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祝洄和刘峰打招呼:“刘老师,早。”

    刘峰看了眼她手中的保温盒,“小祝还没吃早餐啊。”

    “给我侄子带的。”

    “你还挺关心你侄子啊。”

    “做长辈的,自然要多费点心。”

    闲谈间,祝洄将保温盒放到办公桌的旁边,单手把桌上的文件扫向一边,空出中间的位置。随后她将食盒挪到正中间放好,双手合十,态度虔诚地拜了拜。

    刘峰:......又是他看不懂的艺术行为。

    他想说,她侄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余光瞥到门口的身影,心想幸好江舒没看到。

    一扭头,祝洄还在拜。

    “咳咳!”刘峰咳嗽提醒。

    祝洄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江舒来了,她连忙从墙边抓起一把椅子,放到办公桌旁,态度殷勤,像是一心想要讨好他的长辈,“小舒快来,快吃吧,热乎的。”

    江舒没看她,而是面向刘峰,冷冰冰的语调尽量保持了礼貌,客气,又不太客气,“刘老师,我和她,有点家事要处理。”

    这是在赶人了。

    刘峰心神意会,没想到江舒同学面对自己亲戚也是这么冷漠,他笑了笑说,“行,我不打扰你们,你婶婶还是很关心你的。”

    别出去啊!

    祝洄想喊住刘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前脚刚出走门,江舒立即抬腿往门上踹,“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紧紧关上。

    他站在那里,面上不怒不喜。

    压迫感,扑面而来。

    祝洄瞬时失了声。

    小蝶更是直接在系统里提醒,“洄洄,我感觉他的状态不对劲,你先别刺激他。”

    她也感觉到了。

    比起害怕,让祝洄更难以忽视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兴奋。有什么东西在呐喊,她听不清,但能察觉到血液在慢慢沸腾,叫嚣。

    恶灵的本能。

    撕了他。

    或者被撕毁。

    脑海里飞速闪过噩梦中碎裂的一幕幕情形,那些被拉扯的,被撕咬的,被灌注的画面一一拼凑,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忽然,鼻尖飘过山茶花的清香。

    祝洄骤然冷静下来。

    她在想什么?

    小蝶只注意到了江舒的异常,没捕捉到祝洄极短暂的情绪波动。但江舒一直盯着祝洄,敏锐的观察力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出,女生那瞬间的不对劲。

    一股,很大的恶意。

    她想毁了他。

    这个认知一想而过,饶是江舒向来冷漠淡然,也不免愣了神。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但不知为何,联想起她前前后后矛盾的行为,他又觉得答案就是这样。

    他忽视了她的身份和年纪。

    他是继子。

    毁了他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只是这样,如果只是这样,江舒反倒觉得她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麻烦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离开江家,那本来也是他成年后的打算,他没想和她争什么。

    只是这样还算可控。

    至于不可控的是什么,江舒不愿细想。他手上的刀子如铅笔般流畅转动,看清女生的目的后,他心底平缓许多。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办公桌旁,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语气高傲得不容商量。“谈谈?”

    祝洄抱起山茶花的盆栽,后退几步,退至窗户边缘,“你先放下刀。”

    江舒转动小刀,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情绪,冷嗤:“你心脏上都是窟窿眼,用不着我来捅。”

    祝洄:“......”

    拐着弯骂她心眼多。

    要不是小蝶提醒她现在不要刺激他,她高低让他气到七窍生烟。祝洄摸着手里的花瓣,平心静气,可以不刺激他,但事情还是要做的。

    她弯了弯眉,态度友好,“谈什么?”

    江舒扫了眼食盒,开门见山,“怎么才能不烦我?”

    祝洄想了想,既然他如此直白,那她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真诚无往不利,百术不如一诚。她挺直身体,以谈判者的姿态回望他,“我可以不烦你,但你得帮我做五件事。”

    江舒睨她一眼,“我劝你想好了再说。”

    祝洄:“......”

    “不需要你帮我,你只要不反抗,我保证事情完成以后,安安分分和江铖过日子,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烦你。”

    永远消失吗?

