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夕阳也许还要留恋她一天的生活,总是依依不舍地洒下醉人的余晖和晚霞,点点滴滴闪烁在春云镁厂的上空。

    工友们成群结队地从各自的车间下班出来,火红的安全帽如同一个个跳动的太阳球,映衬着春云镁厂的这片热土。

    黄昏的风,伴随着啼叫着回巢的鸟声。公路上的车鸣声,铁路上间断性的火车咔咔声,从张家村的山边、河沟、高耸的选煤楼、冒着白气的高烟囱、融满笑声的宿舍楼穿行......

    工友们陆陆续续地从厂职工食堂进进出出,有的已经吃完了,嘴角还残留着些许饭餐的汤色;有的一手提着安全帽,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准备去宿舍里慢慢食用。他们面带笑容,脸上虽然沾满了煤尘的污点,但还是说唱着,奔跑着,相互嬉戏,似乎对这下班之后的轻松感到庆幸,又似乎觉得这“晚餐”十分满意。另一部分工友们梳洗一新,手提小包,满面春风,看似“白领”一般,个个焕然一新。他们按时来到厂办公楼的候车点等待“通勤车”的启动,准备回到县城的家里。

    (二)

    黄昏过去了,又是一个崭新的黎明......

    时间如白驹过隙,踏波无痕,周而复始地旋转着。春云镁厂的所有员工们也都很自然地跟着时间移动,戴着安全帽,穿着蓝领,循环在这三班倒换的车间岗位上。这些戴安全帽的员工是厂里的主力军,更是车间生产和发展的命脉。

    这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来自农村,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留有体力劳动的痕迹,有众多是出身于贫苦农民的家里,曾经在学校淘汰后,最后来到这里当起了工人。当然这么多人中也有个把光景好的富家子弟,他们开着小车,脖子上戴有金光闪闪的真金项链,站在工友们的中间,如同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可以说这里的员工来自五湖四海,操纵着不同的地方口音,做着不同的工作,有的当炉前工,有的当仪表工,有的当冶炼工......

    春节过后,快到三月了,春风虽冷,但迎面还是比较温柔的,没有冬天的寒风那么刺骨。这期间连阴了好多天,才下起了雨夹雪,整个春云镁厂沉浸在白雾一般的世界里,那高烟囱升腾起来的热气把空中夹杂的雪花顿时融化的无影无踪了。

    休班的工友们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活泼,只能呆在宿舍里玩扑克、看书......

    就在这时候,在空旷的厂区的北头,走过来一个瘦高个的青年人。他边走边打电话,缩着脖子在雨雪地里蹒跚而行,神情恍惚,一脸失望。他是春云镁厂检修车间的班长石玉飞,刚下班,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女朋友柴丽就给他发来短信说:“我们分手吧,以后自己去找自己的幸福去!”石玉飞看罢短信后,对这突如其来的分手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急匆匆地拨通电话问柴丽:“你是什么意思?你我从2006年同时来到厂里上班,相处四年多了,恋爱也已经快三年了吧,你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啊?难道你在你们化验室车间看上那位男孩子了吗?”柴丽怔了怔,语气生硬地回答道:“你胡说什么呀?我只是感觉到现在在这个经济腾飞的世界里,我们挣这点工资以后怎么生活呀?你我要是结婚了,我感觉不合适,会贫穷一辈子的.”石玉飞跺了跺脚上的泥水,手托厂区外侧的栏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在电话里对柴丽说:“丽,你变了,你变得我不认识了!等你下班后,我们见面谈谈吧!”随手挂断了手中的电话,狠狠地把手机装到口袋里,撩开两条瘦长的腿,扑踏扑踏地踩着泥水径直向宿舍楼走去。

