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眼看争执又要开始。

    秦慕则摆摆手,噙着笑意的表情在月光下更显柔软,“难得静处,就别争来争去了。”

    林婼不满地瘪着嘴,像是还没来得及辩论就被叫停的反方辩手,只能闷闷不乐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嘴里还是嘟嘟囔囔。

    “才不是呢,妈妈说人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她离婚是因为爸爸出轨,你们根本不知道真相,我亲眼看到的,爸爸喜欢上了一个年轻女人,还和她在一起吃饭……”

    不知道分开的这三年,爸爸是不是早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而忘了她。

    秦慕则悠然向前,无声落下叹息,轻揽着少女肩头的指腹下意识按了按,以示安抚,“若若,舅舅敢向你保证,爸爸绝对是个好爸爸,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姐姐带着你和继父生活的这一年多,你们过的怎么样?”

    晃荡的手臂不由顿住,林婼表情微僵,她确实没有足够的论据去推倒秦慕则的观点,因为和秦冠英跟着继父生活的这一年多,是她自出生这十六年来最黑暗痛苦的时光。

    明明就是四个月前的生活,可自从彻彻底底解放出来后,她下意识去回避,那些日子反而远的像是上辈子。

    乡间夜莺颂歌,声音婉转清脆悦耳,风声跟着呢喃,夜色静谧。

    月亮周围晕开月虹,在广阔田野映衬下活像月亮悄悄盛开,这光景让林婼忍不住想到和秦冠英在南非开普敦科梅奇镇的椰子林小路散步时看到的热带月虹。

    她又忍不住亮起手机屏幕看和秦冠英的聊天框,下午三点发送的消息,她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是她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不会是生病了吧?

    林婼眉心微蹙,盯着自己发的那条“妈咪,今年冬天我们再去澳洲墨累河看一次星空吧?”

    长长没有回复,林婼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

    秦冠英那么忙,哪有时间再陪自己去看什么星空啊?

    一声叹息绵长隐忍,充满失望,在月色下悄悄升盈。

    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一辆自行车轮摩擦水泥路的轻响打破了寂静,许是没想到这样偏僻的小路有人夜间散步于此,自行车来不及转弯,摇摇晃晃刹住了。

    车主急忙拧开手电筒,光亮盈满二人身影时,她愣了一愣。

    “林?林小姐?”

    林婼和秦慕则对视一眼,朝闯破寂静夜色的跨自行车的女人看去。

    逆着光,她秀气的脸满是震惊,回应她的视线,林婼也不由愣在原地,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远山林风吹散了些许湿气,明明景色原封不动,可心中却像云雾忽然散开了。

    是照片上那个女人。

    爸爸喜欢的那个年轻女人……

    蓝色木槿郁郁葱葱开了满苑,那棵探出头的石榴树显得苍劲粗壮,映着月光,饱满彤红的果实光泽温润。

    女人热情地引他们回到院落。

    “爷爷!楠楠!快,快出来,你们都忘了吗?这是林小姐啊,是当年一直资助我们上学的——恩人的女儿啊!”

    楚滢滢把自行车停在院落边角处,激动地朝屋里大喊。

    几只母鸡咯咯惊起,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欢天喜地跑出来抱着楚滢滢的裤脚。

    林婼看了看她,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一段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林家世代经商,等到林瑜琛继承家业时资产早就遍布全球,甚至超过七千亿,这些富n代对钱之一事向来淡漠,可林瑜琛不同,除了接手家业外,还是个没什么天赋却极其热忱的滑雪手,靠业余时间的苦练,赢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比赛。

    可惜作为顶豪家中的继承人,他到三十岁完全接手家业时不再被允许参加这种危险的运动。

    细数比赛攒下来的两百万,林瑜琛把这笔林婼随手买个包的钱看的珍视无比,最后决定用于慈善资助。

    这件事林婼知道,可她没想到林瑜琛当年资助的人竟然就是楚楠楠一家。

    小石桌上石榴被扒了壳,亮晶晶一盘像满堆的红宝石颗粒。

    楚滢滢慌里慌张在厨房忙碌,把果盘切的干净漂亮,略带局促端上来,“我们家自己种的,林小姐和秦先生快尝尝。”

