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四人,坐着公交车晃晃荡荡到了于东明学校门口。

    我用学校门口报刊亭的公用电话,给于东明打了一个电话。

    五分钟后,于东明气喘吁吁地跑出校门,出来迎接我们。

    于东明站在我面前,满脸害羞地问:“子初,你们来啦?”

    看见了初恋男神本人,我对他的气一扫而光。我开心地向他介绍:“于东明,这是北北,燕子,西西。”

    于东明害羞地跟她们打招呼:“嗨,北北,燕子,西西,你们好。”

    在我们宿舍,北北的性格最为调皮,总喜欢开玩笑。她一看见于东明满脸害羞的样子,瞬间激起了她的欺负欲。

    她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于东明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嗨,小于,你好啊。”

    于东明哪见过这场面?连忙往相反方向躲闪。可是他往哪个方向躲闪,北北就往哪个方向追随。

    接下来出现了特别搞笑的一幕。于东明拔腿就跑,北北在后面一路狂追。我们剩下三个看见他们满校园狂奔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

    到了于东明宿舍,还有更搞笑的事情。我们一推开宿舍门,意外地发现于东明的室友站在门背后,站成整整齐齐的两排,像商场酒店的迎宾似的。

    他们甚至还有整齐划一的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子初和室友莅临指导工作。”一边拍手一边喊口号,口号喊得整齐而又热烈,显然是事先排练过的。

    猝不及防的我们四人,忍不住爆笑,笑成一团。

    不得不感叹,都是人才呀。谁说名校生都是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他们很有两把刷子,有没有?

    一进门,于东明的室友就开始对我一顿彩虹屁。什么哎呀,子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真是太漂亮了,太有气质了。什么我们子初是真正的才女呀,那情书写得感人至深,感人肺腑,我们都能背了。什么你是我们全宿舍心中的文艺女神,是我们找女朋友的理想标准。像你这种美貌又深情的女生,实在是太稀缺了。

    什么氧气美女,气质美女,一时间各种彩虹屁朝我飞来,拍得我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他们拍完我以后,看到我不好意思了,又开始转身跟我的室友热聊。

    接下来的气氛简直燃爆了,于东明的室友们都很热情,我的室友们性格也都活泼开朗。大家各种嗨聊,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喜悦的笑容。我的室友们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一时间热聊的声浪之大,我感觉他们宿舍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当别人都在嗨聊的时候,我静静地坐在于东明的床沿上,静静地观察他的床铺上都有什么。第一次坐在男神的床铺上,感觉恍然如梦。

    于东明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开水。给其他人倒水,他都是用一次性纸杯,给我倒水的时候,他用了一只白色的陶瓷杯子。

    当他把水端给我的时候,笑着轻声说:“子初,喝水,这是我的杯子。”

    虽然只是小小的特别待遇,但还是让我感觉到心里暖融融的。我用双手把于东明的水杯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心里甜丝丝的。

    就在大家热聊的时候,于东明静静地站在窗户旁边,含笑看着所有人。他一脸甜蜜幸福,同时又带着几分羞涩,几分骄傲,那表情分明是带女友见室友的表情。

    搞得我一时间有点恍惚,心想,于东明真的不喜欢我吗?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坚持邀请我们来参观学校?又为什么一脸甜蜜幸福的样子?

    于东明室友和我室友,真的是超能聊。他们一聊就嗨聊了一个上午。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我看了看表说:“于东明,我们该回去了。”

    不料遭到于东明和他室友的强烈反对。他们一致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他们食堂去吃饭,体验一下他们学校的伙食。

    我几番推辞,最后盛情难却,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心想,到食堂吃饭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走的时候把钱还给于东明就行了。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们把好几张四人桌拼到一起,搞成一个大长桌。

    每个男生都在窗口与饭桌之间穿梭,每个人都买来他们自己平时喜欢吃的菜,拼在桌上满满当当。人多,菜也多,气氛又热闹,竟然超有野餐的氛围感。

    吃完饭,到了下午,于东明带着我们参观了他们学校。他先是带我们在校园里溜了一圈,又带我们参观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博物馆。

    参观完学校,于东明又在宿舍找了两副羽毛球拍,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他和室友们陪我们打羽毛球。

    直至夕阳西下,室友们放下羽毛球拍,说要回去了。

    室友们这时候问我,是要留在于东明的学校,跟着于东明,还是跟她们走?