    柴丽今天上班也没多大的事情要做,她刚化验完生产出来镁后,坐下来开始学习一些专业知识,但心情却是很糟糕的,他对石玉飞的感情失去了很大的信心。在她心里,时刻都在向往和追求一份很完美的感情,不论是人品、事业、金钱和家世,她都渴望未来的他尽善尽美。如今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人们的不断进步,想想石玉飞,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也达不到她心中的这些要求,他出生在乡下贫寒的家庭里,父母一生以种地为生,兄弟姐妹又多,如果真要跟她结婚了,岂不毁了自己的一生?柴丽爬躺在桌上越想心里越烦,总是觉得还不如趁早跟石玉飞好聚好散,以分手告终,这样对彼此之间对今后的选择也有好处。

    (三)

    时间过得很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柴丽在化验室收拾了一番,签了退后,匆匆回到宿舍拿餐具准备到食堂打饭去,忽然听到楼道上有人在叫她,她赶忙跑了出来,原来是同车间的徐春霞下班回来了,她见柴丽出来了,连忙走过来对柴丽说:“你知道吗?咱们车间的樊美云准备辞职了,听说要嫁给一个煤老板家的儿子,人家马上订婚呀!唉!怪不得最近魂不守舍,总是三天两头地请假,连我们主任都烦了。”柴丽用惊奇的目光看了看徐春霞说:“哦,原来如此呀,人家这回可榜上大树了,一辈子可不用愁吃愁穿了,人家真命好呀!”徐春霞推了一下柴丽笑着说:“可不要羡慕人家了,你要真有那心思,你也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呀!哎,对了,你跟石玉飞怎么样了?”柴丽的脸顿时阴郁了很多,她慢条斯理地说:“别提了,我今天早上跟他提出分手了,我感觉我跟他没有结果。”徐春霞很纳闷地问她:“为什么呀?不是跟石玉飞相恋三年了吗?你们走着站着相跟着,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柴丽拉着徐春霞的手说:“春霞,你就别问我那么多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也有我追求的生活目标和情感理念,曾经只是幼稚,也算是一种无知的初恋吧,现在终于醒了,我与石玉飞没有什么结果,我只是感觉我们三年以来也许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啊...?你说什么?一个天大的玩笑?”徐春霞惊讶地说,“那样不是伤害了石玉飞了吗?”柴丽叹了口气说:“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你就别担心了。”

    说话间,柴丽的手机响了,原来是石玉飞打过来的,柴丽接通手机说:“你下班了啊?我正准备去找你啊?”他说:“是啊,刚去临时检修机器了,你赶快下来吧,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吧,然后好好的谈谈。”柴丽平静地说:“好吧,我马上下来。”她与徐春霞一块走出宿舍楼去食堂打饭,老远就望见石玉飞早已站在食堂门口的边上等着她了。

    吃过午饭后,石玉飞和柴丽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春云镁厂脚下的石头桥上。阴郁的天气灰蒙蒙的一片,伴随着厂里高烟囱冒出来的白汽,整个山川似乎腾云驾雾。公路上车流如水,装载着一车又一车的煤粒,正运往远方。桥下溪水哗哗直响,偶尔有一对一对的小鸟在山川的上空鸣叫和飞翔,似乎在期待着春暖花开的日子快点到来。

    石玉飞走到桥中心,忽然停住了脚步,左手抓住一颗还未发芽的柳枝,不断地唉声叹气,他用迷茫的双目凝视着桥下的河流,心中充满了惆怅。柴丽看出石玉飞心事重重,走上前去,低着头说:“玉飞,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选择和改变。”石玉飞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伤心地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断,你让我如何去接受?难道你我三年的恋爱就这样要成为泡影吗?更何况我们的父母都知道你我之间的事,还有我们周围的同事、朋友,哪个不知道我们?你让我今后如何去面对他们?”柴丽有点心痛地对石玉飞说:“实在对不起,我有我的打算和想法,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彼此忘记过去吧,我更不想一辈子呆镁厂上班,当一辈子的工人,你我的感情到此结束吧!今后就做好朋友吧......”“结束?”石玉飞很生气地说,“你说结束就结束吗?那你当初为何要与我谈情说爱?你没有考虑到我是工人吗?现在后悔了,就一脚踢开我,你良心何在?”柴丽沉默片刻,不自在地走到桥的陡坡坐在台阶上,很愧疚地对后面走来的石玉飞说:“玉飞,我是没有良心的女孩,你到此为止吧。你会找到好伴侣的,我配不上你,我们不要再说了。以后可以做普通朋友就做普通朋友吧。好了,我要上班去了,我们回去吧。”

