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花暖春莺懒，漫和风柳声。
屋外，丫鬟绿意局促地整理着新换上的一等侍女衣衫，生怕自己掌心老茧把这样好的布料刮出丝来。
“紧张什么？”
丫鬟红叶嗤笑一声。
瞥了眼紧闭的屋门，有些瞧不上绿意：“这位新小姐只是个在乡野间抛头露面的大脚女医，刚回福贵窝里，难道会找我们这些家生子的茬儿？”
绿意不敢与她争锋，讷讷应了一声，又说：“红叶姐姐，她是小姐啊……”
见她这样胆小木讷，红叶懒得再说什么。
小姐？
十五年前被报错，听说跟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学艺谋生，刚被发现身世就克死了亲娘……
这样一个克人克己的扫把星，算什么正经小姐？
想到此次红叶瞥了眼绿意，十分轻蔑。
哪个正经受宠的小姐，她的贴身丫鬟是临时从粗使丫鬟里扒出来的？
绿意收拾妥当跟在红叶身后进入屋内，学着她的样子行礼：“奴婢绿意，见过小姐。”
鼻尖却忽然嗅到一种半苦的冷香，她抬眼，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
这就是……小姐么？
红叶行完礼起身便来到尹青悬面前，笑道：“小姐，奴婢爹娘便是府中奴仆，您如今苦尽甘来，对府中事物尚不熟悉，若有为难的地方请尽情安排奴婢。”
尹青悬花了一夜的时间接受自己重生到刚被相府找回家的事实。
以及原来从自己回相府的第一日，那些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的人便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父兄，师弟，以及顾远靳！
她本该是相府嫡女，未出世时便与贵妃之子顾远靳定下婚约。
可因为尹相夫人在寺种生产时不慎着了道被农妇的女儿调换走，这份婚约也落到假千金尹紫依的身上。
前世，尹青悬饱受磋磨，八岁遇到师傅前做过很长时间的孤儿。
于是回到相府得知自己的生母去世，而占据自己身份的尹紫依在孝期衣着光鲜，言语温柔中暗含挑衅，心中涌起莫大恨意。
却因为不愿叫师傅与亲人失望，只在肺腑之间涌动黑水，和尹紫依维持着表面的姐妹相宜。
如今想来，可能是从那时起，便被认定是个口蜜腹剑的蛇蝎女子罢！
她回想起前世的一幕幕，喉头腥甜，又生生咽下那团温热的血。
重活一世，尹青悬洞若观火。
但过往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或事早就模糊了记忆，譬如眼前打扮伶俐的侍女红叶。
她只记得，对方是尹紫依的眼线。
因为给自己下春药被发现，尹青悬直接将那份下了药的茶水拿在手中，带着红叶去父亲尹枫面前。
那时她猜到红叶是尹紫依的人，于是在内心思索该如何让父亲定罪，却不想尹枫接过茶水往红叶脸上一泼，而后直截了当地将人杖毙。
说——这背主的下人直接打死就是。
呵。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却只当她是心思恶毒恶意揣测单纯的小女儿吧。
言笑晏晏的红叶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莫名地看向紧闭的窗户。
“红叶。”尹青悬忽然唤。
心中有鬼的红叶忙应：“是，小姐。奴婢先为您伺候梳洗。”
转身吩咐和自己同为贴身侍女的绿意去端洗脸水，后者嗯了一声便把铜盆捧来，高举过头顶。
她的手很稳，铜盆中水面只泛起点点涟漪，很快便平了下来。
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一张素净清冷的脸，恍然若极北冰面下断绝光尘音水仍静谧自开的无名药草。
敛清香，收容色，神农未尝此株碧，人参商陆两难辨。
伺候梳洗完，红叶听见敲门声便出去，再进来便捧着一个食盒：“小姐现在要用朝食么？”
看着那尚未打开的食盒，尹青悬记得其中有一盘被下药的糕点。
如今，她想明白了一切。
身为医圣传人，前世她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更猜到这是假千金的手笔。
