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苍山的春日柔和静谧,朝阳已高挂苍穹,而花木还沉醉在暖风中不愿醒来。

    时音做了个梦,梦里一直有个苍老的男声在她耳边反复呢喃。

    “今日辰时,魔尊会来我弗苍山夺取息壤,届时你要保住无为宗。”

    她疑惑地问他魔尊是谁,却感到脑袋被针扎了一下,布满头皮的刺痛让她瞬间醒来。

    光线刺眼,朦胧间,她依稀能分辨床前几个人是她的师兄师姐。

    丹姝先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人总算醒了。”

    宋无虞把施在时音身上的针取下。

    时音觉得五感逐渐清晰,窗外传来阵阵鸟语,时音听到它们在说昨夜宗主死去的事情,还有一些鸟儿和草木在抽泣。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却感到手指多了个冰凉的东西,定睛一看,这是……

    是宗主给她的海棠印戒!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巨大的惊恐瞬息之间布满了疲惫的脸。

    她弹坐起来,惊呼:“辰时,已经辰时了!”

    宗主走之前叮嘱过她,辰时魔尊会来抢夺宗门宝物。

    站在一旁的祁乐师兄垂头丧气的,却还是安抚她,“师妹莫慌,我们都明白,师父他……已经仙去了……”

    她拼命摇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色,“师兄师姐,快告诉我息壤到底在……”

    在何处?

    还没等她说完,众人就感受到了一股威压凭空出现,威压太强,以至于他们的气海都随之受到影响,不安地沸腾起来。

    来者不善。

    时音趔趄着步子随大家冲出房门。

    男子侧身相对,一袭白衣胜雪,青丝尽数散落,只以一玉扣束起几丝,春风轻拂他额前碎发,眉眼被遮住大半,更添三分清冷,高挺的鼻梁下,唇色如同初绽海棠。

    时音根本读不出他的心声,她太弱了,眼下只能读出花鸟虫鱼之声。

    而另外三人皆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们看不穿他的实力。

    ——此人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

    时音想起宗主说过魔尊实力强大,就连他也不是魔尊的对手,而此时无为宗孤立无援,若是硬拼,无异于蚍蜉撼树。

    但时音不想坐以待毙。

    “何人来我弗苍山。”时音面上尽量作出宗主应有的淡然,明知故问。

    可待面前这人完全转身过来,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徐止?怎么可能!!!

    耳边“嗡”地一声炸开轰鸣,她目眦欲裂,死死盯着他的脸。

    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容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甚至那颗鼻尖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面前人分明就是她前世夫君徐止无疑!

    可谁能告诉她,魔尊怎么顶着徐止的脸?她那身怀仙骨的前夫怎么可能是魔尊?!

    “紫霄宗徐止?”

    丹姝认得这位早已在修真界声名远扬的人物,可她也同样知道数月前轰动全修真界的消息:

    飞升指日可待的徐止突然叛出紫霄宗,于七煞殿剔除仙骨。

    继承魔尊之心,成为魔界新主。

    时音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面前的徐止是魔尊假扮。

    可是他手上的无妄镯做不了假,那是他们成亲时姐姐特意定制的,世间仅此一对。

    但,她仍不愿相信。

    突然,脑海里闪过另一种可能。

    镜妖还没死?!试炼还在继续?!

    毕竟她三天前就在入门试炼的幻境中杀过一个镜妖扮的徐止。

    场面气氛凝滞,可时音却轻快地笑了起来,“原来我还在幻境里。”

    丹姝见她神色怪异,似难以置信,又似恍然大悟,以为她还沉浸在宗主卒然离世的惊惧中,便上前想给她喂一颗清心丹。

    但伸到她嘴边的手却被一把推开,丹药滚落在地。

    随后,众人只见她不要命似的往前冲,一掌打向徐止,还大喊道:“镜妖,现出原型!”

    那一刻,在场的同门都觉得时音疯了。

    凭练气期实力单挑魔尊,她怎么敢的?

    面对时音自以为能打碎他的那一掌,徐止甚至没有出手,他的掠影剑就现身护主,瞬间将时音弹开。

    巨大的冲击使她向后飞去,好在被师兄师姐眼疾手快地接住,不然她早就飞出弗苍山了。

    她半躺在丹姝的怀里,本就虚弱的身体呕出一口鲜血,肺腑像被巨石碾过,剧痛无比。

    但她知道掠影剑并未下重手,毕竟它都未出剑鞘,只凭微茫剑气便将她打趴,魔尊的实力可见一斑。

    其余三人虽不能理解时音的行径,还是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并无大碍。”

    宋无虞检查她的灵脉后放下心来。

    “先把这个药服下。”

    丹姝终于给她喂上了一颗药。

    “师妹你怎么这么虎!”

