道:“如何配不上,朕说配得上,便无人胆敢指摘。”

    说着,他大手微微用力,将沈云鸾往怀里再带了些许。

    沈云鸾只感到腰间那力道收拢,纤细无骨的腰肢被勒住,此刻竟然连呼吸头困难起来。

    “朕而今后宫空无一人,公主若是愿意,便是这花丛中一枝独秀的娇姝,此等机遇多少佳人求之不得,公主当真不动心?”

    听着祁钰那略带蛊惑的话语,又瞥见他冷然俊颜下,少有展露的灼热滚烫,沈云鸾只感觉喉咙发干,像是要被蒸干的水珠儿。

    可她还是强撑着理智,坚持道:“陛下所说,自然是寻常女子所想所求,云鸾亦是女子,只是云鸾,云鸾……”

    沈云鸾说着说着,继而低泣起来,晶莹的泪珠垂挂在眼睫处,浓密乌黑的睫羽眨个不停,衬得那面容犹如蝉露秋枝般,引人怜惜又诱人神往。

    祁钰审视的目光不停,他心知肚明,这狡猾聪慧的女子惯会做戏,此刻必定是拿那个未婚夫作伐,想叫他灭了这心思。

    果不其然,沈云鸾娇娇怯怯道:“神女无心,还请陛下放过云鸾。”

    祁钰勾了勾唇,狭眸清明道:“好一个神女无心,公主,若是朕执意如此,不肯放手呢?”

    他说着,大手在单薄纤弱的脊背上游移,摩挲着,好似带着意味不明的暗示。

    沈云鸾一颗心悬到了空中,嗓音都尖锐起来说:“陛下莫不是忘了,当日答允过云鸾,绝对不会强迫云鸾吗?”

    祁钰的手顿住,默不作声扫视着她。

    沈云鸾悬着的心稍稍放平,可她丝毫不敢懈怠,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身为真龙天子,合该说到做到才是。”

    紧接着,她不等祁钰回应,又说:“云鸾,已经在仰慕陛下的路上了,还请陛下再耐心些,切莫弄疼了云鸾才是啊。”

    说完,沈云鸾又抬眸,用她那双既媚气又天真的杏眸,欲说还休地看了看祁钰。

    美人风情摇曳,几缕青丝被晚风拂过,撩倒在霜雪般的脖颈处,那赤色的宫衣也好似氤氲着什么,连带着雪肤也变得绯红。

    祁钰薄唇轻启道:“有道是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而今花前月下,公主的姿色灼灼其华,当真叫朕心醉。”

    他说着,好似受不了般,头微低下,不顾沈云鸾下意识的挣扎,在那满是香馨的脖颈处嗅了一下。

    微凉的肌肤莫名被灼热的鼻息所染,沈云鸾被激得浑身颤抖,娇躯也似风中海棠,娇娇怯怯中别有风流之处。

    她紧咬着下唇,强忍住被差点轻薄,就要脱口而出的娇吟,生怕再次刺激到这呼吸急促的君王。

    “软玉温香,不过如此。”祁钰低低道,竟然大发善心,放过了她。

    沈云鸾连忙闪到一边去,捂着宛如被轻啄了一下的脖颈。

    那里本来冰凉的温度忽而火热起来,狎昵的唇感仿佛如同烙印,此刻竟然烫得微疼。

    “今夜是朕孟浪了,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那墨袍君王缓声道,几缕灯火葳蕤他凛然冷冽的眉眼,身姿亦是玉树临风,丝毫看不出,是能做出亲薄女儿家下作事的人。

    沈云鸾内心咒骂了千万遍,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只低低应了,随后忙不迭下去。

    临走前,沈云鸾看见祁钰背对她,负手而立。

    满室的烛火照耀着,那清寒的背影好似拢着凉意,任此间多少火光,都照不明他身姿里的萧疏。

    “这人的寝殿,无论何时都是灯火辉煌,即便是入睡之时,也不见他熄灭几盏明灯,难不成不怕夜里烛光晃眼,搅扰了睡眠?”

    沈云鸾暗道,却瞥见那人衣角被风吹动,好似又要转过身来。

    她连忙从养心殿内退去,生怕晚了一步,叫祁钰改变心意,抓回去承宠侍寝。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夜里睡觉点多少灯?

