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再丢,她把那枚耳环放进笔袋里,腾考场搬东西时又被她随手丢进装的慢慢的储物箱。

    “婼婼你快点,待会还要去吃饭,你再不收拾完就晚了。”

    张语然收拾差不多时在催她。

    林婼满头黑线地看着塞满书本的箱子,好多课本压在最下面,沉甸甸的。

    “语然,你先去吃吧,我这边好多东西呢。”

    她叹息着把那本被撕掉封面的《瓦尔登湖》也扔进去,张语然挪开凳子到她跟前。

    “你要是下次再被搜到这种书,你就直接说是为了写语文作文用的,你上次真是太冲动了,我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伍百泉很记仇的,他明显不喜欢你……”

    林婼嗤笑,懒懒地整理课桌,“我还明显不喜欢他呢。”

    张语然耸耸肩,低头笑了一下,伍百泉家里有点小势力,老婆还是体制内,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多的是想巴结他的人,林婼总有种对所有都蛮不在乎的松弛感,她眸光微动,别有深意地问林婼,“婼婼,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嗯……就种花的,我爸爸是种玫瑰花的。”

    林婼说的有点心虚,对于张语然她不想欺骗,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家确实有开辟以玫瑰花为主题的别墅楼盘,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

    “哦。”

    张语然点点头,本想帮她搬储物箱的手懒懒地插在了口袋里,心里泛过强烈的失望,既然这样,那凡多姆玫瑰就有解释了。

    原来林婼只是个普通园林工人的女儿……

    张语然掩饰掉自己很不合时宜的失望,扯动嘴角笑了笑,“行,你慢慢收拾,我先去吃饭了,明天考试很重要,你加油哦。”

    林婼对人情世故有种天生和后天养成的迟钝,丝毫没有发觉张语然微表情的变化,对她笑了笑,“好,你也加油。”

    落日余晖铺陈在书箱一角,平时总是堆积很多书的教室此时空空荡荡,零零散散的学生还在收拾着东西,几张卷子飘在地上,很快被值日生打扫掉。

    林婼弯腰劺足力气,皱眉试图把箱子搬起来,然而刚离地不过几秒,她就泄了气又把书重重放下。

    “破书。”

    她低低嘟囔一句,“你该减肥了……”

    说完又被自己好笑到,再次用力勉强搬起来时,庆幸自己哪怕住院三四个月体力还算可以的时候,又有点辛酸,要是在港国际,肯定有一群朋友帮她。

    可在这里,她没什么熟人。

    为了让手臂少受些罪,她只能飞快的往教室门口走,放在最上边的那本《瓦尔登湖》“吧嗒”一声滑落掉地上。

    林婼皱眉,弯身想去捡。

    然而先她一步,一只干净修长的、脉络分明的手捡起了这本书,随即,这双手又不由分说接过她几乎快要掉下去的书箱。

    手臂重量骤然减轻,林婼愣了愣,沿着手臂往上看去。

    逆光之下,少年轮廓被照的模糊,唯有眼眸清澈剔透,他单手稳稳搬着沉重的书箱,另一只手轻巧地把那本书插进书籍之间。

    许一风垂眸,喉结微动,嗓音淡淡的问,“你要放在哪里?”

    帮女生搬书这样的情节,是她看校园文校园剧里必有的桥段,太过稀松平常了,故而林婼疑惑自己此时此刻在和他对视时,突然的脸颊发烫是为何?

    “呃,我……我不知道,他们说要放到活动空间。”

    林婼话有点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脸颊很烫。

    这次考试是林婼转学来第一次考试,也是很重要的三省联考,每个班级都有固定的放书区域,每个放书区域又都有固定人的位置,大多数人是放在自己的储物柜中,但林婼是新转来的,她没有储物柜。

    许一风帮她把书箱搬到教室外,环视四周后,侧头去看林婼,“二楼没位置了,可以放三楼,三楼只有两个班级,活动空间大。”

    风灌进走廊,拂动少女衣角。

    林婼歪头去看储物柜上唯一一个没有贴名字的,然后走过去指着它问许一风,“这不是有一个空的吗?我可以放在这里吗?”