    江舒心脏不受控制的抽了下,他讨厌这种失控的狼狈,狼狈得想拔腿而逃。无法漠视的失控,不止一次地......重现。

    甚至,梦里都躲不过。

    如果她真的能说到做到,那他的生活就会回归平静,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不会错。

    如果她骗他,她常常说不出几句真话。江舒一瞬不瞬盯着祝洄,竟然从她清亮的眸子里看到了少有的坦诚。

    在她真诚的注视下,他的心思反而狭隘了。他率先移开视线,声音暗哑,“我怎么信你?”

    有得谈。

    祝洄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任务完成的曙光。她将盆栽放回原处。然后在江舒不解的眼神下,拿走他的小刀,刷的一下,猛地划过自己的指尖,血珠顺着指节滴答向下,无声落在桌面。

    她“嘶”了一声,眉头轻皱,语气却平静无波澜,“滴血为誓。”

    江舒看着女生面不改色的姿容,他还不知道她对自己也能如此干净利落的狠下心。他语气微微缓和,“什么事?”

    “放心,都是些你不太在乎的坏事。”祝洄抽过纸巾摁住手指止血,用眼神指了指食盒,“第一件事,你先把这份早餐吃完。”

    想想她干过的事......

    江舒优雅坐下,抬起下巴示意她打开。

    祝洄认命地当起了佣人,空出右手打开保温盒盖子,放置一边,还贴心地把第一层碗端出来,饭勺放进去,推到江舒面前。

    江舒盯着碗里面乱七八糟的颜色,听到祝洄在一边挽尊解释,“彩虹粥。”

    ......无语。

    他对口腹之欲没有多高的要求,这碗粥乱七八糟的观感,他以为顶多只是难吃一点。勺了一口放入口中,差点人魂分离。

    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江舒眉头狠狠皱起,放下勺子,语气十分恶劣,“你是把你脑子里的原料都放进来了吗?”

    祝洄:“???”

    几秒后,祝洄反应过来,撇撇嘴道,“江同学你现在骂人很高级啊,没点歹毒的智商还真听不懂了。”是想说她做的东西跟粑粑一样难吃吧。

    江舒盯着所谓的彩虹粥,吃完不是什么难事,闭眼一灌就进去了,就是,着实恶心人。

    他有点想反悔了。

    祝洄眨巴眼,“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是想反悔吧。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江舒原本想,如果祝洄不是很过分,他一天做完五件事都行。但第一件事就这么恶心,剩余的事情,他得缓缓。

    又想,为什么要应了她。

    同归于尽不好吗?

    简直,一步错步步错。

    “我吃完,你两天之内别烦我。”

    话音落下,江舒端起碗,捏着鼻尖,一口气倒灌进嘴里。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喝完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祝漾看得佩服,这小子是真能忍。她顺手递给江舒一张纸巾,“第二件事,管家说周六是你生日,那天刚好放假,你要回来参加生日宴,宴会没结束之前不能离开江家。”

    反胃的不适感即将涌入唇边,江舒狠狠拧眉,深吸口气压住火气,“回去就行?”

    “你要想再配合我干点别的事我也没意见。”祝洄打开抽屉找创口贴,刚刚那道口子划得不浅,纸都浸红了。她翻了一会没找到,一扭头看到桌上的山茶花,心思动了动。

    江舒看着她的动作,半晌,“你不要下厨。”

    “少自作多情。”祝洄翻了个白眼,起身扯下一片花瓣包裹住受伤的手指,凉凉冰冰的,还真不疼了。她直言不讳道,“你这辈子只能吃到一次我亲手做的东西。”

    江舒:他还要觉得荣幸是吗?

