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国,永安十年春,浦庆城定平县。

    夏暖看着携纸条直插门框,尾部还颤楞楞的匕首,不由摇头感慨:古代人传递消息的方式真拽啊!

    她费力拔掉匕首,看着门框上一个深深的裂痕,忍不住有些心疼。实在是因为这个家有些过于物质匮乏了。

    她拿下纸条,打开。不由眉头一挑!

    她就知道,这个家没她得散,得亏她在现代是一名烟花设计师。

    她扭身朝屋内脆生生喊道:“爹爹,货催的紧,该去厂子干活啦!”

    自她意外穿进这古代经营游戏后,便被迫接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烟花铺,且喜得一便宜爹。如今铺子正处在能否交付成功的存亡关键期,可得上点心!

    接单不易,且行且珍惜。

    很快,屋内走出一位浓眉须髯的中年男子,他便是爹爹夏渊。

    夏暖将手中字条递了过去。

    爹爹接过一看,不由双膝一软。

    “今日寅时便要去街头燃放多色烟花,成功了才付尾款,否则要按违约十倍赔付。这可如何是好?唉,都怪我先前一时不察,接下了这单,这……多色烟花,根本闻所未闻、不曾见过啊!”

    夏暖不甚担心,又不好直言自己能做出来,只得好言安慰:“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爹,您别担心,多尝试几次总会成功的,我会和爹爹一起努力!”

    夏渊拍了拍女儿的肩,既欣慰又苦涩。不知何时起,女儿便突然地长大、懂事了。都怪他这个爹没用,未能护住她本该天真烂漫的生活,让她小小年纪便当家了。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夏氏烟花制作厂。

    这不是夏暖第一次来这里,里面不同材料的摆放位置她都清楚。她佯装要跟爹爹学,爹爹拗不过她,也便同意了。

    夏暖边看爹爹制作,边动作十分娴熟地将烟花外筒粘摆整齐,并快速装好引线。

    爹爹虽诧异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夏暖便开始制作烟花弹丸。她在最中心处放置了一枚□□,其外围分别用洋硝与钠粉、钡粉、锶粉混合,做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圆球,整齐地摆成三圈。

    最后,夏暖又动作娴熟地将弹丸装入内筒,做好最后的封装。

    刚做完一个,一抬头便见爹爹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你会做?”

    夏暖眨了眨眼:“嗯,之前看爹爹做便会了,最近我又琢磨出了三色烟花,怎么……很难吗?”

    爹爹张了张口:“……还好。”心中却自嘲地想:我还真是糊涂了,小孩子能懂什么,真以为随便琢磨就能成了?还三色烟花呢,我还傻乎乎真信了。看来,得要好好想一想铺子倒闭后,应该做什么营生来糊口了。

    忙活了一下午,货量终于备齐了。夏暖二人也不敢耽误,拉着小货车准时来到了东街头。

    此时,虽是傍晚,但街上人来人往,依然热闹。有好事者笑问:“夏老板,这是要干嘛啊?”

    夏暖主动替爹答话:“试放烟花,也好给大伙儿热闹热闹。”心中却想:纸条上指定了让在这里燃放烟花,若是燃放失败,这单生意黄了不说,店铺的名声也算臭了,以后铁定没人来定制烟花了。

    路人一听,皆笑笑便离去了,无人愿驻足欣赏。

    夏暖拿着一个三色烟花来到一处空地,毫不犹豫地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燃,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烟花的引线越来越短。

    路人皆闻声望去。

    随着“吱”的一声锐音,一道白光冲向暗色天际,犹如一颗璀璨的流星划破夜空,绽放着炫目的光芒。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烟花突然绽放出红色光芒,光芒盛开的刹那,犹如满天星斗被炸开了锅,火花四溅,光华璀璨。又一声响,绿色的光圈蓬勃炸开,紧跟其后的便是黄色光芒,它们如同轻盈的舞者在空中挥洒着绚丽的色彩。那瞬间,光与影交织成一幅华美的画面,让人陶醉。

    路人皆激动欢呼,爹爹更是犹如失了魂魄一般,呆愣着一动不动。

    良久,才喃喃出声:“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我儿真乃天赋异禀啊!”

