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胆大包天的毛小子,居然敢诋毁老太君!”周思逑第一个跳起来,他瞪大了双眼,说道。

    管家夫人也十分惊讶,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你这小子,不想要命了!老太君可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岂容你这小子污蔑!”

    周承恩心中也是大惊,可是又觉得景暄和一向办事靠谱,不会乱说,当下也是面露难色,语带关切道:“景总旗,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老太君是我周府最尊贵的人,又怎会与人命官司扯上关系?再说她一向深居简出,连周府都甚少出去,怎会是杀人凶手呢?”

    从头至尾,老太君只是定定地握着拐杖,如同一座雕塑,未发一言,终于,她淡淡地笑了一声,道:“景大人,你莫不是发了病,居然说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会去杀人?真是荒谬。”

    景暄和抿了抿嘴唇,说:“邢老太君自然不会杀人。”

    众人被她弄糊涂了,刚才不是她说的老太君是凶手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又反悔了?

    周思逑按捺不住,抄起胳膊,道:“嘿,你小子把我们当猴耍呢?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找不着北了!”话音未必,却被万灵安的一记眸刀射去,他只好闭嘴。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邢老太君当然不是杀人凶手,可眼前这位,却是被人假扮的。”

    什么?!

    “我说的对吧?黛烟公主。”她的声音很低,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掷地有声。

    众人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又觉得想不通,传说中黛烟公主是皇帝的宠妃,貌美绝伦,可是眼前的老太君已经八十有余,脸上也布满皱纹,怎么也不可能与那年轻的公主联想到一起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邢老太君”忽然笑了,不过须臾,又止住了,她摇摇头,说:“这个笑话可真不好笑,景大人休要逗弄我这瞎了眼的老太婆。你记住,若事实证明你诬赖了老身,可是不免有牢狱之灾。”

    “难道不是么?”景暄和走近一步,说:“黛烟公主不需诈我,大家都是聪明人,更不需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大人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景暄和叹了口气,说:“事实上,凭你的易容术,能伪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可你那淡灰色的眸子却会出卖你,你装成老太君的原因,便是因为老太君的眼是瞎的,你只需每天闭着眼就行,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注意到你的眸子。”

    景暄和心想,虽然她以前的眸色也与常人不同,可是幸亏拿到了变换眸色的药方,否则也不知如何变换身份了。那药十分珍贵,不是寻常人所能得的,难怪黛烟公主想了这么个法子。

    “邢老太君”哼了一声,“看来我苦心经营的计划,终究是瞒不住了。”说着便睁开眼睛,将脸上的易容缓缓除去。

    随着她易容的除尽,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眼前的女子生得肤白如雪,秀美脱俗,特别是那双淡灰色的眼珠,就像被江南的烟雨浸润了一般,传说中的黛烟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我是高丽国的李黛烟,又如何?你只能说我假扮了身份,却并不能说我杀了人。”李黛烟的声音恢复如常,不再刻意装成老婆婆的音调,十分地悦耳好听,“那日我在冷宫里奄奄一息,被丢入乱葬岗,天可怜见,被周府的管家所救,他听了我的遭遇后,十分同情,又正逢老太君去建宁寺礼佛时突发疾病去世了,他便提议我假扮邢老太君,来到周府安家,仅此而已,而真正的老太君被我们葬在建宁寺的后山中,并非我所杀,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去查查。”

    “我当然相信老太君不是你们杀的,可是被夺心的那三人,却与你脱不了关系。”景暄和继续道:“因你在宫中被诬偷盗,正是这三人所为——那宝器本是顺天府富商钱易所有,献给陛下,而明贵妃的姊妹却爱极了那宝器,只见过一次便念念不忘了,她悄悄盗去后,准备了一个赝品,便买通司礼监随堂太监许公公悄悄放到你的宫里,说是被你所盗,这两人还买通了钱易来做伪证,说你宫里的宝器是真货,栽赃嫁祸给你,害你被打入冷宫。”