    不能和她过多交谈,容易心气不稳。江舒抬手捻眉,冷静下来,“还有三件事。”

    “不急,到时间我会跟你说。”祝洄瞟了眼墙头的钟表,“你先去上课吧。”

    江舒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钟表,起身,拿走被女生扔在桌上的小刀,合上,又冷面威胁,“你最好说到做到。”

    祝洄笑了笑,这小子狠话放个没停,实际上,一直在步步退让。她难得说一次真心话,还举起伤手发誓:“我保证,这次不骗你。”

    江舒抿唇不语。

    真难吃。

    真能祸害人。

    “我信你最后一次。”

    他转身的背影无比傲气。

    祝洄看着他离开,半晌,收回视线打量桌上的山茶花,白色能让人平静,但也能让人绝望。她又扯下一片花瓣,无奈地笑了笑,嘴硬心软的少年。

    久久未出声的小蝶飞到花瓣上,慌张稚嫩的声音里还透着丝后怕,“这样也行啊,我以为差点就要悲剧了,哪有人纵容别人对自己干坏事的啊。”

    祝洄想,因为他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可能是江铖的重视,江铖的感受。但江铖,并不怎么重视他,所以他用孤傲伪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小蝶不明白:“他真的都会配合吗?”

    祝洄收起饭碗放进保温盒里,“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管他配不配合,剩下的事我都是要做的。”

    “也是。”小蝴蝶飞来飞去,翅膀煽得密集,“但是我有点看不懂,你为什么要把坏事做得这么磊落。你是反派啊,得藏着掖着,不让他看破。”

    一只单纯的小蝴蝶来教她当反派,祝洄觉得好笑,开口逗她,“那你现在看破了吗?”

    小蝶:“......”

    她就是看不懂才问的啊。

    “放心,让他知道我是坏人不违规,我没说具体的事情,也不算剧透。过程不重要,目的达成了就行,你看,黑暗料理都吃完了。”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坏人。小蝶轻声嘀咕,“搞不懂你。”

    “能被你捉摸透,这反派就该让你来当了。”祝洄盯着慢慢痊愈的伤口,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今天教你一招,与虎谋皮。”

    “不要试图怂恿我与你同流合污,小蝶才不当坏人。”

    “......”

    另一边,江舒回到教室。

    明明事情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他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平静和开心。不过江舒本身就极少体会到开心,所以当那种说不清的厌烦情绪始终萦绕心头时,他没觉得和往常不同,这是他的常态。

    他将小刀塞进校服兜里。

    同桌看到人回来,放下作业,仔细打量江舒的脸色,“舒哥我刀呢?”

    江舒面色如常,“见血了。”

    同桌面色骤变,一时惊呼没压住声音,“你真的伤了她啊?”

    “什么什么,江舒又打人了?”

    “一边去,瞎凑什么热闹。”

    “切。”

    同桌打发完八卦的同学,压低声音,“不是,你糊涂啊,你不想想,普通人能来我们班实习吗?祝老师胆子还那么大,上来就拿你和随少开刀,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你都不知道她的底细,你就动手......”

    什么底细。

    就是一奸细。

    若是往常,江舒根本不屑于解释这种小事,但不知为何,这次没控制住心底不断升起的厌烦,他没好气道,“关我什么事,她自己动的手!”

    “完了,完了,我刀不干净了。”

    “还你一把便是。”

    “这不是刀的事,这是命案。”

    “没死!”

    “伤得严重吗?”

    “你多问两句,伤口就愈合了。”

    “......舒哥你居然会说冷笑话了。”

    江舒没再理他。

    过了一会。

    同桌凑过来,看到他桌上的东西,震惊道:“舒哥你咋又在写检讨,难道你又给随少写了情书并且又被祝老师抓到了?!”

    “......”

    江舒握笔的手指咔咔作响。

    “难怪你要杀人灭口。”

    江舒冷眼扫他,“不想被灭口就闭嘴。”

    同桌捂住嘴巴,声音含糊不清,“我......不会往外说的。”

    总算安静了。

    又没那么静。

    江舒想起被人造谣的笑话,笔尖一顿,盯着纸张上的几个字,鬼使神差地开口:“早恋就能被重点关注吗?”

    “啥?”