    许一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抿平唇角道,“那个是楚楠楠的,她还没有把东西收拾走。”

    “呃……”

    林婼放下了准备打开储物柜的手,有点尴尬,“放二楼的话,那…谢谢你……”

    “没关系。”

    许一风很有分寸感地说着客套话,转身搬着书籍朝二楼走去。

    林婼在后面跟着,指甲缓缓挠动掌心的湿热,少年身躯修长,骨架很高大,楼梯间夕阳余晖缓缓勾勒他的身影,酒色夕阳铺满的瓷砖楼梯间,他影子浓色重。

    空气变得安静,只留脚步声。

    林婼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才能安心,于是她捏紧衣袖,故作轻松随意,“你,吃饭了吗……”

    很明显他没吃,林婼问完觉得自己更尴尬了。

    “吃过了。”

    许一风本能随口答了一句,他受过的教育是在人前要客气懂礼有分寸,问吃饭与否是句客套话,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通通要答吃过了。

    可这里是学校,又是同班同学,才刚刚打了下课铃,他都没去食堂,本能地客气回答倒像是敷衍和说谎。

    许一风咬着侧壁,不知道该怎么再说点什么解释刚刚的尴尬。

    林婼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索性随便找话题,“你那个,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教室听课?”

    “满七天后。”

    许一风立即回答,终于没让她的话落地上。

    “哦,那就是考试完的三天后?”

    “嗯。”

    林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跟着他走过楼梯转角,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山风从开着的窗子灌进来,少女鬓边被夕阳染色的发丝轻扬起来。

    “对了,上次的事我和你说句对不起,那天可能只是我自己情绪很差,关于楚楠楠的事,我不清楚,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评价,上次确实是张语然先开口,关于那件事,我向你道歉……”

    她声音又软又轻,像片羽毛落在许一风眉梢与心头。

    许一风脚步忽然之间停了片刻,从心底生出的欢愉蔓延到唇角,幸而他是背对着林婼的,才没被看到这抹笑容,他重新整理好脚步,不快不缓跨上最后一个台阶。

    “不用,我不在意。”

    他的本意是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话说出来后,许一风忽然开始担心林婼会不会听成另一种意思,以为他故意不冷不热?

    显然林婼就是当成了这种意思,唇角重重压下,垂眸小声解释,“我只是觉得人命关天,生命这样的大事,楚楠楠都不在人世了,她还那么年轻,学校和你们,都太冷漠了……”

    许一风惊讶回头,目光怔怔地看着林婼,忽然明白了她视角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放下书箱,他不敢置信问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楚楠楠已经死了?”

    “嗯?”

    林婼有点懵,不是跳楼自杀了吗?

    许一风摇头,把事情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我和她真的不熟,而且五楼,楼下就是池塘,她只是骨折。”

    这次换林婼震惊了。

    她在晚饭时又问张语然,在确定楚楠楠根本没死的情况下,林婼有种被营销号耍了的无力感。

    该死的营销号……

    她因为记得那个“花季少女因学业压力和情感问题从三十楼一跃而下香消玉殒”的惹眼标题。

    服了,真的。

    原来五楼,而且下面是那个水很多,淤泥很重的池塘……

    “许一风告诉你的?”

    晚饭吃的快,她们吃完的时候,还有空在小超市逛,张语然拨弄着手里的粉色便利贴,挑眉问林婼。

    “嗯。”

    林婼随手拿了两包抽纸准备结账,张语然也把便利贴拿到手里跟上去。

    “别信他鬼话好不好?他就是很楚楠楠谈过,他们俩以前很亲密的,这是整个班都知道的事情,他以前还给楚楠楠写过情书,结果被老师抓到了,这事全班都知道,你信他?”

    林婼眉心微蹙,心里又开始动摇,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她刷校园卡付了钱,扭头无奈地看张语然,“我怎么有种进悬疑剧的感觉?”

    “哎呀——”

    张语然还准备再说什么,可刷卡时的支付失败显示她卡里只有五毛钱了。

    甜软少女一时大囧,尴尬地用余光去看林婼。

    “刷我的吧。”

    林婼递上自己的卡,“嘀”的一声刷卡成功。

    张语然震惊地发现林婼的余额是一千多,校园卡上限才两千。

    “我的天,你在校园卡上充那么多干什么?”

    “我妈妈充的。”

    她现在已经刻意把妈咪改成妈妈。

    张语然点点头,“谢谢啦。”

    她说完突然笑了一下,林婼不明所以。

    “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面总裁给女主的公交卡里面充了20万。”

    “噗哈哈哈,原来你也看这种小说。”

    林婼跟着笑起来,两人一起走到教学楼。

    张语然语气欢脱可爱,摇头晃脑道,“谁能不爱帅气多金的霸道总裁呢?”

    林婼摇摇头,“我就不喜欢。”

    “嗯?那你喜欢哪种?”

    “……我喜欢那种高冷温柔有涵养又有隐藏技能的帅气大学神。”

    “哈哈哈,那你看小说是不是都看校园文?”

    林婼锤了锤侧颈,难得放松下来,把头摇的像波浪鼓,“从来不看。”

    “嗯?”