却没料到这是个连环套，在她将带药糕点拿到父亲尹枫面前时，尹紫依却倒打一耙，说怎么可能知道哪些草药有毒。
——何况，我明知姐姐是医女，就算要害她，又怎会用这种方式呢？
尹紫依想叫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小姐”是个刚回家便会自导自演诬陷妹妹的恶人！
最后，即便尹枫靠心声确认她的清白，找到了提前背锅的厨娘，却还是就此觉得她是个心底深处之辈。
“我从前从未享用这等佳肴，”尹青悬的手按在食盒上，不错眼地瞧着红叶，“为人子女，合该叫父母先尝。”
闻言红叶惊起一声冷汗：“小姐！”
她急切出声，又立刻为自己找补：“这、这些是府里用惯了的，老爷不缺的，小姐还是快用吧。”
尹青悬避开她的手直接提起食盒便要往外走：“我身无长物，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见拦她不住，红叶急得团团转。
这糕点若是被老爷吃了，那可是谋害朝廷命官！莫说自己了，恐怕紫依小姐也讨不了好！
恰好此刻尹紫依的贴身丫鬟赶来与她耳语一番，红叶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小姐，紫依小姐请您花园一叙呢。”
尹青悬似笑非笑地勾唇：“既如此，那便先去见一见吧。”
红叶忙将食盒接过放在桌子上，讨好地到外间为她准备事务，看见她两手空空走出来笑意更深。
浑然没发现房内的贴身丫鬟少了一人。
“你笑什么？”
对上尹青悬的眼，红叶莫名立起一身寒毛，忙道：“奴婢是高兴小姐苦尽甘来呢。”
“是么。”
尹青悬微微勾唇：“借你吉言。”
看她被糊弄过去，红叶松了口气，旋即便又自鸣得意起来——
还好自己选了紫依小姐，这个就是个蠢的，连丫鬟心在别处都看不出来，蠢钝如猪！
洞若观火的尹青悬垂眸冷笑，这次她可不会一眼瞧出红叶的怪异之处，而后将人不动声色地排出心腹范围，处处忌惮。
反而叫旁人觉得是她善妒多疑，心思诡谲！
就像那还未拆封的食盒一样。
她呀，什么也不知道。
……
花园内，尹紫依远远便看见两道模糊人影，她侧头，丫鬟风铃微微摇头，她咬了咬牙若无其事迎了上去。
“姐姐……”
尹紫依被娇养地极好。
脸庞雪白如稚兔，生得一双圆溜溜杏眼，有小动物的狡黠与单纯，发间翠玉缨随着小步伐微微晃动，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可爱可怜。
所谓软玉温香，恰是如此。
“小姐，这就是紫依小姐。”红叶道。
尹青悬点了点头，开口便是：“我回来了，你还鸠占鹊巢？听说家里有不少姨娘，你若识趣，挑一个认下，做你的庶女去。”
闻言，尹紫依甜美的笑容顿时一僵，瞥了眼红叶，后者连忙开口：“小姐！！”
她语气急切：“您忘了？老爷早就发话了，紫依小姐是您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是尊贵的嫡出小姐！”
前世相府也是这个说辞。
为了掌中明珠不受委屈，硬生生把真假千金说成双生子，而尹青悬是身子不好才瞒着众人去乡下庄子里养病。
甚至相府内，因怕尹紫依失了大小姐身份而难过，都不许下人唤她二小姐。
折中成不称排行的紫依小姐。
“双生子？”
无视红叶话语之中的谄媚讨好，看着眼神软糯神态无辜的尹紫依，尹青悬冷笑。
“姐姐，是紫依对不起你，可是……”
少女轻咬贝齿，仿佛带着十二分的愧疚，小声道：“可是这也是为了相府名声呀，姐姐怪紫依、骂紫依都是应该的，可是日后别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了。”
“否则叫旁人看到家丑，父亲会不高兴、唔！”
“啪——”
尹青悬干脆了当地给了她一巴掌，没兴趣再听她说下去。
接着她收回手，在尹紫依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嗤笑道：“什么货色，也配做我的双生姊妹？”
原本准备好的一堆看似道歉实则讥讽示威的话还没说出口，尹紫依感受着火辣辣的脸颊茫然一瞬，差点咒骂出声。