    “算了。”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舒撕掉张纸,揉成一团扔进课桌内,笔尖落在纸张上,脑海里半个字都浮现不出来。只想着,她行为那般出格都没有反思自己,他为什么要因为她一句话检讨自己。

    喝粥喝中毒了吧。

    烦。

    -

    祝洄有点烦。

    周六要替江舒办生日宴,她可以请人策划和安排,但是江铖这里让她有点为难。他是江舒父亲,江舒生日宴不回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她实在不想大佬回来。

    而且,他说过他不会回来。

    思来想去,祝洄决定跟江铖报备一下,免得江铖突然出现打乱她的计划。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江铖的号码,几十个记录,几乎都是打过去未接通的状态。

    她又翻了翻信息,原主倒是给江铖发了不少信息想让他回来,但是回信息的都是江铖助理,什么先生在搞研究,在实验室,在开会,反正就是没空。

    就这样,原主也不死心。

    每天都打电话。

    记录停止在她穿来那天,后面她没打过了。不得不说,原主做错事,江铖的无情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她的直觉没错。

    江铖远比江舒要无情,一个几乎窥探不到情绪的人,很难说他有没有人类的正常情感。祝洄犹豫一瞬,想着要不干脆不联系了,发条短信过去,大佬能看到就看到,看不到更好,至少说明他是真的没时间回来。

    不行,万一呢。

    万一他提前回来了呢。

    江铖知道她要走剧情,但他不一定知道剧情全部偏离了,她的手段都会用到江舒身上。

    她不想出现意外了。

    祝洄飞舞指尖,编辑短信,【大佬,崽崽的生日宴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一个人能行!】

    发完信息等啊等啊等。

    过了好半天。

    才有一条回信。

    【好,你们玩得开心。】

    祝洄瞬间眉笑眼开,看着桌上的山茶花都顺眼了些。这是江铖喜欢的花,她不喜欢。但这花好像能平息她的戾气,还有些灵气。

    两天了都不见一丝枯萎。

    算是大佬给她的见面礼吧。

    她附身上前,鼻尖触碰花瓣,“谢谢你的主人。”

    “扣扣。”文微从隔壁办公室过来,敲门问道,“祝老师,我跟锋哥说了让他去盯你们班的晚自习,你现在有时间跟我去练舞吗?”

    “走吧。”祝洄应声看向窗外。

    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

    艺术楼。

    二楼练习室。

    “来来来,同学们,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十六班的代班实习老师祝老师,她是舞蹈专业毕业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练舞也可以找她监督。”

    文薇说完,队伍前头有个女生接话,“我们知道她,祝老师这两日在学校出名了哦。她刚来实习就抓到江舒和孟随早恋,还当着班上的同学批评了他们,好厉害啊!”

    祝洄:“......”

    传得挺快的。

    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八卦的本能。那女生又凑过来问道,“祝老师,他们真的早恋吗?还是你们班的同学忽悠大家啊,平时没看他们走得多近啊。”

    “假的吧,以前大家还说孟随喜欢裴云芝呢。”

    “哈哈哈......随少男女通吃啊!”

    乐子人无处不在。

    文薇看着祝洄安静到窘迫的样子,出声止住哄闹的队伍,“瞎传什么呢,没有的事,都准备准备,开始练习了。”吼完学生又对祝洄说,“别管她们,瞎凑热闹。”

    祝洄抿唇轻笑。

    江舒这名声,估计是洗不清了。

    文薇让同学们自己先跟着音乐练习走位,然后在一边单独教祝洄分解的舞蹈动作。祝洄学得很快,热身过后,她取下镜框,脱掉外套一起放到墙边。

    跑回来时整个人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文薇刚好站在她左侧,看到女生流畅完美的下颌角,皮肤细嫩无瑕疵。她惊了惊,真心夸道,“祝老师,你底子其实很好。”

    祝洄以为她在客气,“谢谢。”

    文薇不是客气话,她是真心那么觉得。她擅长化妆,看人只看五官和脸型的适配度。如果没有那块胎记,祝老师真的会很漂亮吧。她想了想说,“等表演节目的时候帮你化妆把右边遮一下,一定会很好看。”

    祝洄只是笑了笑。

    文薇教学生们的舞蹈对祝洄来说确实没难度,她很快就融入队伍之中,跟着大家一起练习。

    时间飞速流过。

    除了开幕式的节目,文薇还有别班的节目要盯着审核,她走之前叮嘱祝洄,再带着大家练两三遍就可以回去了。

    祝洄处于队伍中,其实不太好看整体的局势,索性将自己抽身出来,盯着各个学生的动作细节。

    但其实,大家都挺不错的。

    两遍过后。

    祝洄宣布解散。

    “祝老师再见!”