    (四)

    柴丽站起身来,心里顿时感觉十分迷茫,她回想起2006年九月来到春云镁厂,不约而同地与石玉飞相遇,同时接受了镁厂培训部三个月的理论培训,一直以来与石玉飞并肩学习,生活,情投意合,在同事眼里,他们是一对很标准的情侣。再后来,他们被分配到各自的车间工作,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厂里的正式员工,从此收入稳定,工作快乐。石玉飞对她更是关心备至,照顾有加,可她自己呢?如今却要与他劳燕分飞,他的心肯定很痛苦吧?柴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想想樊美云的选择和追求,自己也应该去寻找未来更完美的生活,如果此时不与石玉飞分手,她怎么可以去实现美梦呢?唉!还是忍痛割爱吧!自己真的不想过那种贫苦的日子,不想像父母那样一生为贫穷所折磨,操劳过度,一辈子碌碌无为,唉!还是放弃这份爱情吧。

    石玉飞见柴丽的脸色如此变幻莫测,心里更加伤痛。他想,既然人家提出要与自己分手,肯定是她自己有了其它想法,更何况,那天早晨她打电话似乎也说过了,说自己虽然是检修车间的班长,但每天满身黑油污,真是受够了。难道这真是她的心里话吗?唉!还是分手吧,让她去找个更好的吧!给她自由吧!不是说“爱一个人就得给她自由吗?”想到此,他收敛了一下思绪,便开口对柴丽说:“你说得对,我们分手吧!我知道你们车间的樊美云要嫁给一个有钱人家了,你们都想跟人家攀比吧?那你们就去攀比吧!不要因为我而阻挡了你的美好未来。我石玉飞家中世代以种地为生,家贫业薄,寒窑冷炕,如今的我也是一介工人,肯定无法满足你突变的心。再说了,我是不会离开春云镁厂的,我对这里是很衷爱的,我要把我的青春奉献给春云镁厂。我俩好聚好散吧,就此别过吧!再见了。”说罢后,石玉飞头也没回,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座小石桥,径直向厂区车间走去。柴丽望着石玉飞远去的背影,心里痛苦到了极点,像打翻了五味瓶,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唉,好一对伤心的恋人,就这样挥手成为陌路人。

    几天后,樊美云拿出辞职书走进了厂长办公室,厂长简单问了她几句话后就给她批示了。樊美云自己心里明白,自从他恋爱以后,三天两头地请假,对工作也不怎么负责了,厂里对她早已有了不好的看法。她要嫁给一个煤老板的儿子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车间,大家都议论纷纷。有的说,她是为了人家有钱;有的说她是鬼迷心窍,曾经为了来春云镁厂上班,她还费了不少周折,说不干就不干了,爱情的力量真是大啊!有的却说,那个煤老板的儿子是个花花公子,什么坏事都干过,曾经还进过监狱呢。至于文化,初中还没毕业呢。真是众说风云,难以辩论。