    秦慕则微微颔首,“多谢。”

    楚楠楠坐在林婼对面,“我姐姐楚滢滢,刚刚从天宁师范学院毕业,在镇上小学当老师。”

    楚滢滢又忙着炸乳酪,听见她们讲话,不禁回头,“楠楠,你们认识?”

    林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盯着那个在炊烟里忙碌的瘦弱身影,脑海突然吱吱响着耳鸣声,呼吸也紊乱起来。

    秦慕则慢条斯理呷了口茶汤,替她做答,“若若今天来这,碰巧是来寻舍妹。”

    楚滢滢脸庞溺在一片油烟中,惊愕启唇,“什么?楠楠她,她最近……”

    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锅中滚油金黄,她只平静地把炸的酥脆的乳酪捞出来,终究是说不出来后半句话。

    秦慕则向来不让林婼陷入尴尬中,便替她圆了话,“舍妹和若若是好友,我们今天来也是为了舍妹的事,碰巧遇上了故人,没成想你们竟是亲姐妹。”

    乳酪条被她端上来,楚滢滢怕人嫌弃,连忙拿了从未用过的筷子热水烫了才敢给这对贵人用。

    她看了看楚楠楠脸色,又看了看秦慕则刻意淡化的语气,一时间心领神会,眼眶一再湿润,又怕自己诚惶诚恐的道歉会让贵人嫌弃多事,红着眼酝酿良久,夹了最金黄酥脆的乳酪条放在搪瓷盘中双手端到林婼跟前。

    “从前林先生爱吃这个,那时候妈妈还在世,让我用真空盒装了带过去,不知道林小姐喜不喜欢,楠楠小时候做手术时,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要不是林先生出了拿笔巨额手术费,又资助我们姐妹继续读书,我都不敢想生活该怎么过,可惜我能为林先生做的仅仅是用奖学金请他吃了顿饭……”

    楚楠楠回忆起来,喃喃自语,“原来你就是那个林先生的女儿。”

    世界果然是个圆。

    林婼也惊叹竟然兜兜转转遇到了父亲当年资助的那对姐妹。

    她脑子很乱,又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连忙问,“姐姐,那你当年也是在这里请爸爸吃饭的吗?”

    楚滢滢自知不敢当她这一声姐姐,连忙笑着摆手,“林小姐快别这样叫我,请恩人吃饭怎么敢如此疏漏?是在天宁市区一个星级餐厅,我那时大二上学期拿笔奖学金,特意给林先生和林太太买了礼物,如果不是今晚匆忙,我也很想请林小姐去好些的地方吃顿饭。”

    心里有根弦咯噔一下裂了,灵台上沉积的烟尘随着眼前刚出锅的乳酪条热气一起飘散,她渐渐看清楚了往事真实的脉络。

    林婼勉强笑笑,强压着心里的乱,仔仔细细去回忆用眼前人话语串起来的逻辑,“对,我记得那件事,那时候应该还是9月份,上浦太热了,爸爸那天突然兴致很高,说要带我和妈咪去赴场约定,说什么分享帮助了别人逆天改命的喜悦,可惜妈咪临时有事,我那时候浮躁,宁愿去看摇滚乐队的演出,爸爸只得跟姑姑一起去了。”

    楚滢滢两侧唇角扬得很高,眼眶灼热,有春木被滔滔江水滋养之感,她回忆起那时饭桌上的交谈,矜贵内敛的男人没有什么架子,听她讲了很多,问了她的专业前景,虽然只有短短十多分钟,可她永生铭记这份恩情。

    “对,可惜貌似林小姐的姑姑也临时有事,陪林先生来的应该是他的管家。”

    “外滩和平饭店?”