    “拜拜!”

    同学们陆陆续续告别,最后只有一位女生等着祝洄,时不时地看向她,看她要走了,及时出声喊住她,“祝老师,等等。”

    祝洄停下脚步,目光瞥向女生的校徽,许莲悠,有点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这位在剧情里干了什么。

    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练习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许莲悠依旧吞吞吐吐的,脸颊憋得通红,“我......”

    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祝洄好奇了。

    等了半天,许莲悠终于建设好心理防线,鼓起勇气问道,“祝老师,江舒真的只喜欢男生吗?”

    这个只字,用得有点微妙啊。

    祝洄沉思,事情已经传到这个地步了吗。她看了眼许莲悠绯红娇羞的脸颊,咳,少女心思藏不住。

    不知怎的,祝洄想起来自己答应大佬要帮他儿子升官发财娶老婆,但裴云芝这边出了点变故,不一定会成为江舒的正缘。

    如果换个人......

    算了,不关她的事。

    江舒未来的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升官发财娶老婆,无论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只要结果不变,那她就不算食言。

    大佬也不能报复她。

    再说,江舒已经很配合她了,她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打乱节奏。祝洄指了指自己,提醒许莲悠她的身份,“你确定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吗?我是老师,我抓早恋的。”

    许莲悠脸色变了变,一股替江舒抱不平的埋怨,“可是事情就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老师,为什么还要那样对他。现在全校都知道他喜欢孟随了,孟随那样的花心坏种怎么配?”

    祝洄:“......”

    造谣一张嘴。

    辟谣,谁要辟谣啊。

    祝洄戴上眼眶,不紧不慢地穿上外套,“他不配你去找他,你找我干什么?”

    “如果不是你在班上念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许莲悠说着眼神变得更加幽怨,“本来只有一些不自量力的女生想跟我抢,现在还多了一些臭不要脸的男人。”

    “......”祝洄沉吟片刻,“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你去澄清,说他喜欢的人不是孟随,是.....”许莲悠脸蛋再次憋得通红,撇过头去装作不在意,“你就说情书是写给我的,我没关系的,我不怕老师批评。”

    祝洄:......

    是她老了吧。

    一定是。

    她以为许莲悠要替江舒出口气教训她,原来是想传流言的人是她自己和江舒。但是,她那样开玩笑只是为了刷功德,顺便反击孟随而已。

    她现在不用造谣了。

    不对,暂时不用。

    某种程度来说,江舒现在是她的队友,没有奖励的时候,她不能害他。祝洄不懂女生的曲线救国,还绕到她这里来了,就离谱。

    “你喜欢他直接去跟他说。”

    “我不敢啊,他好冷漠的。”

    “那你还喜欢他。”

    “没、没办法啊,就是喜欢嘛。”

    “......”

    好吧,她不懂。

    也确实爱莫能助。

    “这个忙老师帮不了你。”祝洄冷声拒绝,“你今天说的话我就不告诉你班主任了,回去吧。”

    许莲悠咬了咬唇,还是不死心,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唯美信封,“那祝老师.....你能帮我把这份情书念给江舒听吗?”