    樊美云对同事们的闲言碎语实感烦闷。她去财务室结算完工资后,就赶快回到宿舍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徐春霞对别的工友说:“樊美云终于要走了,你们不留恋吗?我听说,冶炼车间的王志强这几天很伤心呀,你们知道吗?他们曾经也是恋人啊,现在被樊美云甩掉了,唉,真是人心难测啊!”柴丽躺在床上,心里正烦着呢,听徐春霞这么一说,唰的从床上坐起来,生气地说:“求求你们别谈论别人的事了,有意义吗?你们累不累啊?难道你们今后不嫁人了吗?我告诉你们啊,我今天与石玉飞也分手了,先给你们通知一下,省得在背后议论长短。不过,你们随便议论去吧!没人管你们的嘴!”“什么?”徐春霞不解地问,“真的分手了呀?不是在开玩笑吧?”“有什么好开的?”柴丽瞪了瞪眼睛说,“能则聚,不能则分,男女之间的感情就这样,有什么好惊奇的!真是的!”徐春霞笑了笑,坐到床上叹了口气说;“哦,简直不可思议,你们都疯了!”说话间,只见樊美云推门走了进来,满面疑云,不声不响地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柴丽见状,赶忙穿好鞋走到樊美云跟前说:“美云,我帮你收拾。”樊美云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不用了,衣服也不多,这些工作服就留给你穿吧,我拿着也没用了。”说着就把两套衣服递到柴丽的手里,柴丽正欲把衣服放到自己衣柜里时,忽然从衣服里掉出一张照片,恰好掉到了地上,原来是王志强的照片。樊美云没有说什么,弯腰拾起照片放到自己提包里。徐春霞与其她姐妹又开始了嗡嗡的议论。

    樊美云没有在意她们的议论内容,收拾好衣服后,对柴丽说:“你今天是不是上大夜班?”柴丽点点头道:“是的,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樊美云说,“我想请你们吃一顿饭。”柴丽笑了笑说:“你们?还有谁?”樊美云说:“还有王志强,石玉飞。”“什么?”柴丽有点不明白地问,“怎么还请石玉飞?那我可不去了,我们刚刚分手,见了会显得更加尴尬。”樊美云平静地说:“这个我知道了,我刚才听到你在房间里对她们所说的。但坐到一起吃点饭又没什么呀!你一向性格开朗大度,今天怎么了?我不是也请了王志强吗?”“还是不要叫他来了。”柴丽不情愿地说,“何况他知道有我在,他更不会来的。”樊美云说:“没事的,我打电话通知他俩。”便掏出手机先给王志强打通,王志强欣然答应了。后又给石玉飞打了一通,石玉飞只是说到时电话联系。樊美云对柴丽说:“今晚八点我们在厂区下面的红日酒店见。”柴丽点了点头,就端着脸盆去洗衣服了。

    (五)

    石玉飞这几天总是愁眉苦脸的,工作的辛苦,生活的单调,再加上失恋后内心的巨大痛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胡子都长出了很多。虽然每天置身在车间工作,但内心却在伤心和失落中煎熬。每当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曾经在初中时期,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上高中后,由于他沉迷于网络游戏,常常夜不归宿,导致学习成绩不断下降,最终还是在高考中名落孙山,大好前程毁于一旦。他感觉他无法再面对乡下的父母兄妹,常常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哭泣......后来,春云镁厂的招工让他从绝望的边缘走了回来,他顺利地通过了厂里招工的各项考试和要求。因此他是多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啊!每个月的薪水,他除去给家里的日用开支后,其它的钱都存在了银行,平时更是省吃俭用。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满足,总是对春云镁厂保留着感恩的心态。唯一遗憾的是,他失去了柴丽这个女朋友。他曾经答应过体弱多病的母亲,在过春节前一定会与柴丽结婚,可如今事与愿违,让他如何给母亲交代啊?石玉飞想到此,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也许是被情所伤吧!母亲患病多年,几乎花尽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成天在药里养着,地里的活就靠父亲一个人操持着,还要供弟妹上学。唉!这就是悲苦的命运吧,不是随心所欲而是错综复杂。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心里越乱,越想心里更加沉重......