    林婼又询问这些细节。

    “对。”

    楚滢滢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的经济水平也只够凑了很久才订了和平饭店。

    少女点点头,原来那个所谓跟爸爸一起吃饭的女人就是楚滢滢,那张照片上,爸爸脸上的笑容竟然是因为欣慰吗?

    所以根本没有出轨这一说吗?

    是秦冠英误会了吗?

    楚楠楠捏着发丝,想起那年姐姐带回来的印有logo的精致纸袋。

    林婼点点头,目光落在楚滢滢秀气的面庞上,“姐姐生的真是好看,结婚了吗?或者恋爱没有?”

    她听上去活像是要给人介绍对象。

    “哈?”

    被她这么一夸,楚滢滢脸庞匀了绯红,“林小姐谬赞了,还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秦慕则别有深意看了林婼一眼,想探明林婼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楠楠神经放松下来,难得开口,“姐姐过了支教这三年,就可以去城里当老师,不过爷爷身体不好,她打算留下来办果园,还在筹备阶段。”

    所以他们全家在这三年里,就只有楚滢滢每个月两千五的微薄工资支撑。

    林婼低下头,呼吸慢慢泛紧,不知道又该如何接受这个猝不及防的真相,肚子适时叫起来,她麻木地咬了一大口乳酪条,急于填补掉空虚似的的大嚼起来。

    秦慕则眉心皱起,林婼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不挑食了?

    乳酪在口中泛开香甜,味蕾的甜抚慰她紧绷了很长时间的神经,可心脏还是发紧,随着她不断理清楚的真相一阵一阵抽缩起来。

    她掏出手机,“姐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楚楠楠看向受宠若惊的姐姐,不懂林婼为何会主动要姐姐的联系方式。

    “当然当然。”

    林婼心虚地怕她多想,又给自己找补,“怕以后想来找姐姐玩却找不到人。”

    “欢迎随时来玩,代我向林先生问好,我们全家都很感激林先生和林小姐您。”

    楚滢滢眼含热泪,拉着楚楠楠再次道谢。

    .

    汽车驶出小镇那刻,月虹消散。

    林婼摇开车窗,望着天上清亮的弯月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秦冠英一个法学系硕士,她怎么可能凭那张照片就认定爸爸出轨了?只是那张照片加上完美的说辞从头到尾都只欺骗了林婼自己。

    让她激烈地同父亲争执,让她在自愿跟随母亲的协议上签字,让她三年来不愿意把林瑜琛从黑名单里拉出去,让她认定了是爸爸对不起妈妈……

    眼尾缓缓晕开湿热,望月的视线逐渐模糊一片,恍惚以为月虹还在。

    她极其沉默地靠在窗上,指尖停在和秦冠英的聊天框中。

    秦冠英是不是觉得她永远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是不是觉得可以永远把她蒙在鼓里?

    秦慕则疲倦地捏了捏太阳穴,合上电脑,“去舅舅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以后的事。”

    林婼咬紧牙关点头,眼眶依旧盯着窗外飞快倒退的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长发遮掩了半张脸。

    “待会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林婼摇摇头,见她情绪不高,秦慕则调低了背椅高度寐过去,车中彻底安静下去。

    这一切是不是该结束了?她近乎两年多完全不符合她生命轨迹的生活是不是该到此结束了?