    什么脑回路,祝洄嘴角抽抽,不得不严肃地重复一遍,“我是老师,学校禁止早恋。”

    许莲悠泄气道:“好吧。”

    意外的小插曲,祝洄没放在心上。

    摸鱼两天,转眼来到情人节。

    这日,祝洄收到了一束极其显眼的玫瑰花,她来学校才几天时间,想不出来谁会给她送玫瑰花。

    不过,送花的人很高调,如同花的颜色一样显眼,在花的正中间摆了一张彩色的贺卡。祝洄拿起贺卡,翻开,面无表情浏览完网上抄来的表白话语。

    最后视线定格在落笔。

    江舒。

    她嘴角抽了抽,猜到是谁了。本来以为是大佬安排人送过来的,她还稍稍紧张了下。现在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后,她松了口气。

    孟随自那日后几天都没来学校。

    人不来,事不能少。

    送花的人意图不轨,但这花挺漂亮的。祝洄扔掉贺卡,把花摆在茶花旁边,别说,看上去有红白玫瑰那韵味了。

    文微过来串门,看到桌上的花,调侃道:“小祝你老公挺浪漫啊,给你整这么大一束花,你好幸福啊。”

    她现在的日子是幸福,但花是小四送的。

    祝洄笑了笑,扯开话题,“今天晚上还排练吗?”

    “今天晚上就休息吧,你早点回去和你老公约会。”文微原本是要给祝洄介绍对象的,但听她说已经结婚了,她就歇下这个心思了,不过她仍然藏不住八卦,“诶,你老公长什么样啊,没见他来过学校。”

    祝洄说:“他比较忙。”

    “今天还忙啊。”文微随口感慨一下,“现在的小年轻就爱过这种节日,我跟你说,你要是盯紧你们班的学生,说不定今天能抓出几个早恋来。”

    “今天就不抓了。”

    “哈哈哈,行,放过他们。”

    爽朗的笑声传到走廊。

    江舒从办公室门口路过,侧目漫不经心地往办公室内瞟了眼,里面欢声笑语的好像很开心。在江家的时候没见过她这么开心,就算是对着他笑,也多半是装的。

    他不禁停在原地。

    这两天祝洄没烦他。

    粥没白喝。

    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味道,是真的难忘。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江舒干脆靠着走廊闭目养神,任由往来的风吹乱碎发。祝洄不作妖的时候,他的生活是很平静的。

    没有半分波澜。

    “诶诶诶,看到了吗?有人给祝老师送花!”

    “祝老师应该结婚了吧,我看她手上好像有戴戒指。”

    “这你都看到了?”

    “就无意间看到的呀。说真的,虽然她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手是真的很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者,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要是脸上没有那块胎记就好了。”

    鼻尖仿佛又嗅到早橙的清香。

    江舒没注意听,但这些话就是一字不落地入了耳,他看向那红色的花,江铖会送花吗?

    想象不出来。

    “好看有什么用,裴云芝够好看吧,妈的,凶得一批,哪个女生像她那样,动不动就要打架,当自己是侠女吗?我真是服了。”

    “那还是有用的,不好看随少为什么要追她。”

    “说起这个,这两天孟随都没来,是不是被祝老师摆了一道,嫌丢人啊。哈哈哈,江舒就比他好多了,人家不当一回事......”

    “别说了,你旁边.....”

    当事人就在旁边。

    他们讪笑两下,打闹着走了。

    闲言碎语,江舒没怎么在意。

    从前没什么人注意他,或者说他冷傲的距离感让人自动忽视远离他,没有谁会主动凑他跟前找不自在。一个祝洄,让他成了别人嘴里时不时提起的笑料。

    他睁开眼。

    女生手中的玫瑰上空不知何时多了只蝴蝶,绕着她飞来飞去,她浅笑着和蝴蝶对话的温顺,倒是不曾见过的模样。

    和蝴蝶说话。

    真幼稚。

    恶劣的心思上头,江舒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随即发给江铖。

    本想编辑一条女生招蜂引蝶的嘲讽信息,手指敲击几下,最终删掉,什么都没说。反正江铖也不在意这些,他干脆撤回信息,摁黑屏幕。

    转身回教室。

    还有三件事,早点结束,他的世界就安宁了。

    办公室里的祝洄不是没看到江舒,不过她以为他是下课期间到走廊里透气,就没管他。

    反而在逗小蝴蝶玩。

    小蝶现了形,疑惑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他好奇怪啊,你都给他做黑暗料理了,他还给你送这么好看的鲜花。”

    “不是他送的。”

    “那是谁送的。”

    “孟随。”祝洄耐心回答,不过也没有再解释更多的事情,她转移话题,“你喜欢?”