    石玉飞不断地工作,思绪不断地延伸着,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终于下班了,还没等他回到宿舍,王志强就打电话问他是否去红日酒店赴约,他支支吾吾老半天,最后告诉王志强,他一定会去的。

    马上到八点钟了,樊美云与柴丽早已来到饭店安排这桌离别宴。柴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自己羞怯怯的。她对樊美云说:“美云,我真的很紧张,我无法面对石玉飞呀!”樊美云叹了口气说:“唉!别那样想了,你们总是还要在一个公司上班呀,迟早要面对的,你们都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呀。”柴丽还是镇静不下来,低声对樊美云说:“那你跟玉志强是怎么回事?我听徐春霞说你们有过恋爱,是真的吗?”“是真的。”樊美云望着餐桌上端上来的菜肴面无神情地说,“那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说话间,王志强与石玉飞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王志强笑着说:“你们俩个又在谈论什么呢?我在门外就听到了。”柴丽推了推王志强说:“你这个鬼精灵,就会瞎说,我们俩正在谈工作上的事呢。”石玉飞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吸出一大圈一大圈白色的烟雾。樊美云连忙招呼柴丽和王志强也坐下来,并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酒。

    王志强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我知道美云今天辞职了,这也算辞别宴吧!她虽然要离开春云镁厂了,但我们还是好朋友,我呢,就先干为敬了,祝美云今后的生活和爱情都会一帆风顺。”石玉飞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也站起来对樊美云说:“美云,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只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祝你幸福。”樊美云连声说:“谢谢!”并招呼他们多喝茶,主动夹菜放他们几个碗里。柴丽看了看石玉飞没精打采的样子一个劲地抽着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端起酒杯说:“美云要走了,我真的很舍不得,不过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了,这点我很赞赏,因为年轻人嘛,应该去向往美好生活,我也先干为敬了,祝美云永远幸福!”樊美云此时的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别离的愁绪,想想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实在是有点不舍之感,她端起酒杯与大家一同干杯,并且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王志强和石玉飞都喝了好几杯了,两个热血青年此时却要面对两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孩离开的局面,心里的难过程度可想而知。他们俩不停地碰杯,桌上的啤酒瓶不断地增多,两个伤心的男人似乎麻木了一样......这让两个变心的的女人感到更加的惭愧和难过。

    (六)

    日子周而复始地循环着,春云镁厂的生产状况也进入了更加完善的境地。镁的销售量与日俱增,外地来的订单和货车更是络绎不绝。

    天气渐渐变冷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厂区周围的花木早已凋零落叶了,只留下秃秃的枝干在风中不停地摇曳,草坪周围也失去了夏日里的欢动和生机,只有生产区传来隆隆的机器声,在整个张家村的山川里回荡着......工友们都换上了冬天的工作服,戴着口罩,穿梭在一条条生产线上。

    石玉飞的心也像这凄凉的天气一般,丝毫没有半点温暖。几个月以来,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中,埋头苦干。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柴丽,不过每天总还是可以看见到她的出现。让他愁苦的是离过年也不远了,他没法向生病的母亲交代他的婚姻问题。他打算最近请几天假回老家一趟,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好当面对父母说说自己失恋的经过。

    他把车间的工作料理好后,请了几天假,搭车回到了县城里,特意去商场给母亲买了很多营养补品,又给父亲买了一件防寒的棉衣。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就乘上了回乡的班车。山路颠簸不平,秋后的山乡处处都是荒芜一片,给人一种十分悲凉的感觉。山坳里偶尔有小兔子和石鸡跑来跑去,也许是在寻觅过冬的食物吧。石玉飞坐在车内视线不停地在旋转,心里充满无限的惆怅......