    良久,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几个面色难看的青衣小厮,他们朝爹爹丢去了一个沉甸甸的绣竹荷包:“夏老板,货不错,真让我等开眼了,这是尾款!”说罢,便推着货灰溜溜地离开了。

    爹爹将荷包递给了夏暖。

    夏暖掂了掂荷包,保守估计在二十两左右,不禁高兴道:“爹爹,我们赚钱了!”说着,便将荷包揣好,又亲昵地搂着爹爹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今日我们去好客楼吃顿好的,如何?”

    爹爹笑着点头。

    二人来到酒楼,径直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听夏暖豪气道:“小二,将你店里的几个招牌菜都上一遍!”完全是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客官,本店吃饭需要先付银子再上菜,您看……嘿嘿,对不住……”

    夏暖冷哼一声,伸手去摸钱袋,她决定将钱袋用力拍在桌上,狠狠震慑一波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然而,她却一摸一个不吱声。

    额,钱袋不见了!

    夏暖低头将腰间看了个遍,却发现腰间空空。

    啥时丢的呢?

    夏暖挠了挠头,朝店小二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小哥,我说我钱袋丢了,你信吗?”

    店小二轻哼一声,扭头便走,不再搭理二人。

    夏暖赶忙站起来,匆匆嘱咐道:“爹,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荷包,很快就回来。”说罢,不等爹爹劝阻,便跑了出去。

    此时,天色也愈发地暗了,街上行人渐少,夏暖沿路寻找,却一无所获。

    她低着头,边找边叹气:唉,那么多银子啊,谁见了不心动,我还傻傻地出来找。罢了,若是走到街头还没找到,那她就自认倒霉了。

    她正思忖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如清泉般独特而清亮的男音:“姑娘,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紧跟着,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伸到她眼前,那手里正托着那熟悉的翠竹荷包。

    这正是她的荷包!

    夏暖惊喜地抬起头,入眼便是一袭鲜艳红衣的年轻男子,腰间别着一把雕纹古剑,他的长发高高扎起束在脑后,显得英俊又精神。尤其是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深邃又带着笑意,波光流转间不经意便朝她抛了个媚眼!

    夏暖当即心神一荡:还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啊!

    美色欣赏归欣赏,夏暖还是不忘将荷包仔细收好,接着双手握住男子白皙的手,感激道:“谢谢,公子拾金不昧真乃我辈楷模,公子这般好心未来必会有好报。小女子名唤夏暖,不知是否有幸能知公子名讳?”

    男子脸上笑意渐深,微扬下巴道:“咳~,自然可以。本公子姓赵,单字一个穆,字虽简单,却乃和美之意。”

    “哇,好厉害。”夏暖呵呵笑了下,心中却想:这帅哥长得挺养眼,只是这般主动夸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正待她打算以‘后会有期’来收尾时,一声突兀的“咕噜~”声从男子腹部传了出来。

    男子一愣过后,便羞恼地撇开头。

    夏暖自行脑补:人家苦哈哈在这儿等了半天,就为了归还她的荷包,连饭都没去吃。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她这不请吃饭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便主动邀请道:“赵公子高义,小女子佩服。小女在好客楼略备薄酒菜肴,以表谢意,不知赵公子可愿赏光一叙?”夏暖心想:总归是给他台阶下了。

    男子一听,下巴扬得更高了,他用施舍般的语气说道:“你既然如此诚心恳请,我答应你便是。”

    夏暖:我谢谢你啊,完全不必勉强!

    算了,请完这顿饭,以后她与这位赵公子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在去好客楼的路上,夏暖又从男人口中得知:他是一位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剑客,亦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大侠。

    其实,真不必告诉她这些,她不想知道的。

    来到酒楼后,夏暖又为爹爹引见了赵穆,这才喊来店小二,十分暴发户地点菜付账,狠狠找回了场子。

    酒菜很快上齐,三人边吃边聊起来。

    赵穆期间尝了一口酒,忍不住品评道:“此烈酒入喉,如同烈火燎原。只余辛辣,不算最美。”

    夏暖暗暗翻了个白眼:别人请吃饭,臭显摆什么,多少给点面子啊喂!

