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温言眉头紧蹙,他放下手机走回餐桌。此刻餐桌上坐着的三人都看向他。

    坐在c位的是前不久刚拿下三金满贯最后一金的影后许秋月,相对于许秋月将家居服穿成高定的气质,她旁边的男人就算得上是不修边幅,正是导演蒋川禾。而许温言空着的位置旁边则是一边吃着东西还不忘说话的蒋安。

    “哥,怎么了?”

    “爸妈,我有点事,先走了”许温言看着许秋月和蒋川禾,颔首示意。

    许秋月放下筷子,眉毛不自觉蹙起,但是下一秒又在主人的努力下,重新变得平缓,她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一向高傲的人,语气也难得带了些小心翼翼:“温言,我们一家人难得一起吃顿饭,不能吃完再去吗?”

    “是啊,温言,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你不是说要和我聊事吗?”一旁的蒋川禾附和道。

    许温言脚步顿了顿,解释道:“我明天会再过来。”

    许秋月闻言神色才真的平缓下来:“好,那你去吧。”

    等到许温言离开,蒋安放下筷子,将椅子搬得离父母更近了些,一脸八卦道:“爸妈,我觉得哥有猫腻!”

    许秋月伸出食指将小儿子的额头推开,将信将疑道:“胡说什么,你哥能有什么猫腻。”

    蒋安哼了一声,自信满满道:“除了京剧,就不能让他这么着急,但这个时间就不可能是京剧,我怀疑哥有情况!”

    蒋川禾放下筷子,语气有些无奈:“那倒是件好事,但——”说着他看了看窗外,状似正经道:“太阳也没从晚上升起啊。”

    许秋月点了点头:“你爸说得有理。”

    蒋安嘁了一声,悻悻地坐了回去。

    许温言按照地址来到小区,他的步伐稳而有力,只是速度却比往常稍微快了些许。但是到了门前,他敲门的动作却有些迟疑。

    砰

    砰

    苏清河迟钝地看了一眼声音的来处,半响才想起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门,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努力站了起来,拖着步伐打开门,看见门外的来人,眼里满是惊喜,作势就想要给许温言一个拥抱,只是因为醉酒脚步不稳,直接扑到了对方身上。

    落入的怀抱有些凉意,她下意识想要焐热对方,双手不由分说地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坐实了这个拥抱,她笑嘻嘻地抬起头看向许温言:“你真来啦!”

    “你喝了多少?”许温言蹙起的眉没有平缓,他想要扶稳身上的醉鬼,但可惜醉鬼力气还不小,死活都不愿意松手。

    苏清河摇了摇头:“没喝多少。”

    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抚摸在许温言的脖颈,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一路从脖颈蔓延至心间,让他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气,终于将怀里的醉鬼从身上扒拉了下来。

    许温言用另一只手关上门,想要把醉鬼扶到沙发上坐下,但是醉鬼半路变道,非要拉着许温言去飘窗。

    “许老板……你……你再陪我喝点,我……我今天就想喝醉。”

    许温言看着满地的空酒瓶,有些担心地看向苏清河,本来想要阻止的话语又回到了嘴里,他接过苏清河递过来的酒,但只是拿在手上,他需要保持清醒。

    “你……怎么了?”许温言试探着问道。

    苏清河一脸疑惑地看着许温言:“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我…我就是特别想在今晚和人聊聊我失败的人生。”

    许温言若有所思:“今晚?”

    “嗯,今晚”苏清河严肃地点点头:“因为今晚我必须……要让我妈妈知道,我的人生……是如何走向失败的!”

    许温言闻言一愣:“你妈妈……”

    “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苏清河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唱片机旁,指了指上面的唱片:“这是我妈妈苏黎女士”她又指了指许温言:“妈,这是许温言,京剧艺术家!”

    许温言走上前,看着唱片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记忆中的这个女人没有这么年轻,因为病痛总是面色苍白,身形瘦削,但是他却依旧能够一眼认出,因为无论是照片上的风华正茂,还是中年遭遇病痛的虚弱,那股洒脱的精气神却是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

    “你把阿姨的骨灰做成了唱片?”

    苏清河歪头笑道:“对啊,害怕吗?”

    许温言认真注视着苏清河的双眼,眼睛里没有一丝杂意,语气笃定:

    “你很想她。”

    苏清河还在嘴边的笑容微微一僵。

    “我才不想她”醉眼迷蒙的女人晃了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了,今日的宣讲要开始了,请认真听我介绍一下我这失败的人生。”

    许温言被苏清河强行按在了飘窗坐垫上,看着苏清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在飘窗前不远处的位置,一脸正经,仿佛此刻她正处在一个演讲的汇报厅。

    “我!苏清河!今年28岁,拥有一个失败的人生,为什么说失败呢,因为我发现了生活的本质就是虚无,我看着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我自己要什么,嗯,这么说也不对,是我发现我要什么,什么就得不到,也知道他们忙忙碌碌最后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苏清河说到这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嗯?这酒怎么没味道?”

    许温言面不改色:“然后?”

