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雍不屑闭眼收回视线:“不见。”

    “我推脱了,说您不在。”他盯视一旁沉默寡言,自是知道卓澜江此番前来定有猫腻,‘赝品’面视他,露出无奈之色,吞吞吐吐:“可他赖着不走,说是有关于四大宗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听此,他甚有犹豫转头望去,眼眸闪过一丝窘迫,此等大事若有不测,恐济善堂万劫不复,后而回眸沉思,“找你商量。”

    “把你放这儿,你放这儿。”

    思虑许久,顾雍一脸深沉听着碎碎念的声音不免感到烦躁,犀利的目光落在夫人旁边待命的丫鬟身上。

    屋内静谧,除夫人喃喃自语外,其余人心思侃侃,他语气严肃:“把她那些东西收走。”

    话毕,他脸色暗沉呼吸一滞将手背于身后,从一旁迈着步伐行色匆匆离去,见状,‘赝品’一步一趋迅速跟在其身后。

    转眼仅剩主仆二人,丫鬟注意到他已经离开,转头朝她睇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夫人仍疯疯癫癫捣鼓着手里的面团,面孔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手指摩挲着木盒,表面光滑细腻。

    屋外,黑漆无云夜色笼罩人心,树影斑驳陆离而现,上官芷同潘樾背曲腰弯紧贴着墙面经过杂草堆。

    她悄咪咪蹲在一侧不动声色将囱略微打开了一丝缝隙,晕出屋内的光晕,他则屏息敛气站在一旁抬手抵着墙面仔细观察里边情况。

    “夫人,您快喝了吧!”顾夫人与方才判若两人,脸色复杂沉愁着,心中不禁一抽,摆过头一眼未看,身旁丫鬟端着一碗煮好的药悬置她嘴边,欲舀一勺喂她喝下,撒诈捣虚,“这是最后一碗了。”

    夫人侧眸抬手推脱嫌弃道:“我不喝,有毒。”

    “这是堂主吩咐的。”丫鬟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持药缓缓逼近,她面露难色神经紧绷迟迟未敢松懈,眉头紧蹙,摆过头心有一颤,“你要是不喝的话——”

    “我会被埋进后院的!”那丫鬟略带哭腔哀求着,囱外上官芷眼眸露出几分空洞,一旁潘樾神情凝肃,又见顾夫人面色惊恐只能被她按着将药悉数喝下。

    上官芷见她抬起手拖着碗呛着喝下,咽喉处发出吞咽之声,由此及彼猜测道:“看来疯夫人的疯病,是顾雍下药所致。”

    他仍盯视着屋内,此时,夫人垂眸抬手佯装擦拭嘴角溢出的药滴,丫鬟弯曲着身子将碗轻轻放入,随即端起托盘欲离去。

    潘樾警惕地扫视四周,迅速回眸:“走,我们进去。”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急匆匆欲从一侧走去,上官芷察觉到他想离开,立即转头拽着他手腕,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神志不清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反应更真实。”潘樾垂眸迎上她的目光,他觉得眼前此人聪慧有识,倒是有计策,“我们看看。”

    他点头示意,继而抬手抵在粗糙的墙面上,身前上官芷抬手于囱边将其轻轻推开,捋了捋两鬓发丝。

    屋内光线低沉,顾夫人神色警惕得朝一侧望去,瞧着丫鬟身影渐渐消失,收回视线侧身注视着桌下一旁拿起木盒柄重新归置桌面上。

    上官芷星眸皓齿略有朦胧,蹙着眉持续观摩,她手持水壶倾斜朝盆内缓缓倒去,似河水潺潺,待水够量后不慌不忙地放在右身侧。

    他见顾夫人如此举动,不禁微微蹙眉略有不解,仰观俯察之际,她伸手从盆内揉搓着,龙眉凤目不甚了了:“她在捏什么呢?”

    闻言,她睽视而去,前思后想:“她在做饭呢。”

    潘樾明显察觉到不对劲,低眉垂眼:“做饭?”