    “不错,他们该死。”李黛烟咬牙切齿道:“那贱人嫉妒我貌美受陛下宠爱,居然诬赖于我,把我害得好惨,差点命都没了。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们背地里做出如此肮脏的勾当,还能美名在外?这不公平!我就是看不惯这些虚伪的人,又如何?”她突然话锋一转,“可我一介弱女子,就算想要杀了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自然不必亲自动手,杀他们的人,是周管家。”景暄和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剑,说:”这短剑是在他后院埋下的东西,藏得极为隐蔽,若不是我在他后院寻找了多时,怕也是要错过了。经过和死者的伤口进行比对,发现正是杀人的刀。不仅如此,我在他的虎口处发现一处厚茧,一看便是常年舞剑留下的,而根据死者心脏被刀剜去的手法,推断出凶手正是多年习武之人,也与周管家的厚茧不谋而合。为了给你报仇,他便偷偷搜集罪证,约那三人去建宁寺相会,那三人心虚,只好依言去了,在那里,他先用银针刺穴致人昏迷,再剜去心脏,最后拓上神鸟印记,便可借神鸟的传说来杀人。后来,他将尸体通过河道背回周府,又事先点上了催眠的香,周府的人全都熟睡了,所以在他运出尸体的时候,并没有人会发现。”

    “真是没用的东西,做个事情都不利索。”李黛烟的眸中升起一丝怨毒,又化作了轻飘飘的不在乎,“即便如此,又与我何关?是那凡夫俗子想给我报仇,我又没求着他。这神鸟案就算捅到天上去,也与我无关。”

    “黛烟公主,你这样说良心不痛吗?”景暄和有些不忍,“你仗着周管家喜欢你,所以利用他为你报仇,可是你偏偏不在乎他,从始至终,他都是你的棋子罢了,这棋子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的,是吧?”

    李黛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挑了挑眉,道:“我现在就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就是李黛烟的?”

    “办法很简单,”景暄和朗声道,“我在周管家的屋子里发现了许多书画,其中一幅是老太君所画,下面还有提字,前些时候,我正好得到了高丽公主的亲笔书信,虽然文字不同,可是对比字迹,不难看出,这两者是出自同一作者。”

    “这都被你发现了。”李黛烟自嘲一笑,“看来是老天不容我了。”

    “并非老天不容,而是你作茧自受。”景暄和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黛烟公主,周管家生前曾总是站在他屋舍的阁楼内,往一处远眺,等我到那里才知道,他是为了看你,因为那处地方,能够看到你的宅院。其实,他真的很爱你,为了多看看你,他宁愿搬到周府最角落的地方……”

    “够了!真的够了!”黛烟公主提高了音调,像是有些抓狂,她眼底的嫌恶怎么也抹不净,“你不觉得很恶心吗?那个凡夫俗子,那个油腻肥胖的臭男人,居然……总是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她捂着眼睛,恨不得用世间最丑恶的词来形容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我不稀罕,甚至,他的喜欢对我来说,就是恶心!”

    “你就这么讨厌他?讨厌得恨不得杀了他?”景暄和明亮的眼眸像被乌云给遮蔽住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就在昨天,你终于下手了,你忍不了他了,便偷偷在他喝的金银花茶里下了断肠草,让他去死了。”

    “你不用套我的话,如果你还想问,我只能说,不知道。再说了,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李黛烟的声音仿佛铁石一般冷漠,她将脸朝向别处,不去看景暄和的眼睛。

    “黛烟公主不需辩解,只要官差去你的房间搜一下,看有没有剩余的断肠草便可知了。”

    “你……”李黛烟语带怒意,“你就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不!我不想,可是,你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吗?”景暄和的眼中升起一丝痛惜,胸口有些起伏,“他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死了就是再也不能照顾你、保护你了,死了就是你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了,死了就是……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众人不解,为何她要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可是一见黛烟公主如此貌美如花,天仙般的人物,怎会对相貌平平的周管家有好感呢?只是可惜了……

    “我绝不后悔!”李黛烟的语气十分坚定,只是说:“那个凡夫俗子,根本不值得我爱,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留一滴眼泪!”

    “对不起,也许不该让你知道这个,可是,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久久,景暄和才说道,她的声音像天边的流云,带着捉摸不透的虚幻。

    天边飘起了细雨,打在人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仿佛要凉到人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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