    下车的地方离村子还有一段路程,石玉飞拎着大包小包足足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家里。石母见儿子回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不停地问长问短,亲手给他泡了一杯红糖水说:“儿子啊,你走了一天路了,肯定晕车了吧?喝点红糖水驱驱寒。”石玉飞看着慈祥的母亲病弱的身体和憔悴的面容,心里十分难过,连声对母亲说:“妈,谢谢您!您也不要忙乎了,赶快坐着歇会儿,看您的身体瘦成啥样了。最近感觉哪里不舒服了?”母亲强作无病的样子,笑着说:“玉飞啊,别担心妈了,妈没什么事了,老毛病了,这不好好的吗!”玉飞心里很清楚母亲的身体,急着说:“妈,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样了?”说话间,父亲提着一篮子红枣从门上回来了,见玉飞回来了,高兴地说:“玉飞,这几天休班了吧?”玉飞说:“不是休班,是请了几天假特意回来的。”父亲把篮子放下,然后说:“唉!你妈的病最近总不见好转,一天也吃不了多少饭,总是胃痛啊,头晕啊,吃了药也不起多大的作用。”母亲见父亲这样一说,连忙给父亲使眼色,怕玉飞知道后会更加担心,瞅了父亲一眼道:“别听你爸瞎说了,我的病我还不知道吗?没什么事的,你要在春云镁厂好好上班啊,不要太操心我们。对了,你跟柴丽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妈跟你爸天天唠叨你俩的事了。”石玉飞听母亲这么一问,心里很惭愧,只好如实地向父母说出了事情的一系列经过。母亲叹了口气说:“唉!分就分了吧,是人家要提出跟你分手的,那咱们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强求人家吧!以后再慢慢打问一个合适的吧。”父亲也说:“是啊,你也别往心里去,现在社会不同了,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一代人的恋爱方式了,说好就好,说分就分,但我们人穷志不穷,只要你在厂里好好表现,会有好姑娘看上你的。”玉飞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听着双亲这样说,看着他们慈祥的脸庞和被岁月侵蚀而留下的皱纹,心里难过极了。他知道父母是在安慰他,他还能有什么叹息呢?世上最理解自己,最疼爱自己的也莫过于父亲母亲了。他拉着母亲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妈,过两天我走时,你也跟我去,我带你去县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总不能这样病下去吧!”母亲弯下头,沉思片刻后说:“还是不要去了,吃点药就没事了。”“吃点药就好了,你总是这样说,你好了吗?”父亲瞪了母亲一眼说,“就跟玉飞去检查一下吧,让医生好好诊断一下。”玉飞看了看母亲说:“妈,你就别固执了,听我的吧!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妹三个怎么办啊?你就跟我去吧,家里的活还有爸干呢,好吗?”母亲见儿子这么孝顺,便不想再为难他,欣然答应了去医院检查。

    当日,正好是星期天,在镇上上初中的弟弟石玉强和妹妹石玲也回到了家里,他们见哥哥回来了,心里十分欢悦,缠着哥哥问这问那的。玉飞给弟弟和妹妹都买了学习用品和小食品,并叮嘱他俩要好好学习,将来别像他一样只当个临时工人。父母见他们兄妹几个关系那么好,心里更是高兴。母亲拖着病体开始和面了,准备包饺子吃,好不容易一家人才能吃个团圆饭啊!

    天快黑了,村子里到处都是炊烟袅袅,饭香四起,小绵羊的咩咩声,狗子的汪汪声,还有孩子村姑的欢叫声笼罩着这个温馨的小山村,此时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了。

    石玉飞一家五口坐在饭桌上尽情地享用着母亲亲手做的饺子呢!妹妹石玲不停地给哥哥石玉飞夹饺子,开心地说:“大哥,你可要多吃呀,我们很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饺子了。”玉飞点点头,关切地对妹妹说:“小玲,你可要争气啊,到了学校要踏实学习,星期天回到家里要多帮助爸妈做些家务活。”石玲笑了笑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跟二哥的学习成绩好着呢。”弟弟石玉强也点点头说:“是啊,成绩好着呢,哥,你别说话了,赶快吃呀!”说着,石玉强给哥哥往碗里又夹了几个饺子,真是兄弟情深啊!石玉飞见母亲老半天都没吃几个饺子,便伤心地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吃一点东西就胃痛啊?”母亲看了看兄妹几个说:“没什么事,你们赶快吃,妈吃饭比较慢。”说话间,母亲又不停地给他们兄妹三个夹饺子。妹妹石玲很懂事,他连忙给母亲端了一碗汤,又给父亲撑了一碗饺子,因为他知道父母平时根本舍不得包饺子吃,只吃些粗茶淡饭。石玲在镇中学上初中二年级,是班上的学习干事,也是班主任老师的“得意门生”,平时回到家里很孝敬父母,总是不停地帮助父母做很多家务活,这让生病的母亲心里多么欣慰啊。