    可笑。

    ……

    又过了许多日子,当朝丞相谢訇进入御书房,他已年过五十,花白的头发,身穿深紫大袖朝服,走进来时步伐稳健,眸中清明。

    沈云鸾了解到,谢訇曾是太子师,祁钰七岁时便已在其身旁,而今已历两朝,府中门客众多,在朝中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祁钰在景国玩弄权术时,便是他亲自操持朝政,和那位闵王分庭抗礼,共同制衡着大雍的政务。

    当然,这都在祁钰眼皮子底下进行,至于他用的何种手段,去制约两位臣子,沈云鸾并不清楚。

    “陛下,韵州受水灾所累,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赈灾的官员抵达后上书,此地有流民作乱。”谢訇低声道,目不斜视。

    “赈灾款是几月前拨下去的,而今才说有流民作乱?”祁钰冷声问道,负手时不怒而威。

    “陛下恕罪,此事是微臣监管不力,派遣的官员是微臣推荐而去。”说着,谢訇撩开朝服下摆,顺势跪在了地上。

    祁钰静静看着他,眸光难辨喜怒,只凤眸好似拢着寒厉的光,落在那弯曲的脊背上时,犹如一柄即将落下的利刃。

    沈云鸾本以为,按照他的性格,会立即治罪,可谁料祁钰却缓了嗓音。

    “谢丞相为大雍夙兴夜寐,劳苦功高,若说有罪,也该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如何能真的怪罪到你身上?”他沉声说,继而白石走了进来,将谢訇扶起。

    沈云鸾许久没见白石了,只知道他被祁钰派去宫外办事,这几天才回来。

    青年看着瘦削不少,青衫落拓,人却依旧沉稳干练。

    俊眉修眼,气质也斯文。

    在入御书房时,白石目光低垂,并未掠过周遭的人和事,只专心去干祁钰吩咐的事情。

    “老臣有罪,请陛下治臣之罪,否则臣问心有愧!”谢訇坚持道,竟然在地上跪着不肯起来,任白石如何劝说。

    祁钰微蹙了眉心,将茶杯一放,玉指点在案几处,任谢訇跪去。

    御书房内死寂一般,静得针落可闻。

    沈云鸾有些呼吸不过来,稍微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这谢丞相似乎执拗得很。

    哪有这样的人,皇帝已经说恕罪了,他偏要跪着请旨降罪的?

    忽然,祁钰打破沉默,开口道:“谢丞相,丞相辛苦。”

    沈云鸾听着这话好似不对劲,下意识去看,发现祁钰眼神犹如寒霜,冷得叫人心惊胆战。

    谢訇闻言头嗑在地面,脊背微微颤抖着,半百的人了,在年轻的帝王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云鸾在年幼时,见过父皇的太子师,那人看起来和蔼可亲,父皇经常找他闲聊,自己便和母妃一起,在旁边看看花。

    而今陡然看见这一对的关系,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办事的官员,谢丞相不必去管,更不用理会,朕已经提前解决了。”祁钰缓声说,眼神里沉得吓人。

    谢訇好似浑身一震,继而食指收紧,仿佛隐忍着什么情绪般,躯体像个枯槁的树枝,被风吹得颤抖起来。

    “微臣,谢陛下隆恩!”谢訇许久道,这才在白石的搀扶下,勉强支起身子来。

    沈云鸾站在书桌前,垂眸不经意看去,隐隐感觉谢訇好似在打量自己,眼神略微不善。

    这段日子,她陪侍御书房颇多,经常接收到这样的眼神,故而也习惯了。

    只这位谢丞相投射而来的目光,好似与别人不同?

    待谢訇离去,沈云鸾这才听白石说道:“陛下,那官员已然被就地斩杀。”

    祁钰淡淡应了声,倒是没有别的情绪,只看了看手上的奏章。

    白石低声道:“微臣已然查明,分明是那官员胆大包天,私吞赈灾款,这才逼反了百姓,其中到底有没有谢丞相的手笔,还不一定。”

    祁钰冷笑一声道:“他倒是聪明,还以为朕全然不知情,想给自己讨个说辞,来日好逃脱问责。”

    白石垂眸,唇角勾起个嘲讽的角度说:“陛下圣明。”

    这一厢沈云鸾倒是听懂了,她只惊祁钰的手脚过快,趁着丞相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人料理,顺带敲打了他。

    按理说,韵州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一月距离,一来一回的,想必谢訇也是才得知情况,这才有了主动请罪的事情。

    沈云鸾暗道,他到底埋伏了多少眼线?

    竟然像个蜘蛛网一样。

    可谁料,她才心惊完,白石突然对她说:“沈女官,麻烦你来伺候陛下笔墨。”

    说完,他只身出了御书房,偌大的屋内又只剩下沈云鸾和祁钰两人了。

    不知为何,沈云鸾总感觉,这人前冷淡自持的天子,似乎在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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