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知白被传送到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

    说它是空间,其实是抬举它了。

    这地方入眼一片白,单调的配色让刚从无色人村子里出来的女青年顿觉不适。地面像个正方形,边长目测只有一米,房间高度则大概有两米左右——和小型电梯相比还得砍去一半的体量,更像个大号棺材。

    连褚知白这样的小个子都只能站着、或者抱膝坐在里面;换做身材壮一点的人,比如某位韩姓青年,估计跳转的瞬间直接就卡在这里动弹不得了。

    如此小的一个空间里,除了褚知白这一个活着但倘若不补充新鲜空气很快也活不了多久的人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黑发姑娘静静站了会儿,思考自己该做点什么。

    长期接连地高速运转让她的大脑有些迟钝,如今乍一放松,很难再迅速回到状态,故而想着想着,她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呆。

    在她出神时,面前的墙壁无声缓缓移开,露出墙后由于惊讶而瞪大小眼且果真不幸被卡住的韩琵。

    青年两脚腾空架在那儿,和她面面相觑,像被摆错位置的毛熊方块。

    看这架势,八成是没人性的狗系统管杀不管埋,直接把人弄来塞里头就完事了,丝毫不考虑玩家能不能活动。

    “呃……嗨?”

    这么快就和朋友相遇,本应开心才对,但因着自己的窘境被人看到,可怜的青年面红耳赤,半天才憋出个声若蚊蝇的招呼,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或许是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他愣了会儿,又后知后觉解释道:

    “我没办法动,就想着再看看面板熟悉熟悉内容,发现抱团券后面多了个按钮,于是点了一下……”

    韩琵讪讪地笑着,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他看上去很热的样子,红透的脸颊像狒狒的屁股。

    姗姗来迟的嗑瓜子声拯救了内心正水深火热的青年。顾不上眼前这一茬,他们先查看相关信息。

    二人身处的地方,是各自的“休息室”——至少系统给出的说法是这样。

    每个玩家的休息室独立存在,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风格主打的就是一个孤僻自闭。

    这游戏继续发扬其给新手礼包时的抠搜作风,继搞砸房间的舒适性、健康指数和卫生程度之后,又成功掐断了人类的第四个基本需求——社交。

    看样子是铁了心试图帮助无数个玩家走出正常精神状态。

    韩琵歪打正着按下的按钮,让两人的空间合并、得以成为邻居。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休息室一旦合并就没法再拆开了,只能在任意墙面上连续快速轻敲三下,让那面被挪走的墙再次回到原位、保障双方的隐私。

    现在,他们身处于有着一米乘两米地面面积范围的空间里。

    黑发姑娘示意青年把身体转过来,贴着较长的那面墙站,也好松快些。对方试了试,怎奈躯体卡得严丝合缝,一强行用力就让他疼得很。

    “那就没办法了,”褚知白耸肩,“我们早点进副本吧,你只能这样解脱了。”

    花发胖子生无可恋。

    想死,但总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游戏搞这么一个地方出来,初衷并非为了折磨玩家。

    玩家每次进副本,在里头难免有磕碰、会受伤,结算出来默认跳转至休息室,便是专门为此设计。

    在这里头,人们的伤势会被冻结在回来的那一刻,不再恶化、同时自动缓慢恢复……哪怕严重到人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也能救回来。

    且环境绝对安全。

    虽然比起安全,这配置更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说有没有人能进来害你嘛,安全感够不够足?

    当然,尽管有地方治病了,也不推荐玩家轻易尝试那些个把自己作到灯枯油尽的极限操作。

    身体虽然能得到治愈,痛感却是无法屏蔽的。

    剧烈的疼痛不会直接致死,但疼痛之后的休克可真的会要人命。毕竟,休息室提供的治愈能力远远追不上身体全线崩塌的速度。

    恢复期间,玩家可随时进入副本,同时身上剩余的伤也会一并带入。

    理论上,一直歇在休息室里、直到整个人彻底康复是最优选择,然而,这期间玩家的吃用和正常生理需求的满足又是个大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样一个连腿都伸不直的地方呆上个三五天甚至更久,人的身心真的不会出毛病吗?本来生病受伤就是容易影响心情的一件事。

    监狱里头,让犯人闻风丧胆的禁闭室,空间再小,至少也会有张床……相比之下,这里的条件简直比坐牢还苦。类似于洗头洗澡的小事暂且不提,大家怎么上厕所呢?