    林婼不禁思考这个问题,她该快点回到舒适圈,每天和那群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玩一些很砸钱的爱好才对,而不是茫然地接受着秦冠英的安排,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

    汽车高速驶到翠松密布的国道上,窗外像浓黑乌云从身侧翻腾而过,视野所及都是黑黢黢一片。车内久久安静,就在秦慕则几乎快要睡着时,他忽然听见少女声音清寥一问。

    “舅舅,我想去墨累河看星空……”

    秦慕则睁开眼睛,看了看林婼,拨通那条秦家私人航班的电话,带着疲倦的声音吩咐,“喂,是我,告诉飞行员,四小姐想去澳洲墨累河——”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听到了身侧隐忍的啜泣。那哭声隐忍委屈,像是被连绵不绝的阴雨淋过,被锁链牢牢禁锢着,又像大树被砍伐到最后一刻后脆弱树干再也撑不起信仰的葱郁树冠最后轰然倒地的瞬间。

    车厢内光线幽暗,秦慕则心下一沉,放下手机,调开林婼喜欢的,他却嫌弃花哨的星空顶,指尖揽过少女瘦弱肩头。

    星空顶之下,少女眼睫盈满泪珠,一络一络纠结在一起,小脸上全是泪痕。

    “怎么哭了?”他递上纸巾,“是想姐姐了吗?如果她没回复消息,给她打电话好不好?或者舅舅带你去英国找她。”

    他话里带了林婼此时此刻最敏感的字眼,再也抑制不住哭泣,林婼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和秦慕则说她半个小时前还信誓旦旦的事,似乎开口说了,会让她这两年都变成一个笑话。

    林婼摇摇头,哭的哽咽住,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外涌,她蜷缩起来把脑袋埋进膝盖,裙子瞬间就湿了大片。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慕则始终安慰不了,猜测了各种可能,都对应不了少女心底的阴霾。

    哽咽抽泣声在安静的车内不断停停起起,林婼最终说服了自己,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平静下去,发懵的脑子勉强运行着最后一丝理智。

    “舅舅,我,我要去英国,就现在,现在就去……我一个人去……”

    .

    从上浦直飞到英国的那十四个小时,她忽然变得认床,大抵是航班本就颠簸,她翻来覆去醒醒睡睡,直到跨越了一个时差。

    落地的时候是剑桥郡的清晨六点。

    她没觉得有太瞌睡,心里那根弦绷到最极致,微雨泛雾的英国街头,天已经蒙蒙亮,林婼买了杯咖啡,轻车熟路地到了她为之奋斗的目的地——剑桥大学。

    雨中沉淀了百年的英伦建筑在无垠的大草坪上静穆矗立,墙角几株矢车菊装点着北纬五十三度的夏日,那座叹息桥旁生长着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苹果树后裔。

    柏油路下已经有几个晨跑的学生。

    英国人似乎天生不嫌弃微雨的季节,如果是她的话,这样的天气大概只会缩在榻榻米上翻几本奇幻小说。

    林婼偏爱坐日式榻榻米,最后上面乱七八糟堆满了咖啡杯、笔记本、钢笔、发夹、梳子、香水等等,还有几颗她无聊时偏爱捏着玩的粉摩根石。

    可惜这是不被秦冠英所允许的,她往往会责怪自己姿态不端,搞不好是会脊柱侧弯的。

    少女下意识挺直了背,仰头任由细密雨丝落在脸上,最后汇率成小小的湍流顺着脖颈流到心口。

    “妈咪啊妈咪,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唉?”

    林婼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看着远处和同伴在微雨里语笑嫣然晨跑的学生,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行了,别伤感了淋雨姐。

    她躲到券门里,晃荡着脚丫子悬空坐在围栏上,为自己刚刚仰头淋雨的行为发笑。

    亮起手机,林婼懒洋洋拍了张眼前微雨的图片,随手抛在小群里,她知道那群夜猫子肯定没睡。

    [哪里?]

    林婼:[剑桥]

    [早晨啊?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她们对四处闪现各种国家都习以为常,林婼忽略掉这个问题,自顾自说自己的。

    [我算是知道小说男女主都为什么爱淋雨了,我刚刚特别难过,也去淋了点雨,有点舒服了]

    [啧啧,淋雨姐?]