    “喜欢啊,我们那里很少见到这么红的花。”小蝶扑动翅膀飞到山茶花上,小孩子般的语气,“只有这种浅色的花常见。”

    祝洄问她,“你们那里是哪里?”

    小蝶翅膀耷拉下来,声音陷入低落,“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地方。”

    祝洄还想问,她又骤然消失了。

    随后,她意识到不对劲。

    她好像被隔绝了。

    电脑上的屏幕显示出男人俊美的轮廓,视觉的冲击和忽然的寂静令祝洄心脏狂跳,清润的声音在耳边温和地响起,“喜欢玫瑰?”

    祝洄:......

    她仿佛看到了贞子突然从电视里爬出来对着她说话,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冒出来吓人啊。

    心跳渐渐回复,祝洄缓慢摇头,“不喜欢。”

    江铖笑了笑,又问,“不喜欢山茶花?”

    祝洄机械地回应,“喜欢。”

    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不过江铖好像不在意她的回答,似乎只是随口聊聊,便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东西了。身形移动,屏幕变得宽敞起来。

    祝洄不知道大佬为什么突然找她,生日宴的事情报备了,她这两天没别的动静啊。

    “大佬,您找我有事?”

    “玫瑰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的,好看就行了。”

    祝洄习惯性嘴硬,话音落下就后悔了,她看着屏幕上的背影,还好,还好,他没生气。

    他推动轮椅,随着他身体的移动,祝洄也看清了实验室内的部分摆设。稀奇八卦的,各类奇珍异兽的标本。

    她:……

    害怕。

    “大佬,你做什么研究的?”

    他轻笑着应声:“研究生物的多样性。”

    随即撇眼看过来。

    祝洄讪笑道:“我不多样,我就这样。”

    该说不说,大佬温温和和的都比江舒摆着脸要有威胁性。可能是知道江舒历劫期间没有记忆和仙力,她再怎么作死还有法律底线,但江铖就不一定了。

    他可以合法研究她。

    江铖察觉到祝洄的紧张,轻笑了声,声音温如山茶,“喜欢就留下吧。”

    祝洄不会扔,不说喜欢,也不会讨厌,她戾气重的时候,这花可以安神。她甚至想,他是不是知道她的过去。

    思绪飘忽着,祝洄恍然间听见男人清悠的声音仿若从远方传来,透着一种穿破时空的寂然,“十九,你不用怕我。”

    祝洄瞳孔猛缩,心跳得更快了。

    他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十九这个昵称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不自觉捏紧手中的花瓣,面对江铖时她总有种她是透明的错觉,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或者,不知道也好。

    她忽的长舒一口气。

    确实不用怕,听大佬的语气,他待她的态度跟待江舒的态度应是差不多的,把她当小辈了。一种跳脱又奇异的想法飘过脑海,该不会——

    大佬也是她失散多年的老父亲吧?!

    不是没可能啊,这么有钱的俊俏父亲……

    祝洄瞬间觉得对方面目都变得亲切了,笑眯眯道,“大佬,你其实就是我那未曾谋面牛逼哄哄的爸爸吧,只是迫于某些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和我相认,我理解的,大佬的世界全是苦衷。你不用多说了,以后我就是你女儿,有你暗中罩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江铖哑言一瞬,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屏幕,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你未曾谋面牛逼哄哄的爸爸,但你可以叫我守护神。”

    祝洄:“??”

    “简称,父神。”

    “……”

    还不如说是她爸爸呢。

    大佬又开玩笑了。

    恶灵还有守护神吗?

    祝洄压根不信,不过看男人认真到近乎一本正经的神色,她又有些自我怀疑了,难道她真的转运了?要开始走上人生巅峰了?