    然后?

    苏清河的思维又回到了自己的演讲:“然后你看啊,我的人生分为两个部分,在我15岁之前,我想玩想打游戏想看电视,我妈妈说女孩子要多读书,这样才能拥有选择权,我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从来不超时。

    在我15岁之后,我妈妈生病了,我努力地边学习边照顾她,就想让她恢复健康,继续我们的生活,后来嘛她真的恢复了健康,我就真以为妈妈说的对,有志者事竟成,可惜那就是个鼓舞人心的口号,口号救不了人。

    到了大学,她的病又开始恶化,于是我就想啊,她说的不全对,学习不能拥有选择权,但是钱可以!所以我就进入了娱乐圈,我拼命接活赚钱,结果呢?钱到位了,她还是抛下了我,你说这知识和钱,哪一样都无法阻止我成为一个孤儿。

    后来我想起码我还有爱情,有了爱情,那也不算孤身一人,结果很不幸,我又发现爱情不过是□□的表象,靠不住,他靠不住,我也靠不住。你说这人生是不是很失败和虚无?”

    苏清河没有等许温言回答,她走到唱片机旁:“还有这首歌,明明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它甚至都算不上光明,她却到死都还要刻在骨子里,为什么都看不透呢?”

    许温言没有回答,他起身走到苏清河的面前,抓住对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语气认真:“你的人生并不失败。”

    “哦?”苏清河笑了笑:“那这位观众说说看。”

    苏清河笑着,但是她的笑意却始终未曾到达眼底,许温言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苏清河凌乱的发丝,一下一下,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的粉丝、你的朋友,你对他们都很重要。”

    还有我。

    “那你呢,我对你来说重要吗?”苏清河用手指碰了碰许温言的鼻子,男人没有躲开,任凭她动作。

    重要,许温言的心里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在答案即将出口的时候,他迟疑了。

    就在这迟疑的几秒,苏清河放下了手指,转而拍了拍许温言的胸膛,自顾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肯定不重要,要不然你怎么对我爱答不理呢?说!你为什么对我爱答不理?为什么?”

    许温言面对眼前人气鼓鼓地控诉,一时有些无措:“我……没有。”

    苏清河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挥开许温言的手,摇晃了几下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将右手放在自己的鼻前,指了指许温言,开始逐条列举证据。

    从不及时回微信消息到录制结束拒绝等她采访完同行回家,桩桩件件大小事一视同仁,一件不落。

    “综上所述,你就是对我爱答不理的事实成立,谢谢。”

    “……”

    许温言有些怔然,心里有些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冲破层层覆盖的土壤,他需要求证:“你很在意?”

    苏清河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温言,好像对方说的只是一句废话:“在意啊!我的目标是你,我怎么能不在意。”

    “你——”

    苏清河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许温言想要再问的话语,他拿过手机递给苏清河:“电话。”

    “喂楠姐”

    “嗯林夏?林夏不在”

    “有人陪,许老板在呢”

    “哦”苏清河将手机递给许温言,示意他接电话。

    许温言迟疑地接过电话,韩楠略带抱歉的声音传来:“许老师,今晚麻烦你了,今天是清河妈妈的忌日,所以她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你多包涵。”

    许温言走到另一边:“嗯,没事”

    “还有就是……”电话那端有些犹豫,但该说的话却还是得说:“许老师,今晚清河是不是又在发表她失败的人生演讲了?那个,她一喝醉就喜欢这样,您……您别放心上,也想拜托您务必将今天听到的所有言论保密,您知道她还是一个公众人物,这些过去的事情和言论会有一定的争议性。”

    “我明白。”

    韩楠连声道谢:“真的谢谢您了,对了您记得今晚不要和她辩论任何话题,要不然她会不停地和你举证,一晚上都不会停,但是您如果顺着她说,她很快就会停下来,停下来了才能睡着度过这一晚。”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许温言回到苏清河身边,此时的苏清河还没有放弃刚才的话题,她喝了一口酒,拿着酒杯指了指许温言:“反方对我方论点还有疑义吗?”

    许温言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弧度,他轻轻将酒杯从苏清河的手中拿了下来:“没有。”

    正方代表满意地点了点头,任凭许温言将酒拿走,转身想要回到沙发坐下,之后苏清河陆续又东拉西扯地问了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许温言谨记韩楠的叮嘱,无论苏清河发表什么样的观点,他都顺着对方来回答。

    效果很快见效,苏清河说话的声音逐渐变慢变小,最后化为了浅浅的呼吸。许温言垂眼看着苏清河的睡颜,因为醉酒,女人的脸红扑扑地,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阖着,原本艳丽大气的长相在此刻添加了几分学生气,相比美更有些可爱。

    只有眼角的那一小颗痣依旧提醒着那双眼睛睁开时的夺人心魄。

    许温言轻轻抚了抚苏清河的头发,叹了口气,绕过对方的膝弯,一把将人抱起,将怀里终于安分的女人轻轻放在主卧的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将人遮盖严实,最后关上了房间的灯光,退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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