    随即,他不紧不慢抬起眼眸。

    “而且,应该是给她很在乎的一个人做饭。”上官芷目不转睛点头肯定,注意力落在屋内的神经兮兮的顾夫人伸手,意测补充道,随即挑了挑眉,“你看她满足的表情。”

    闻声,他顺其视线一并望去,果不其然,她脸色露出心满意足笑容挂于嘴角,不紧不慢地正捏着面团,拿起的一刹那,忽觉刺痛感顺着手臂袭来,她立即将手里捏好的糕点放进木盒里,食指与拇指摩挲须兒,不自觉吹了吹。

    接着又从抵在盆上的方底圆盖内再次取处一块放入盆满钵满的木盒之中,机灵地拍了拍手掌中多余的面粉,拿起桌面一侧的木盖盖了回去,而这一切皆被上官芷尽收眼底。

    仍目光紧随而去,她拾起一旁的木盒站起身偷偷摸摸地朝一旁走去,见顾夫人离开,迅速将囱缓缓放下。

    “走!”二人有所警惕之心,一人观摩前方,一人观摩后头,无碍,垂下睫眸迅速远离此地。

    另一边,潘樾正迈着步伐行色匆匆赶来,背影倒略显狠厉,眼前的卓澜江站在椅座前独徘徊良久。

    闻声,侧目一望,他身后跟着前些日子假冒的‘赝品’二人拂过手并无意外。

    “顾堂主大人有大量。”顾雍面色凝重地瞟了他一眼,倒觉有些诧异,“绝不会闭门不见我。”

    “少主深夜前来。”卓澜江笑而步履,一旁阿福站定待命眼神落在他身上,二人面面相觑似虎非虎。

    顾雍盯着他这幅人畜无害的面孔,心生疑虑,“是对白天的答案不满意呀?还是没打够?”

    他故作叹息,真情流露直视而去:“别提白天的事了,就是因为唐突了顾堂主,我们银雨楼的老人是连着番地劝我——”

    “说我不该搞不清楚什么是亲疏远近。”闻他所言,顾雍愁着脸呈囧状,话虽如此,疑虑却不曾减去,“得罪了顾堂主,我是越想越难安。”

    “非得上门来陪个不是,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晚辈,可不能听此影响了济善堂与银雨楼的关系啊。”

    听他言至于此,亦是肺腑之言,顾雍思虑至此,也罢,既往不咎,步伐一步一顿与其擦肩而过,‘赝品’迈着步伐紧随其后,语气缓了几分:“你说的事关四大宗族的大事——”

    “就是这个啊?”顿,卓澜江随他的走向而移动身躯投去隐晦的目光,一旁的炉里飘烟袅袅,半空中藏匿些许香气。

    “我们两家在禾阳也是数一数二。”顾雍漫步上台阶处转身坐于座位上一脸深沉,“若是不和——”

    “那不是祸起萧墙,自乱阵脚?”他似藏起锋利獠牙的虎,正别有韵味地盯视。

    见他如此,顾雍别开眼眸朝一旁望去,继而收回视线垂下眉睫,语气舒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提也罢。”卓澜江见他将手朝身侧的空位一抬,原是示意入座,并无迟疑迈着步伐而上且不客气地落座。

    “顾堂主,真是大人有大量啊。”他坐在位置上玉树临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侧眸,眼前之人面色暗沉似乎仍有警惕,“可我身为晚辈,岂能不识好歹?”

    “我连夜来了济善堂,就是为了真心道歉的。”他言语如此‘真挚’,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候命的阿福,付之一笑伸出手示意他将东西拿来,“阿福。”

    阿福心领神会立即上前将手里的文君酿递过他手上,当空隐隐约约透着微微亮光,周边微弱的烛火稀稀,而一灯如豆,多半皆由昏暗所笼罩。

    “我知道顾堂主凡事皆有讲究。”

    他侧脸轮廓俊俏如轩昂,朗若列眉舒展一滞,神色不改略知一二,顿,转身和气将手里贵重的递出文君酿放入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佯言至此:“这是我私藏的文君酿,本来呀,我是想着我大婚之日再喝。”

    “今日为了顾堂主。”他注视着面前凝肃的脸庞,“我杯酒请罪。”

    顾雍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抬了抬头:“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送上门的好酒也不领情,这倒是令他有甚意外:“顾堂主,这杯劲酒不喝,不好吧?”