她身侧丫鬟眼疾手快扯住了衣袖，小声说了一句，尹紫依骤然回神。
看着假山后的一角红色衣袍，她心下涌出狂喜。
看来这尹青悬就是个无脑的蠢货，泼妇！甚至不需要自己出言挑拨！
她顿时收起愤恨，捂着脸颊柔声啜泣：“姐姐你为何——”
“啪——”
又是一巴掌。
尹青悬吹了吹掌心沾上的灰尘一般的脂粉：“这下对称了。”
这下，尹枫是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怒气冲天地从假山后走出来，脸色铁青，势必要给这个毫无规矩的逆女一个教训！
“逆女尔敢！”
十步开外，尹枫怒喝出声！
而尹紫依在看见父亲的瞬间便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爹，姐姐打我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被袖子遮住的眼角微微弯起，没发现尹枫的身体僵硬一瞬。
【这是师傅传给我的独门秘术，以脸上穴位解毒，妹妹的毒要这样才能解开，可是她不会相信我的吧，算了，被误解也没关系，只要妹妹好就可以了。】
官至宰相，尹枫在接女儿回家前便调查了她的过往，更知道她的师傅就是举世闻名的医圣。
和前世一样，他迅速确认了这就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心声。
然后，硬生生杵在原地。
等了半晌没等到爹爹接下来的斥责，尹紫依心中有些不安。
她抬头，泪眼婆娑：“爹，姐姐打我一定是有原因的，您别怪她。”
“如果姐姐是记恨这些年我在相府享福而她在乡野吃苦……再多打几巴掌，也是我该受的。”
尹青悬的心声再次响起：
【我怎么会恨她呢？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两掌的效力还不够啊！】
【诶，就让父亲觉得，我是嫉妒她偷走我的父母人生吧，毕竟至少还需要三掌才够呢。】
尹紫依正满怀期待地以退为进，下一刻却不可置信地听见尹枫开口：“打得好，再打响些！”
……哈？？？
尹紫依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屋外，丫鬟绿意局促地整理着新换上的一等侍女衣衫，生怕自己掌心老茧把这样好的布料刮出丝来。
“紧张什么？”
丫鬟红叶嗤笑一声。
瞥了眼紧闭的屋门，有些瞧不上绿意：“这位新小姐只是个在乡野间抛头露面的大脚女医，刚回福贵窝里，难道会找我们这些家生子的茬儿？”
绿意不敢与她争锋，讷讷应了一声，又说：“红叶姐姐，她是小姐啊……”
见她这样胆小木讷，红叶懒得再说什么。
小姐？
十五年前被报错，听说跟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学艺谋生，刚被发现身世就克死了亲娘……
这样一个克人克己的扫把星，算什么正经小姐？
想到此次红叶瞥了眼绿意，十分轻蔑。
哪个正经受宠的小姐，她的贴身丫鬟是临时从粗使丫鬟里扒出来的？
绿意收拾妥当跟在红叶身后进入屋内，学着她的样子行礼：“奴婢绿意，见过小姐。”
鼻尖却忽然嗅到一种半苦的冷香，她抬眼，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
这就是……小姐么？
红叶行完礼起身便来到尹青悬面前，笑道：“小姐，奴婢爹娘便是府中奴仆，您如今苦尽甘来，对府中事物尚不熟悉，若有为难的地方请尽情安排奴婢。”
尹青悬花了一夜的时间接受自己重生到刚被相府找回家的事实。
以及原来从自己回相府的第一日，那些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的人便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父兄，师弟，以及顾远靳！
她本该是相府嫡女，未出世时便与贵妃之子顾远靳定下婚约。
可因为尹相夫人在寺种生产时不慎着了道被农妇的女儿调换走，这份婚约也落到假千金尹紫依的身上。
前世，尹青悬饱受磋磨，八岁遇到师傅前做过很长时间的孤儿。