    脏一点还能勉强熬熬,这方面可真没法克服啊。

    仿佛在冥冥之中听到了黑发姑娘内心的吐槽,嗑瓜子声再次响起,提醒面板里的九号位置已解锁,同时解释道,这里会在玩家每次进入副本期间自动进行卫生维护。

    对于这个新出现的“玩家会面厅”,二人都未做理会。

    褚知白没兴趣,韩琵则是唯恐被抢了衣服。

    见双方面板上姓名后面刷出来的副本数字编号一致,头痛问题几近于无的褚知白不多废话,朝青年微微点头:“那边见。”

    语毕,她人瞬间消失在了小房间内。

    铺着红色绒布地毯的车厢温暖明亮,车厢正中央,五把做工精致的扶手椅面对面摆着,围成一个圆圈。

    玫瑰木散发着淡淡香气,播放着唱片的留声机戛然而止,闭眼靠在椅子里的五人陆续苏醒。

    褚知白最先睁眼,第一时间发现对面韩琵后,她起身来到青年身边站着,等待的同时用目光审视另外三人。

    染红毛露脚踝、衣着精神且脖子上挂着指头粗大小金链子的青年,浓眉大眼;

    衣袖、前襟脏黑,指甲里嵌泥的半大少年,稚气未脱;

    运动鞋蒙灰、身穿秋裤却在外头套着崭新舞台短裙的女生,面色发黄。

    见韩琵苏醒,她继续观察周边环境。

    尽管车厢内很安静,厢体还是时不时有轻微晃动感传来,以此判断列车处于行驶状态。

    窗外一片浓厚的漆黑。

    借着室内灯光可以看见,外层玻璃上有涓涓细流不断向后滑过,似是雨水。

    前头是通往下一车厢的玻璃门,门上方悬着示意通行的绿灯。玻璃门对面黑黢黢的,大家身处车厢的亮光竟无法传过去。

    室内陈设很是简洁,除椅子外,唯一的家具仅有玻璃门右侧摆着的一条暗红色长桌。

    同样是暗红色的桌布上,不仅有停止工作的留声机,还放了把枪筒很长、握把很短的旧手枪。

    没发现任何食物,这让估摸着饿了快有大半天的褚知白很是失望。

    此时,另外三人也已醒来,各自在房间到处查看。

    自我介绍、互换姓名这种事,只会在社交派得上用处的场合出现。很显然,此时情况并不符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此事。

    大小孩东张西望着,慢慢蹭到玻璃门边,望见桌上的手枪,他瞬间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一把拿起来左看右看。

    越看越爱不释手,小孩索性两只手握着它,举起双臂摆出姿势,枪口到处随意瞄,同时嘴里配合着发出“Piu”“Piu”的音效。

    见状,褚知白挡在韩琵跟前,用手推开冷冰冰的枪口,绷着脸冷声道:

    “别乱瞄人。”

    有主见的小孩自有想法,才不会听一个臭着脸的陌生人的话。更何况,她看文文弱弱,甚至比自己高不了多少,毫无威胁。

    挑衅似的,少年做出鬼脸,又将枪口指向旁边的红发青年。

    “我擦,你这死小孩,枪口拿开!”

    红毛见状,赶紧跳到一边。

    穿短裙的女孩子也忙不迭走开几步。

    对方恍若未闻,继续不知死活地嬉皮笑脸,见红发青年如此忌惮,他更加起劲。

    红毛作势撸起袖子:“我要不客气了啊!”

    就在他第二个袖子撸到一半时,伴随“啪”的一声,几点温热的液体飙到青年脸上。

    讨人厌小孩的双臂瞬间化作齑粉,在两人之间飞溅开来,腥味弥漫。当事人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沾染血污却并未损坏丝毫的枪砸到红毯上,发出不重不轻的闷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红毛呆若木鸡:“怎……怎么一回事?”

    目睹少年扣扳机动作的褚知白扯来桌布,蹲下身从地面狼藉里拎起罪魁祸首,将其用桌布裹成了个严严实实的“L”。

    “可能炸膛了,”她将枪递出去,“这东西你们要么?”

    一男一女对其避之不及,连连摇手。

    见状,黑发姑娘收回手,自己拎着那有些分量的玩意儿,示意同样在旁边看呆了的韩琵把此刻真不知死活的少年带上。

    “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能救他的东西。”

    女青年说着,按下了开门按钮,只身走进黑暗。

    韩琵扛着小孩,连忙跟上。

    剩下的红毛和短裙女孩在原地互相看看,发现对方都没动身打算,顿觉心安,准备回到凳子上坐下歇会。

    怎料,三人刚离开,头顶的照明灯突然就开始一盏一盏地熄灭,他俩见势不妙,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追了过去。

    待五人都至第二节车厢时,室内灯光猛然亮起,而身后他们刚刚待的地方则陷入彻底的黑暗,仿佛两个场所互换了一下似的。

    这里的布置和正常普通的列车一模一样,平平无奇。除了一排排定在地上的椅子,再翻不出第二件可以带走的东西。

    车厢前头第三排座位当中位置伏着一个金发女人,她的身体微微起伏,趴在放下的小桌板上,似乎睡得正香。

    女人的头发又浓又密又长,披散肩头,将头和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

    光是看到这些,就足够叫人脑补出一个大美人的形象。

    韩琵将小孩往座椅上放下,顺便探了探他的鼻息:出气多进气少,估计人半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进入下一节车厢的门闭着,上方也没有绿灯,看来得做点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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