    “对了,来的路上我已介绍了我自己,还不知夏姑娘家是做何营生?”赵穆突然看向夏暖。

    夏暖一想到他路上的口嗨,强忍不适道:“烟花铺子,小本经营,糊口而已。”

    赵穆一听,不禁眼波一转,又道:“那看来是自营店喽?”

    “是啊,自家勉强支撑罢了。”爹爹喝酒苦笑道。

    “咦?那就奇怪了!听说火药只有相关官家编制人员会做,烟花离不开火药,那大叔开的非官家烟花厂铺如何会做火药?”赵穆单手托腮状似只是单纯地好奇,可眼底的精光却一闪而逝。

    爹爹心中一凛,顿时酒醒大半,呐呐半晌没说出话来。

    夏暖一见父亲脸色不对,顿时了然。

    火药用于军事战争,必然起到决定性作用。官家定然对火药管制严格。而她们的火药来路若说不清楚被举报就麻烦了。

    这位赵公子看着无害,却不想是来者不善啊!

    她立刻看向父亲接话道:“爹爹,这件事赵公子好奇就告诉他吧。”说着便看向赵穆道,“说来也是运气好,我有次在旧书坊淘得一本异志录,里面便夹了这□□,许是哪位官家卖旧书忘记拿出来吧。”

    “原来如此,夏姑娘还真是好运气。”赵穆眉眼含笑,继续同她二人举杯畅饮。

    气氛渐渐地又轻松起来。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好奇而已。

    夏暖也忍不住怀疑:莫非,是她想多了?

    恰在这时,酒楼外迅速洒过一阵孩童的银铃笑声:“癞痢头,看黄牛。黄牛唔食草,癞痢学剃脑。剃头剃出血,癞痢学打铁。打铁难牵炉,癞痢学钉砻。打砻难破篾,癞痢学做贼。……”笑声飘远。

    爹爹不由一脸回忆地看着窗外,跟着小声喃喃:“做贼难打洞,癞痢学打铳。打铳难扣火,癞痢学修锁。……”说罢又怅然地摇了摇头。

    夏暖暗想:这首童谣还蛮押韵的,没想到,爹爹也会唱童谣?还蛮有童心。

    夏暖正胡思乱想之际,赵穆突然道:“原来大叔也听过这首童谣,莫非大叔曾去过蜀地?”

    “不曾。”爹爹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道。

    赵穆却不依不饶道:“哦,是吗?蜀地是火铳的发源地,这首童谣只有蜀地当地民众熟知,大叔未曾去过蜀地是如何得知?”

    夏暖一见他为难自家爹爹,顿时不乐意了:“多稀奇,这群孩子就知道啊。”

    赵穆不由微一耸肩,得意道:“说来巧了,我去过蜀地,刚刚闲来无趣,便是我教给他们玩的。”

    夏暖也学他耸肩:“说来也巧了,爹爹刚刚来酒楼路上碰巧听了这首童谣,感觉押韵好玩,记住了而已。我爹爹不善言辞,赵公子再有好奇之事可与小女子探讨,免得扫了您的雅兴。”

    “哈哈,有趣有趣。来来来喝酒!”赵穆大笑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饮罢,他深深地看着夏暖,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有一好奇之事,还请夏姑娘解惑。”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小心地展开摊在桌上。

    爹爹一见宣纸内容,不由面色惨白。

    夏暖好奇看去:画中是一位无眉无须的中年汉子。

    她不解:“这是官府通缉画像,赵公子这是何意?”

    赵穆微微一笑:“稍等。”便起身从店里借来了账笔,对着画中人缓缓地添眉加须。随着他的动作,画像的熟悉感渐渐扑面而来。

    而此时,爹爹握杯的手已抖个不停。

    赵穆却视而不见,只一脸愉悦道:“告示悬赏500两抓火铳案疑犯,可这人添眉加须后跟大叔可真像啊,500两真的很诱人,夏姑娘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不然,在下恐怕真会忍不住报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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