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轩的儿子池迪十六岁,穿着花哨坐在花园景致最好的露台上,身旁围着一圈同学朋友,正高声阔谈最近他爸又在哪里买了个阳光小岛,过几个月等国内到了冬天,就要去小岛度假。

    他正说着,眼角余光看到了虞楚,坐直身更来了劲:“我爸还说等最近他完成了大项目,我下个月的国画比赛拿一等奖,就送我一架私人飞机。”

    虞楚听到了他的声音,掉头就要走。

    池轩不待见她,他这个儿子也很讨厌,自大无礼,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虞楚永远记得七岁时母亲还在世,她当时性格柔弱身体又弱,六岁的池迪将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宠物小狗安安扔到游泳池里,幸亏发现及时才将小狗救下。但是因为小狗年纪小又受到惊吓,没两天就死掉了。

    没过不久,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周围有朋友打趣池迪说:“那到时候载我们上天玩玩,我还只坐过一次私人飞机。”

    “当然。”池迪腰杆挺直看着虞楚,说话声愈发大,“毕竟这些东西对我们池家人来说,都是小玩具。”

    他的吹嘘和恶意过于明显,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嘶哑难听,吵得虞楚耳朵疼。

    虞楚微微皱眉被他注意到,青春期的男孩自大又敏感,没忍住开口问:“喂,那边那个,虞楚!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礼貌的死小孩。虞楚在心里骂道。

    池轩横,虞楚比他还横,冷笑一声:“破锣嗓子少说话,难听死了。”

    池迪的一个男同学好奇问他:“这是你家亲戚?长得好漂亮啊。”

    池迪语气不屑否认道:“不是,只是我爸生日过来蹭照片而已。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虞楚扬起小巧的下巴,千金小姐的范自然流露。她和池厌清待久了,嘴毒的功夫也逐日见长。

    她看向好奇的男同学,语气稀奇:“我这么漂亮他那么丑,怎么是亲戚。”

    实话说池迪不丑,算是个清秀小帅哥,但他完全比不上虞楚天生丽质,再加上此刻表情狰狞,两人更是天壤之别。

    男同学有些尴尬,讪讪没有说话。池轩立刻破防,站起身很激动:“你给我滚出我的家,滚出我的院子,我不欢迎你,穷鬼!”

    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告诉他,虞楚是外家人,还要靠他们池家过日子,只是个寄生虫。在他看来,虞楚应该对他扬起美丽且讨好的微笑。偏偏虞楚不仅不理他,还比他更有架子。

    “你以为我想来?可笑。”虞楚本来想走,是池迪非要先惹她。

    她才不管那么多,气死池迪才好,于是直接道:“你也先别高兴太早,说不定你爸哪次又赌输了钱要变卖资产,你就什么都没有喽。”

    池轩是个草包这事也人尽皆知。池迪被气到灵魂出窍,立马捡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扔了过去,嘴里爆了一句脏话:“死妈货!我现在就去找我爸爸,让他把你赶走。你给我等着!”

    他气急败坏,手没劲也不稳,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根本就没扔到虞楚,倒是吵醒了不远处狗房里拴着的狼狗,猎犬大声吠叫起来。

    虞楚听到他骂的那句话,心中燃起十足的怒意,但面上依旧是优雅的模样,立马又在池迪的心上添了一把火,一语双关:“哪来的狗叫。”

    而此刻池轩正在前厅草坪上观察着陆矜言。他思索片刻撇下一众人,主动迎了上去:“矜言啊,看到你我实在是高兴,这个生日没有白过。”

    他打定要和陆矜言处好关系,能和陆家有深度接触。他哥池广生最近想要开拓度假村酒店业务,但是由于资金问题一直难以推进,如果他能和陆矜言达成合作,那他上个月在拉斯维加斯赌输的钱……

    陆矜言没什么反应。他外婆是意大利人,他的五官更深邃,黑发微卷,眉眼锋利,没有低头,琥珀色的眼眸睨看池轩。没有辜负他自己的名字,十足地矜贵。

    毕竟比陆矜言大了二十岁,又在自己看不上眼的池厌清面前拂了面子,池轩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呼风唤雨惯了,这些年在池广生的怂恿下,吞了他亲姐姐池韵生所有的股份钱财,躺着数钱,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要不是上个月那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池广生为了给他兜底,打点媒体那边的关系,砸进去不少钱,他也不至于如此卑躬屈膝,在一个小辈面前落了脸面。

    他惹不起陆矜言便看向池厌清,将炮火转移到他身上,笑里藏刀:“小池,最近业务发展如何?”