    我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望着于东明。

    经过热烈欢乐,其乐融融的一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是于东明的女友。

    那一刻我信心满满地心想,于东明应该会留下我,跟我说点不一样的话。比如,子初,提分手都是我不对,当时就是脑子进水了,咱们还是不要分手吧。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并没有实际发生。面对我充满渴望的眼神,于东明低头沉默了,犹豫了。

    沉默数分钟之后,他开始一脸为难地解释:“子初,真的不是我不留你,我真的不方便。”

    不知为何,我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扑簌簌地落下来。

    如果一定要找原因的话,那就是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于东明的室友一整天都把我放在于东明女友的位置上,而他也是一脸娇羞幸福,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所以我万万没想到,当我想留在他们学校,晚上跟他散个步,聊个天的时候,他居然再一次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别说我觉得反差大了,连我的室友们都觉得反差实在太大,感情上一时间接受不了。尤其是当她们看到我哭,都很生气。

    北北直接就朝于东明甩脸子了,不满地说:“子初,不要哭,哭什么哭?两条腿的男生满街跑,咱们不稀罕。”

    燕子直接挽住我的胳膊,也气呼呼地说:“好了,子初,不要哭了。值得咱们珍惜的人,咱就珍惜。不值得珍惜的人,咱就算了。”

    于东明的室友们一看,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忽然变成了这样,都很郁闷,一个个阴着脸叹着气,转身回宿舍了。

    最后只有于东明一个人,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跟在我们身后,把我们送到学校门口。

    站在学校门口,我和室友们商量了一番。她们三个同时仗义地说,我想跟谁就跟谁,她们都可以带我。

    我一想,去了北北家,会影响她们一家的正常生活秩序。去了燕子舅舅家,那更不合适。只有跟着西西去清华,可能是最合适的。

    西西给他男友打了一个电话,他男友说,热烈欢迎。他给西西安排的住处是他们班女生宿舍,而她们班女生都出去旅游了,空着好几个床铺,不要说多我一个了,就是我们四个全都去,他也可以安排。

    得到西西男友的同意,我和西西坐上了公交车去清华。我站在公交车上,车开动了,我看见于东明一脸内疚不安,失魂落魄地站在路边。

    到了清华门口,看见那个白色带拱门的校门。西西男朋友一看见我们,就朝西西冲过来,热烈地把西西抱在怀里,并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三圈。

    猝不及防,我狗粮吃了一嘴。只能满心羡慕地想,有一种男朋友,叫别人的男朋友。

    一番热烈地拥吻之后,眼里只有她的西西男朋友,冲我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俩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往清华园深处走去。我只能满心羡慕地跟在他们身后。

    西西男友帮我们办好入住手续之后,他俩就出去甜蜜约会了。我当然不便跟着去当电灯泡,就留在宿舍,跟西西男友的同班女生聊天。

    没想到清华女生待人还挺亲切,丝毫没有架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是他们同班同学女友的室友。

    当我对这些顶着顶级名校光环的女生表达了我的羡慕之意,她们一个个迫不及待跟我诉苦,说当清华女生,压力实在太大了。

    要是普通院校的女生学习不好,挂个科什么的,别人都会觉得很正常。可清华女生要是学习不好,挂科,别人就会觉得不可思议,很嫌弃。所以她们只能更加拼命地学习。

    光学习好还不够,别人总觉得清华女生应该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她们课余还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听各种各样的讲座,丰富自己的思想,开阔自己的眼界。

    除此以外,她们还要抽时间出去旅游,涨涨见识,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要不然光有知识,没有见识,别人就会说,清华女生只会死读书,读死书,丝毫没有审美趣味。

    清华女生还说,学习的难,进步的难,她们找男朋友才是最难的。清华男生不愿意找清华女生,嫌她们长得不够美,又不会撒娇,不够有情趣。可是找普通院校的男生,她们自己心里的坎又过不去。

    到最后晃来晃去,晃成独身主义。这时候,家长们又不愿意了。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应该各方面都是最棒的。不结婚,不生娃,他们又觉得自己的女儿输掉了。

    清华女生总结道,总之,当女生难,当名校女生更难。因为承载了太多社会的赞美,家长老师的期待。所以不管哪一环做得不好,都会口碑逆转,从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大家鄙视的对象。

    那一晚我还挺惊讶的。因为我之前只看到她们身上的光环,从来没想过,名校女生身上承受的压力,会比普通女生身上承受的压力更大。所以听她们那么一说,还挺刷新认知的。

    五月三日一早,我还在睡梦中流连,突然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清华女生打开门一看,是西西男友。

    西西男友进门说:“都起床吧,快十点了。西西,我要带你去参加活动。子初,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

    我大吃一惊,连忙坐起身来,一把拉开床帘,迷惑地问:“我男朋友?是谁呀?”

    西西男友迷惑地说:“于东明呀。他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说他是你男朋友,让我出去学校门口接他。”

    我气得直翻白眼,心想,于东明真是冤魂不散。

    我本来不想下楼去见于东明,可是转念一想,让他一直等着很不礼貌。而且不去见他,我会给同住的清华女生和西西男友留下很不礼貌的印象。

    这么一想,我只好不情不愿地下楼去了。

    见了于东明,还没说话,先甩给他一个白眼。接着冷冰冰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方便接待我吗?今天怎么又方便了?”

    于东明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头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不过,咱们今天先放下这些恩恩怨怨,去颐和园玩一玩,好不好?”

    我一翻白眼,傲娇地说:“不去。”因为实在是气他前一天对我的态度。

    于东明一脸为难,央求我:“子初,咱们去吧?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今天我们全宿舍都去颐和园,陪你一个人玩,算是赔礼道歉,好不好?”