于是回到相府得知自己的生母去世，而占据自己身份的尹紫依在孝期衣着光鲜，言语温柔中暗含挑衅，心中涌起莫大恨意。
却因为不愿叫师傅与亲人失望，只在肺腑之间涌动黑水，和尹紫依维持着表面的姐妹相宜。
如今想来，可能是从那时起，便被认定是个口蜜腹剑的蛇蝎女子罢！
她回想起前世的一幕幕，喉头腥甜，又生生咽下那团温热的血。
重活一世，尹青悬洞若观火。
但过往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或事早就模糊了记忆，譬如眼前打扮伶俐的侍女红叶。
她只记得，对方是尹紫依的眼线。
因为给自己下春药被发现，尹青悬直接将那份下了药的茶水拿在手中，带着红叶去父亲尹枫面前。
那时她猜到红叶是尹紫依的人，于是在内心思索该如何让父亲定罪，却不想尹枫接过茶水往红叶脸上一泼，而后直截了当地将人杖毙。
说——这背主的下人直接打死就是。
呵。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却只当她是心思恶毒恶意揣测单纯的小女儿吧。
言笑晏晏的红叶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莫名地看向紧闭的窗户。
“红叶。”尹青悬忽然唤。
心中有鬼的红叶忙应：“是，小姐。奴婢先为您伺候梳洗。”
转身吩咐和自己同为贴身侍女的绿意去端洗脸水，后者嗯了一声便把铜盆捧来，高举过头顶。
她的手很稳，铜盆中水面只泛起点点涟漪，很快便平了下来。
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一张素净清冷的脸，恍然若极北冰面下断绝光尘音水仍静谧自开的无名药草。
敛清香，收容色，神农未尝此株碧，人参商陆两难辨。
伺候梳洗完，红叶听见敲门声便出去，再进来便捧着一个食盒：“小姐现在要用朝食么？”
看着那尚未打开的食盒，尹青悬记得其中有一盘被下药的糕点。
如今，她想明白了一切。
身为医圣传人，前世她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更猜到这是假千金的手笔。
却没料到这是个连环套，在她将带药糕点拿到父亲尹枫面前时，尹紫依却倒打一耙，说怎么可能知道哪些草药有毒。
——何况，我明知姐姐是医女，就算要害她，又怎会用这种方式呢？
尹紫依想叫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小姐”是个刚回家便会自导自演诬陷妹妹的恶人！
最后，即便尹枫靠心声确认她的清白，找到了提前背锅的厨娘，却还是就此觉得她是个心底深处之辈。
“我从前从未享用这等佳肴，”尹青悬的手按在食盒上，不错眼地瞧着红叶，“为人子女，合该叫父母先尝。”
闻言红叶惊起一声冷汗：“小姐！”
她急切出声，又立刻为自己找补：“这、这些是府里用惯了的，老爷不缺的，小姐还是快用吧。”
尹青悬避开她的手直接提起食盒便要往外走：“我身无长物，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见拦她不住，红叶急得团团转。
这糕点若是被老爷吃了，那可是谋害朝廷命官！莫说自己了，恐怕紫依小姐也讨不了好！
恰好此刻尹紫依的贴身丫鬟赶来与她耳语一番，红叶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小姐，紫依小姐请您花园一叙呢。”
尹青悬似笑非笑地勾唇：“既如此，那便先去见一见吧。”
红叶忙将食盒接过放在桌子上，讨好地到外间为她准备事务，看见她两手空空走出来笑意更深。
浑然没发现房内的贴身丫鬟少了一人。
“你笑什么？”
对上尹青悬的眼，红叶莫名立起一身寒毛，忙道：“奴婢是高兴小姐苦尽甘来呢。”
“是么。”
尹青悬微微勾唇：“借你吉言。”
看她被糊弄过去，红叶松了口气，旋即便又自鸣得意起来——
还好自己选了紫依小姐，这个就是个蠢的，连丫鬟心在别处都看不出来，蠢钝如猪！
洞若观火的尹青悬垂眸冷笑，这次她可不会一眼瞧出红叶的怪异之处，而后将人不动声色地排出心腹范围，处处忌惮。