    “要我说,你那个珠宝线上个季度盈利增长额一般般啊,看来你也是江郎才尽啊。”池轩越说越起劲,“不过你本来资质就一般,这些年我和大哥也为了你的事劳心劳力,二哥我也不图你飞黄腾达,平平安安挺好。”

    池厌清不紧不慢:“我正在和陆总说合作的事情。”

    “什么事情?”池轩十分在意,倾身向前,语气急迫又高高在上。池厌清想干什么?他明天就要被踢出公司,这谈生意的事情哪里轮到他。

    池厌清放下酒杯,四两拨千斤:“可能是二哥现在想做的事情。”

    池轩又站直了身子,眼神放肆地打量着池厌清,阴恻恻道:“那看起来我们心有灵犀。”

    他有意在陆矜言面前羞辱池厌清,继续道:“没想到在池家待久了,你倒像是个真正的池家人。”

    他这句话像是在和对太监说你好像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侮辱性极大。

    但是池厌清并不在意,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看不上所谓的池家,所谓的血统。

    “我和二哥当然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池厌清并没有说。

    “小池啊,我偷偷和你说,”池轩恶意笑着,“明天啊去公司穿好看点,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说着他踮脚,重重拍了池厌清的肩膀,动作无理肆意,大笑着走开了。

    天色渐沉,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红。片片高积云像朵朵棉花,层层叠叠。

    陆矜言抬头看天,若有所思:“要变天了。”

    池厌清没有看天,他长身玉立,伸手将鱼食洒向池塘,搅起满池红黄鲤鱼,声音清沉笃定:“当然。”

    *

    即使虞楚已经走了,池迪也难掩怒火。他不高兴,身旁的同学也没一个敢应声。池迪性格高傲,他不允许身边有比自己厉害的人,所以他的同伴都是比他弱的。

    池迪瞪向刚刚多嘴夸了虞楚一句的男生:“董文,你很会说话啊。”

    董文缩着脖子僵着肩膀,道歉说:“我,我那只是随口说一嘴,没有别的意思。”他爸是池轩的下属,他在池迪面前姿态也一直很低。

    狗叫声不停,池迪嫌烦,脑子嗡嗡地疼,但在这样的刺激下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打量着董文的小身板,恶意笑着:“都怪那个贱女人打扰了我的心情,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

    虞楚骂完池迪后,一个人坐在池塘的尽头,看着几颗蜉蝣般的鱼粮顺着流水流到她的面前。曲水流深,让她心神安宁。

    一旁的香樟树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吧嗒”一声,虞楚走过去查看。

    于是当池厌清找来的时候,虞楚正背着他,后脑勺圆滚滚的。

    她双手捧着一只幼鸟,焦急地看着极高的大树。幼鸟受惊哀哀叫着,虞楚低头怜惜地安慰它:“好了好了,你不要紧张,我会救你的。你一紧张我都紧张了。”

    “你确实比它紧张。”池厌清踩着碎石走上前。

    虞楚看到他,瞳孔睁大,有些着急又期颐,把小鸟捧给他看:“它肯定是睡觉姿势不对,从窝里滚下来了。”

    小鸟眼睛都没睁开,是只刚被孵化的幼鸟。池厌清抬头巡视着郁郁葱葱的植被,在一旁的白兰花高细的树杈上找到了鸟窝。

    目视地面距离鸟窝有五米高。他不再多言,将西装外套脱下,卷起白衬衫的袖口,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臂。

    “要不找保安来帮忙吧。”虞楚观察树的高度,有些担心。

    池厌清把外套递给她,从她手里接过小鸟,问道:“你想让池轩和池迪知道这件事情?”

    小鸟似乎是知道池厌清是能救他的人,躺在他手里没再反抗。

    一想到他俩,虞楚觉得恶寒。而且她百分百肯定,如果这俩人知道了,肯定会把鸟窝捣下来,摔死所有的鸟。因为他们两个就是这样贱的人。

    她摇摇头不说话了,轻咬嘴唇提醒:“小舅,你小心点。”

    池厌清掰响双手,骨节咔咔作响。他将双手贴在粗糙的树干上,二话不说开始往树上爬。幸运的是这棵树树杈众多,爬起来不算艰难。

    他腰细腿长,动作大开大和很迅速,没有人爬树的姿势是好看的,虞楚一边在心里嘲笑池厌清狼狈一边又觉得他……

    也不是特别坏嘛。

    就在虞楚想七想八的时候,池厌清已经来到了粗壮的树枝旁,幼鸟的爸爸妈妈在他的周围盘旋。

    他踩在树枝和树干的连接处,伸长手臂将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幼鸟小心翼翼放回了巢穴。

    后院的草坪那边传来骚动,池厌清站在树上遥遥望去。

    无甚兴趣,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站在树下的虞楚,正巧和观察他的虞楚打了个照应。

    在虞楚看来,绚烂却不炽热的夕阳光下,池厌清陷在叶色浓绿的白花中,多了一分人气。

    虞楚看池厌清已经往下爬了,起了坏心思,准备将他狼狈的下树模样拍下来。

    她抱着西装外套掏出手机,刚把手机里的摄像功能打开,眼瞧着距离地面只有一米高,池厌清直接跳下来了。

    本来洁白干净的衬衫因为刚才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粘上了灰尘,头发也稍显凌乱。但是这样的池厌清拿着一株新鲜的白兰花花,神色平淡地走上前。

    虞楚手一抖按下了快门键。怕被池厌清发现,她没顾得上查看照片便关上了手机屏幕,刚想说什么,池厌清抬手轻柔地将洁白清新的花斜插进她乌黑的发髻。

    他后退半步,微微偏头欣赏少女戴花的情致,心满意足:“走吧。”

    虞楚用手指轻轻抚摸发上新鲜的花瓣,懵懂不解:“去哪里?”

    “去看你表哥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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