    我看他软磨硬泡,心想,颐和园可是皇家园林,既然他坚持邀请,那我不如去看看。

    我就这样跟着于东明,去了颐和园,并且在颐和园门口跟他的室友们汇合了。

    那一整天,于东明对我不错,甚至还颇有绅士风度。他的室友们对我也颇为照顾。

    五一期间的颐和园,自然是人山人海。当我每次被周围的游客挤到的时候,于东明总是自然而然走到我身边,伸手拉我一把,或者扶我一下。当然并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他拉我也是隔着衣服。

    中午我们所有人在一个拉面店吃拉面。于东明帮我点餐,端面,拿筷子,拿纸巾,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相安无事,轻松愉悦的一天。

    五月四日,一大早醒来,于东明又给我打电话,约我一起去逛故宫。我一想那可是皇宫呀,那可得去看看,就又去了。

    这天于东明的室友没有去,只有我和于东明。

    我们在午门门口排队买票,排队的人很多,于东明对我说,让我坐在城墙底下等他,他去买票。

    我就找了一张其他游客扔下的旧报纸坐着,乖乖地坐在城墙底下,一直等一直等。因为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所以我根本不敢离开那个位置,怕他回来找不到我。

    等了许久,于东明终于回来了,他一看见我就黑着脸,劈头盖脸地训我:“子初,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你看看你,一边喝水,一边吃巧克力,还挺悠闲。你知道我排队有多累吗?你也不过来分担一点?”

    我很委屈,解释:“不是你让我原地等你吗?我倒是想分担,我也得找得到你才行呀。”

    于东明很生气,说:“明明就是自私,一堆借口。你没长嘴,就不会问问别人售票处在哪里?”

    我满脸委屈,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人这么多,我又是第一次来故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不是怕我一离开,你又正好回来找我,咱俩就走散了吗?”

    于东明很生气,不耐烦地说:“我批评你的时候,你乖乖听着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明明就是自私,明明就是愚蠢,还一堆借口。”

    我觉得这顶帽子实在太大,明明是他让我在原地等他的,他却又嫌我不去帮他排队买票。

    而且什么自私,愚蠢之类的词,实在太严重了,又是从初恋男神嘴里说出来的词,我实在有些承受不了,一个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于东明看见我哭,满脸嫌弃,说:“就你这种土包子,在咱们村里哭一哭就行了,丢人丢到故宫来了,真够可以的。”

    我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于东明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迷惑地问:“你要干嘛?”

    我气呼呼地说:“走呀,土包子配不上高贵的你,我走就是了。”

    于东明一脸崩溃,说:“你真的是,那我排了这么久的队,票不是白买了?”

    我一想,也是,如果我就此赌气走了,好像也是对不住于东明辛苦排队买票。同时也给自己心里留下了遗憾。既然来都来了,票都买了,就忍一口气,进去逛逛吧。

    进了故宫,游客真是摩肩擦踵,人挤人,人挨人。于东明动作很快,他瘦小又机敏,像一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总是一眨眼,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有好几次突然找不到他了,只能站在原地傻等,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找我。

    如此几次之后,我万般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请求他:“于东明,你走太快了,所以我们一再走散。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

    于东明一听,满脸不可思议,嫌弃地教训我:“子初,你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吗?一个女孩子,脸皮这么厚,主动要求牵男生的手?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之前已经忍了他一次,这一次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就怎么说呢,你真心真意对待一个人,你觉得这份感情是弥足珍贵的,可在对方眼里,你却只是贱,只是不要脸,那种感觉就是,明珠暗投之感。

    当我的自尊心被他一次又一次践踏,我也不想再顾及他的感受了,我掉头就走,才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

    别人都在欣赏皇宫美景,我却一路低着头,紧锣密鼓地朝前走。

    于东明半路问我:“子初,咱们去看看展,好不好?故宫里面有很多展,展出各种国宝级文物。咱们去长长见识。”

    我理都不理他,只顾低头往前走。于东明开始抱怨:“唉,就会生气,赌气,本事没有多少,赌气倒是一流的。”

    偌大的故宫,别人至少要逛两三个小时,我一个多小时就出去了。

    站在神武门出口,于东明一脸郁闷,说:“子初,我发现自己对你有误解,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善解人意,脾气特别好的那种姑娘。今天才发现,你的脾气真是太大了,一般人承受不起。”

    我不甘示弱,说:“于东明,彼此彼此。我以前也一直以为,你是温和体贴的那种男生,今天才发现,你的嘴真毒呀。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自私,愚蠢,不要脸,这种话说来就来。我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女生,能够承受你这张嘴。”

    一番唇枪舌战,于东明没占到任何便宜,悻悻地叹气,说:“幸亏我不是你男朋友。”

    我冷冰冰地回击:“彼此彼此。我也在庆幸自己不是你女朋友。”

    于东明脸色阴沉,看起来很不高兴。我憋了一肚子气,也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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