    ‘不喝’二字他加重了语气,眸光犀利地落在他身上,闻言,顾雍回眸睇眼带着一丝迟疑

    看向桌上的文君酿酒坛,后而将目光望向卓澜江,他狠厉地眸色不着痕迹地消失,略微付之一笑,抬手重重搭在酒坛上,面面相觑似笑里藏刀。

    济善堂内通往后院的幽暗小路里,顾夫人神色慌张提着木盒心有急促朝前走去,鞋底轻触地面步伐沉重,后边不远处上官芷同潘樾躲在院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垂眸一手提着木盒一手捏着裙摆,步履至台阶上,背影于黑夜中倒是痛同苦凄凉。

    然,二人瞧见她走到台阶上方的平台侧有一处假山,继而四处左顾右盼须兒,欲抬手之际传来一声响:“夫人,你怎么又到后山来了?”

    闻声,顾夫人侧眸惊恐一看,竟是两名济善堂弟子身着黑色衣裳,于夜空中四处巡视般,反应过来立即从另一侧欲匆匆逃离,奈何步履甚缓,两位弟子上前立即抓着她手腕并将其制止住。

    “让堂主知道又该骂你了,夫人。”两位弟子挽着她的手从一侧台阶缓缓而下,上官芷眼眸低沉冒着微微星光,不声不响注视她方才的举动。

    “我不去!!”顾夫人性子有所急躁,时不时回头望那处假山。

    “您慢点,您慢点。”

    瞧见他们几人将回头望,潘樾二人立即侧身借着幽暗视线警惕暂时躲避开来。

    “放开我!我不回去!”

    叫喊之声愈发弱小,渐渐消失在寂静无声的夜空中,上官芷姿态曼妙捏着一端裙摆缓步上台阶,目光落在周围的物上,四处打量了一番。

    潘樾凌然观摩四周动向,安不忘危,暂而无碍,二人步至假山旁,仍一头露水,她神色自若隐隐透出不解之意。

    “这不就是个后花园吗?”方才见那顾夫人在此处停滞不久,却又一切平常无端疑,打量许久不禁蹙眉难捱满腹疑云,步起于一旁走去开始弯腰端详起假山的周边,“没什么特别的呀。”

    上官芷不甚经意间目光落在眼前的这具有所特殊的假山上,不动声色观摩起个个区域,伸手搭在其外表,除粗糙有所硌手之外,暂无异常。

    顿,摸索到一口与众不同且可旋转的石头块,形如手掌大小,中间泛着微微黄色,见状,她神色一敛,眼眸露出笑意,两手搭在上方费力将其一转,微抿着唇抬眸朝前方的屏风隔门而视,静待佳音。

    事与愿违,眼前的屏风隔门并未有所反应,随即,脸上愉悦笑容不复存在,这一举动与她所想甚至不一样,按她所想,此物定是机关,只要一转,便可关起门开才是。

    “不是应该有一个门打开吗?”她诧异地弯下腰检查起假山的低端,呢喃细语,“话本里都这么写的呀。”

    一侧,潘樾并未理会她所疑之言,反而目光落在布着几丝青苔,大部分则灰不溜秋的假山上,顺着她捋清的思路左思冥想,目空一凛,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朝前走了几步抬手摸索着。

    上官芷心有警惕忑忑忐忐朝侧边扫了一眼,他伸手从一处隐蔽空隙中取出泛着银光的石块,位置下方竟有一个拉绳,他眼露肯定,朝她而视:“在这儿。”

    闻言,她凑上前目睹,果不其然,他稍微一用力拉扯环绳,眼前的那扇屏风隔门随着‘空隆空隆’之声朝左挪动,藏于其后的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

    “走。”潘樾惊讶回首冷沉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眉色舒展张着口有所震惊,眼眸顿然就亮了起来,二人一同步入。

    待二人完全走入后,屏风隔门不动声色地从左侧露出,自行归位,直至大门纹丝合缝。

    推开一扇铁门,顿然传来一声巨响,暗道里寂静无光仅有一片昏暗,无囱无烛,宛如人间炼狱,上官芷二人心中一颤有所警惕打量起周围,注意到前方仅有一丝丝微微冷光透在一座雕像上,令人毛骨悚然。

    身后铁门忽地传出声响,潘樾耳闻回眸一视,竟是一扇门不由自主地合拢起来,随即‘匡当’一声,两人眸色暗沉无奈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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