    她脑子灵光一闪,想起那个千古难题,“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守护神,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和你儿子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

    江铖没有任何犹豫,“他会救你。”

    就是说江舒会游泳,那就好,到时候把他推水里也淹不死他。至于大佬说的江舒会救她,祝洄压根没放心上,也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

    话又说回来,他既然开玩笑说是她的守护神,虽说事实不一定如此,但至少他在表明他的身份对她是无害的。至于具体是什么人,他不告诉她,她就不问了。

    不过想到这个世界的不稳定性,祝洄觉得她有必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金手指。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的。卑微恶灵,在线乞讨,“大佬,你那么忙就不用分神守护我了,你不如教我点自保的法术,以后我家世代都会烧香祭拜你。”

    神嘛,是需要人的信仰的。

    江铖转过轮椅,将调好的溶液倒入灌中,看着那颗毫无动静的黑色心脏,他习以为常地放下试管。“我不会邪煞之术。”

    什么意思?

    难道恶灵不能学神仙的法术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拒绝的托词。

    祝洄脸上闪过失落。

    “我收过三个徒弟,最后都走火入魔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半分难过,仿佛那三个徒弟的死亡对他来说不是生命的丧失,而只是一个数字的变动。

    祝洄心生忌惮,深刻认识到她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生灵,他说这话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但她莫名不甘心。

    她余光无意瞟到一旁的山茶花,不对啊,她明明能用花瓣治愈手上的伤口,那就说明她的身体至少不会排斥灵力。

    祝洄自信满满道,“我在人间吃杂食长大的,科技与狠活我都能吃,没理由吸收不了仙气。”

    江铖笑了笑说:“我也不修仙。”

    祝洄:“?”

    祝洄这下是真的迷惑了,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无语腹诽,不想教就不教呗,扯东扯西的,不修邪不修仙,靠意念活着是吗?

    这天聊不下去了。

    祝洄换了个话题,“这些花我能随便用吗?”

    她数了数花朵数量,有五朵。既然上面是有灵力的,那她可以找人把花瓣包裹在暗器里面,这样她就有防身的武器了。毕竟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观,还不知道未来会出现多少意外和岔子,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

    “于凡人之姿而言,没有多少威力。”

    祝洄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她现在是人类,拿着没啥用,在人类世界里,不会法术的她用这个当暗器还不如搞把枪来得实在。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

    世界规则甚至是模糊的。

    祝洄觉得自己隐隐要看到什么,但就是隔着一层纱雾,怎么都揭不开那个真相。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果然和大佬谈话费神,句句都要揣摩。

    她知道得太少了。

    费了这么多唇舌,没讨到半点好处,祝洄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干脆破罐子破摔,发挥她的厚脸皮之术,“你给我一把麻醉枪,这不过分吧。”

    这没有超出世界规则吧。

    他们可是夫妻啊。

    江铖的东西那不就是她的吗?

    至少、一半是她的。

    祝洄想着更来劲了,胡说八道不带一点心虚,“你儿子今天拿刀威胁我啊,那么大一把刀啊,那么那么大,”她边说边用手比划出超过屏幕尺寸的大刀,“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大的刀,吓得我当时差点就直接跳楼了,你差点就没老婆了,你知道吗?”

    她言辞激动,说得十分夸张。江铖却只是浅笑了下,也不知信了没,但确实应了她的需求。“你让管家给你安排。”

    祝洄得寸进尺,“我要什么他都能给吗?”

    江铖说:“能力之内。”

    那还行。

    祝洄心满意足,还别说,在模糊的世界规则之内,她想要什么,江铖基本都会应允她,这个亲亲老公真的不抠门。

    达到目的后,祝洄不再乱发疯,想起来道:“对了,大佬你找我什么事?”

    江铖转过身来,面色平静地通知,“我忘记告诉你,小舒生日那天是我的忌日。”

    祝洄懵逼脸:“啊??”

    等等、等等。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直白地翻译过来,“你后天要死了?”

    江铖应声:“对。”

    祝洄:“......”

    他可真平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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