反而叫旁人觉得是她善妒多疑，心思诡谲！
就像那还未拆封的食盒一样。
她呀，什么也不知道。
……
花园内，尹紫依远远便看见两道模糊人影，她侧头，丫鬟风铃微微摇头，她咬了咬牙若无其事迎了上去。
“姐姐……”
尹紫依被娇养地极好。
脸庞雪白如稚兔，生得一双圆溜溜杏眼，有小动物的狡黠与单纯，发间翠玉缨随着小步伐微微晃动，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可爱可怜。
所谓软玉温香，恰是如此。
“小姐，这就是紫依小姐。”红叶道。
尹青悬点了点头，开口便是：“我回来了，你还鸠占鹊巢？听说家里有不少姨娘，你若识趣，挑一个认下，做你的庶女去。”
闻言，尹紫依甜美的笑容顿时一僵，瞥了眼红叶，后者连忙开口：“小姐！！”
她语气急切：“您忘了？老爷早就发话了，紫依小姐是您一母同胞的妹妹，都是尊贵的嫡出小姐！”
前世相府也是这个说辞。
为了掌中明珠不受委屈，硬生生把真假千金说成双生子，而尹青悬是身子不好才瞒着众人去乡下庄子里养病。
甚至相府内，因怕尹紫依失了大小姐身份而难过，都不许下人唤她二小姐。
折中成不称排行的紫依小姐。
“双生子？”
无视红叶话语之中的谄媚讨好，看着眼神软糯神态无辜的尹紫依，尹青悬冷笑。
“姐姐，是紫依对不起你，可是……”
少女轻咬贝齿，仿佛带着十二分的愧疚，小声道：“可是这也是为了相府名声呀，姐姐怪紫依、骂紫依都是应该的，可是日后别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了。”
“否则叫旁人看到家丑，父亲会不高兴、唔！”
“啪——”
尹青悬干脆了当地给了她一巴掌，没兴趣再听她说下去。
接着她收回手，在尹紫依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嗤笑道：“什么货色，也配做我的双生姊妹？”
原本准备好的一堆看似道歉实则讥讽示威的话还没说出口，尹紫依感受着火辣辣的脸颊茫然一瞬，差点咒骂出声。
她身侧丫鬟眼疾手快扯住了衣袖，小声说了一句，尹紫依骤然回神。
看着假山后的一角红色衣袍，她心下涌出狂喜。
看来这尹青悬就是个无脑的蠢货，泼妇！甚至不需要自己出言挑拨！
她顿时收起愤恨，捂着脸颊柔声啜泣：“姐姐你为何——”
“啪——”
又是一巴掌。
尹青悬吹了吹掌心沾上的灰尘一般的脂粉：“这下对称了。”
这下，尹枫是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怒气冲天地从假山后走出来，脸色铁青，势必要给这个毫无规矩的逆女一个教训！
“逆女尔敢！”
十步开外，尹枫怒喝出声！
而尹紫依在看见父亲的瞬间便梨花带雨地扑进他怀里：“爹，姐姐打我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被袖子遮住的眼角微微弯起，没发现尹枫的身体僵硬一瞬。
【这是师傅传给我的独门秘术，以脸上穴位解毒，妹妹的毒要这样才能解开，可是她不会相信我的吧，算了，被误解也没关系，只要妹妹好就可以了。】
官至宰相，尹枫在接女儿回家前便调查了她的过往，更知道她的师傅就是举世闻名的医圣。
和前世一样，他迅速确认了这就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心声。
然后，硬生生杵在原地。
等了半晌没等到爹爹接下来的斥责，尹紫依心中有些不安。
她抬头，泪眼婆娑：“爹，姐姐打我一定是有原因的，您别怪她。”
“如果姐姐是记恨这些年我在相府享福而她在乡野吃苦……再多打几巴掌，也是我该受的。”
尹青悬的心声再次响起：
【我怎么会恨她呢？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两掌的效力还不够啊！】
【诶，就让父亲觉得，我是嫉妒她偷走我的父母人生吧，毕竟至少还需要三掌才够呢。】
尹紫依正满怀期待地以退为进，下一刻却不可置信地听见尹枫开口：“打得好，再打响些！”
……哈？？？
尹紫依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