    吃饭回来的学生都同一个方向在林荫路上走,白色衬衫校服与浓翠相衬,像条东流的河。

    少年和同伴不紧不慢在人流中走着,任由橘色夕阳在身上染色,许一风脑子里想着明天的考试,可逆光去看时,少女马尾一甩一甩映入眼帘,她发梢和他的白衬衫一样,沾了酡红。

    他抽回思绪,隐约听见林婼说什么从来不看。

    耳朵一旦听到,心思就很难再收回来。

    张语然顺着往下问,“为什么?你喜欢大学神的话,不是应该看校园文吗?”

    林婼自然有她的道理,“可是你不觉得校园文越看越觉得生活没有盼头吗?越看越觉得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也对。”

    张语然认同的点头,“有道理,上学上到现在,我确实就没见过什么校草之类的东西。”

    林婼眉梢微扬,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闪过一个人的面容,又听张语然的话时,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审美,“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许一风帅到离谱吗?这要是我以前学校的,我高低得暗恋他七八年下不来……”

    但是也仅限于暗恋,林婼属于那种对恋爱无感,纯纯看颜图乐子那种人。

    身后少年脚步顿了顿,大脑在这一刻卡壳,自心底发出的热蔓延到耳廓,又在耳廓烧开,烫的绯红一片。

    满地酡红夕阳流淌。

    身边上铺同伴先发出爆笑,还不等人反应,他就伸手拍了拍林婼。

    “嘿!林婼,你以前哪个学校的?我让许一风转过去。”

    接着,他笑嘻嘻一推,把许一风推到林婼跟前。

    “宋振宇!”

    许一风皱眉,咬牙切齿推回去,然后尴尬地看着同样惊愕又窘迫回头的少女。

    “别听他乱说,我们刚路过。”

    林婼回眸,少年发红发烫的脸色很是惹眼,心里一股热意涌到脑壳,她连忙摆手,紧张窘迫到舌头打结,“不是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单纯说他很帅……”

    许一风飞快点头,整张脸都变成粉色,他拉着旁边同学就飞快走掉。

    “我知道,谢谢。”

    那条林荫下的白色人潮河流,他像遇到禁忌事物而惊惧的幼兽,再不似平常稳重淡定,用超越平常的速度,慌慌张张超越一众人才到楼梯转角处停下喘息。

    “你拉着我跑什么呀?你没听见那个转校生说喜欢你啊?你就要有女朋友了知道没?”

    许一风眉心微蹙,脸还是红的,他言简意赅,“滚。”

    他们在一楼转角处气喘吁吁,许一风脑子乱糟糟的,倒不是因为林婼那句闲散聊天的玩笑话,而是为自己刚刚走时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反应。

    ——我知道,谢谢。

    他的意思是知道林婼随口一说,林婼会不会以为他说的是,他知道自己长的很帅的意思吧?

    不是啊!

    许一风扶额苦恼,林婼不会觉得他是什么很自恋的人吧?

    还有队伍后面慢慢走的林婼完全没想到许一风脑子里在脑补自己会想什么,有点尴尬地仰头看天,一副想死的表情。

    “我真的……单纯口嗨。”

    张语然翻了个白眼,心里泛起不舒服的褶皱,拇指指甲刮着无名指指甲发出一声只能自己听见的脆响。

    等走到教学楼入口转角,她鼓了鼓腮帮子,有些阴阳怪气,“没想到你还挺外貌协会的,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偷你东西的事情你忘了?”

    她们从楼外走来,声音也不大不小清晰传入耳中。

    许一风连忙拉住同伴把人拖到一楼上楼梯下的储物空间里躲着他们。

    可话不避人。

    脸颊滚烫褪去,他压平唇角,不想再去听什么,自嘲地笑笑后,眸光灰暗起来。

    见他们已经上了楼梯,许一风这才放手,漫不经心和同伴抬了步子。

    然而少女的声音还是传入耳中。

    “不是他,他也不是那种人。”

    清散的声音,却笃定至极。

    许一风愣住,心头忽然像电流一样窜过酥麻感,耳廓的烫再次铺天盖地涌上来,他忍不住紧握了双拳。

    有人信他,在流言蜚语之中,在证据未明之前……

    林婼手背到后面,没去看张语然。

    她自知向来不会看人,可她认识的许一风,从不说一个脏字,从不说旁人一句背后坏话,待人接物礼貌又真诚,上课专注到极致,眼神清澈干净,写一手极其漂亮的行书。

    脑海里忽然浮现夕阳下被橘子海笼罩的许一风,她脸颊忽然红起来,爬楼梯的双腿因为分神忽然踉跄了一下。

    膝盖抵在台阶上,林婼皱眉疼的“嘶”了一声。

    “婼婼!”

    张语然连忙伸手扶她,林婼摇摇头。

    “没事。”

    她吸了口气,勉强起来,脚跟却再次一滑,整个身子往后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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