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离开后的第四天,伴姊的爷爷齐叟熟练掌握了灌钢法,并将之教给了西苑的铁匠们。

    西苑的炼钢事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新的兵械室里,已经摆上了两把灌钢所制的刀枪。

    宋和已经暂时打通了吴兴与当涂两地的铁矿采买,但谢墨虽已离开,陈郡谢氏与太原王氏的势力却并未全然撤走。

    保险起见,在第一船铁块与矿石陆续运上山后,郗归并没有立刻派人继续购买铁矿石,以免被谢王两家中途截断。

    采买矿石之事搁置后,宋和再次求见郗归。

    郗归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兵械室——既然宋和要投到她的麾下,那她也得让宋和对自己多些信心才是。

    毕竟,郗归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宋和真正的合作对象,乃至于真正的首领,而非仅仅作为他印象中谢瑾的前缘而存在。

    她希望他们至少是势均力敌的,而不是凭借着与谢瑾的旧情,成为宋和重返建康名利场的踏板。

    锋利的新兵器果然令宋和感到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个在乌衣巷中蹉跎了两年的女郎,一出手便是这样的大动作。

    他心悦诚服地开口说道:“如此兵器,若是大规模投入战场,必将在江左引发轰动。有这样的兵器在手,刘坚等人必会成为江左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就算是上游桓氏,也未必不可一战。”

    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如此奇兵,女郎从前为何不告诉郎君呢?”

    这问题戳中了郗归的隐痛,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她从前把这一切都告诉阿兄,那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自己从前坚持不愿改变历史进程,是不是做错了?

    郗归叹了口气。

    不可知的命运促成了她的穿越,作为异界之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此间世界原有进程的破坏。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画地为牢,将那些后世的知识深深藏在心中呢?

    不过,话虽如此,但郗岑的失败从来不是因为战场上的胜负——先帝晏驾之时,相对建康世家而言,桓阳的兵力本就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他还是退了。

    因为桓阳与郗岑图谋的,从来都不是凭借着流血漂杵而来的胜利,他们要的不是殷周鼎革式的征诛,而是如同曹魏代汉、典午接曹一般的和平禅让。

    郗岑想要一个平稳的过渡,桓阳想要一个还算尚可的身后名。

    在与建康世家的这场对决中,他们的顾虑从来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可他们的优势却在战场,建康那些执笔的文人,才善于舞文弄墨,制造舆论,操纵人心。

    这样的一场对决,何啻于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所以他们败了。

    不仅败了,就连性命,也被失败的阴影所吞噬。

    “清和,你要明白,阿兄当日面对的并非千军万马,而是江左数也数不尽的钟鸣鼎食之家。”

    宋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郗归,郗归模糊的话语让他以为,郗岑当日是知道这一炼钢之法的,只是他执意要用禅让的方式推桓阳上位,所以才像暂时放弃京口一样,放弃了这个法子。

    他轻轻抚着锋利地刀刃,对郗岑的做法有些不赞同。

    正如郗归所说,郗岑当日的敌人,是江左根深蒂固的世家。

    而作为一个千辛万苦读书求官的贫苦学子,宋和的对手,同样是那些把持着朝政的济济世家。

    与郗岑不同的是,出身底层的宋和更具破坏性。

    如果当日拥兵城外的是郗岑,他势必不会像桓阳那样轻易退兵,至少会与城中世家反复拉锯,不至于一败涂地。

    而如果是自己,宋和想,如果我拥有这样多的兵马,那我一定要长驱直入,横扫建康,那些世家若是不服,我便杀了他们!

    郗归看了眼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和,打断了他的想象:“更何况,即便在战场上,武器也绝非影响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宋和皱了皱眉,如此奇兵,必将使军队所向披靡,怎会不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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