    三天后,石玉飞带着母亲搭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

    (七)

    刚刚进入冬天的县城,街道上行走的人们都穿上了防寒服,大街小巷弥漫着冬天的气息,从黄河畔不时吹来一股又一股冷冰冰的湿风,穿过高楼大厦,簇拥着流水般的车辆,似乎要吹进千家万户。那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不时在巷口里飞扬出来,各超市音箱里发出的货物降价声时断时续......

    石玉飞扶着母亲瘦瘦的身躯,穿过街道到来到县医院,母亲突然停住脚步说:“玉飞,我们还是别去这么大的医院检查了,就去小门诊看看就行了,大医院花费挺贵的。”石玉飞看了看母亲,温和地说:“妈妈,你就别固执了,就听我的吧!看病重要,别再说花钱的问题了。”母亲听玉飞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多言语了,只好跟着玉飞去内科室接受检查了。

    母亲被医生带进了检查室,经过各种化验和拍片,没过多久,护士从检查室拿着检查报告出来了,玉飞马上迎了上去问护士:“你好!我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护士说:“出来了,这个就是。对了,你是不是还不了解你妈的病情啊?你看看检查报告吧!最好还是不要让你妈知道。”说着把报告递给了玉飞,石玉飞一看报告,两个恶魔般的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胃癌?”玉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揉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下彻底惊呆了,他一下子瘫坐在了病房外的座椅上,脸色苍白无血,脑子里呼噜噜直响,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可怜的母亲啊!您劳累一生,善良一生,竟然得了这样的绝症,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母亲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玉飞抓着椅子的栏杆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无法平静下来。

    主治医生给母亲开了很多药物,并叮嘱玉飞说:“你母亲的病情十分严重,呈恶劣性质,需要住院接受细致的化疗和观察,光靠吃药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特别是你母亲的进食情况早已出现了异常,现在已接近晚期。”玉飞听医生这么说,心里痛苦极了,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焦虑,连声对医生说:“一定住院治疗,一定住院治疗!我不能失去我的母亲,医生您一定要帮我母亲治好啊!”主治医生叹了一口气说:“唉!小伙子,你先不要难过了,我们会尽力而为!”说罢,把药单递给玉飞便走了。

    玉飞去药房买好药后,扶母亲坐到椅子上,强作镇定地对母亲说:“妈,医生说,要您在医院接受住院治疗,我们就听医生的吧,好吗?”母亲纳闷地问玉飞:“妈得的是什么病?干嘛要住院?”玉飞握住母亲的手怔了怔说:“妈,医生说您胃子上出现了点小毛病,必须住院治疗才行。您总不能这样病下去吧!听医生的吧!”母亲难过地说:“住院会花很多钱的,你挣得工资也不多,还要娶媳妇呢,妈的病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我们买点药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还要去上班呢。”玉飞急了,心里更加沉痛难忍,急忙对母亲说:“妈,你别说那么多了!我是你儿子,我一定要让你住院治疗。再说现在有住院合作医疗报销,我们不会花很多钱的,您就放心吧!”说话间,母亲却泪流满面,玉飞也呜呜地哭了起来,母亲只好答应玉飞接受治疗。玉飞抹了一把眼泪,径直去住院部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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