    噗哈哈哈哈哈哈!林婼等的就是这句调侃,她抱着手机自顾自笑了起来。

    她忽然间好像明白为什么她不喜欢她们中任何一个,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三个人就是酒肉朋友,可这么多年独独和她们玩的来,连秦冠英告诫的话都不听。

    她们四个,家族各有各的一堆破事,乱的千奇百怪,作的五花八门,刚调侃她淋雨姐的林珍熙算是最离谱的,因为近亲结婚的关系,她一堆先天性疾病,可也就属她最作天作地,把命当复活游戏似的玩儿,赛车赌牌游轮深潜,只要烧钱的运动她无一不沾,变着花样玩,后来家里实在受不了,干脆丢她到纽约念书,任由她自生自灭去了。

    面对这些狐朋狗友,无论再出格离谱的事都能被她们恶趣味地调侃一波,她们太懂用戏谑一切的态度把生活变成游戏。

    似乎戏谑生活,就能从中抽离而变成操控全局的旁观者。

    [小破英这点雨算什么?来港宜淋吧姐]

    群里又蹦出来消息,林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按灭了手机。

    她就这样等着,等到几乎七点多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起来,她随手拦了个华人学生。

    “Can you do me a favor?”

    学生扭头看她,“华人?”

    林婼点点头,“请问认识法学院讲师秦冠英女士吗?我不方便进去,能帮我转告她一声,林小姐在这等她吗?”

    说着,她礼貌地递出了高额的跑腿费,秦冠英的名字在法学院附近如雷贯耳。

    “当然可以。”

    没人能拒绝十分钟就高达五十英镑的跑腿活儿。

    人烟多时,微雨停了下来。

    继那个暴雨夜后她终于再次见到秦冠英。

    隔了几个月呢?隔了多少天呢?

    林婼不太记得了,只是这个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从那个被弄到伤痕累累的暴雨夜,到住院修养做心理疏导,再到九十六中这半个月,原来她们母女竟然连电话都只通了三次。

    心头发起皱,密密麻麻的刺痛翻涌,她透过薄雾中层层绿荫去看秦冠英,眼眶不由灼热。

    秦冠英剪掉了原来的长发,穿松散随性的运动装,她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白皙皮肤上一双上调的狐狸眼极具攻击性,冷厉如矢车菊深海般的眸子幽深神秘。

    她看着林婼,神色很复杂,不耐地皱眉后叹息走上前去,“若若,你来干什么?妈妈现在很忙,没空陪你去墨累河了,如果你实在想去,我可以安排科研队陪你去。”

    女人身高有一七八左右,林婼坐在高高的围栏也才勉强能和她平视。

    少女有些哽咽,谜团像海绵塞在喉咙里,她问不出来明明已经昭然若揭的欺骗。

    “妈咪……”

    她的迟缓和欲言又止又让焦急去处理旁的事的秦冠英有些烦躁,不知为什么,脑海里乱七八糟闪过太多不堪的过往,被桎梏的前半生、靠欺骗女儿得来的股权、破裂的婚姻、被家暴的雨夜,那些她想要遗忘的又统统清清楚楚浮现在脑海里。

    “林婼,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好好学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时间?!我教你的就是任性妄为吗?”

    秦冠英冷了脸色,语气严厉起来,先发制人的强硬态度最能掩盖掉心虚和慌乱,这是谈判桌上制胜的技巧。

    林婼望着她的眼睛,“可是妈咪,你两年前就答应过我会在今年开始我们第二个环球旅行的计划。”

    “所以呢?”

    秦冠英眉头紧锁,“你的世界里,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到底是谁教你这样任性的?凭什么都要听你的?拜托你长大些好吗?”

    薄雾萦绕的清晨,林婼恍然觉得秦冠英陌生,被劈头盖脸指责了一顿,她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妈妈,”林婼摇头开口,条理和逻辑忽然变得清晰,“当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无论是和爸爸离婚,还是和舅舅他们决裂,亦或者再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所以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任性妄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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