    祁乐不知她哪来的自信敢硬刚魔尊。

    接二连三的关心不绝于耳,但时音的注意力都在徐止身上,她机械地吞下药丸,看见徐止信步走来。

    他面不改色,仍然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我来取息壤。”

    时音捕捉到他眼睛里那不同于从前的阴郁。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都没有立场去问。

    而其他人听见他的话后精神都更加紧绷了,不自觉作出防御的姿态。

    丹姝眉头微皱,冷然开口道:“无为宗小门小户,怎会有此等宝物,魔尊怕是误会什么了。”

    徐止仍然是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气场:“我与古宗主约定好,今日辰时来借息壤一用。”

    但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语气多了一丝冷意:“息壤在何处,我亲自取。”

    丹姝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是息壤的主人,祁乐横眉竖眼,忍不住指着他吼:“我们宗主刚驾鹤西去你就来了,什么借不借的,我看你是算准了时间来打劫的!”

    言毕大有撸起袖子上去打的架势,仿佛刚刚说时音怎么敢跟徐止硬刚的人不是他。

    宋无虞及时按住祁乐撸袖子的手,字正腔圆对徐止道:“先师故去,我等并不知晓你与先师的约定,也无从查证。”

    “你要的东西,也的确不在我宗门,如若不信,大可搜查。”

    徐止没有再说话。

    时音有点害怕他的沉默,但凡与他接触得多就知道,他的性子远比表面执拗。

    可古柏把宗门印戒交付于她,无论如何无为宗也决不能在她手里没了。

    她捂着疼痛的肺腑,上前一步,不带任何情绪地直视他冰冷的双眸。

    “师父仙去,无为宗暂时由我代为照管,息壤的事,我等需要商议一番再作答复,还请稍等片刻。”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时音别过脸去,给身后的三人使了个眼色就进屋了。

    宋无虞坐轮椅行动慢些,他最后进来,关起门便施了个隔音结界。

    时音开门见山,“师姐,你实话跟我说,息壤到底在不在宗门?”

    丹姝迟疑了一番才开口:“师父既然把印戒交代于你,这事也不必再瞒你。”

    她坦白,“息壤确实是宗门长久以来守护的宝物。”

    “不过半个月前,师父命大师兄将息壤带走,现下确实不在宗门。”

    “那他把息壤带到哪里去了?”

    “无从得知。”丹姝无奈摇头。

    祁乐用力锤了一下桌子,愤愤道:“师父肯定是知道这厮会来抢才早有准备,真是奇了怪了,姓徐的为了他那个亡妻就跟疯了一样,抢了朝元宗的冰魄不算,还来抢我们的息壤!”

    “亡……妻?”时音心虚,徐止只可能有一个亡妻。

    “是啊,师妹你不知道吗,三个月前徐止大闹朝元宗,说朝元宗宗主杀了他道侣,要讨个说法,最后把他们镇宗之宝的北域冰魄抢走了,外面都说是为了保住他亡妻尸体,现在又来咱们这要息壤,想干什么那是昭然若揭啊。”

    “我看他是疯了要用息壤复活死人!亏我以前还以为所谓的天才有多脱俗,没想到是个会被感情左右的肉体凡胎!”

    祁乐越说越激动,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颈上的青筋随之都暴起,时音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反观宋无虞神色冷静,缓缓分析道:“徐止弃仙骨换魔心的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修道的决心。”

    徐止醉心修炼人尽皆知。

    他受上天青睐身负仙骨,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可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看笑话,从凡间选入紫霄宗不过百年,他已然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百宗翘楚。

    祁乐一拍脑袋,如梦初醒:“你的意思是……亡妻只是借口,复活尸体是假,借机夺取宝物增加修为是真!”

    谁都知道魔之一道遭反噬的风险虽大,但对比正道,实在是一条成仙成神的捷径,而冰魄和息壤这等上古宝物更是增加修为的无上利器。

    时音也确信徐止夺息壤只可能是为了提升修为,因为他不是会感情用事的人。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感情用事,也绝不会是因为她。

    毕竟,他们的亲事只是一场勉强能说得上是交易的戏码,成亲那几年,也只不过是她在一厢情愿。

    “如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宋无虞眼神深邃,看向众人。

    时音和祁乐不解,丹姝则立即意会,“你的意思是让他去找赫天?”

    宋无虞点头,“师父提前让赫天带走息壤,又在弥留之际传位于时音,一定是早有预料,现在赫天不知所踪,不如假意让他去寻,届时赫天也许早就把息壤转移到安全之地。”

    祁乐听罢却发出一声怒吼:“不可!”

    宝物可能被他最厌恶的人夺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徐止修为高强,缓兵之计的风险太大了!”

    “可以。”沉默多时的时音微微颔首。

    只要他们在徐止之前联系到大师兄,那么他们将息壤藏起来,或谎称息壤丢失都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总比他现在一个不高兴把宗门灭了强,况且他要是真拿到息壤一举成神了,那她真的就要彻底湮灭了。

    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决不能这么快就死。

    祁乐欲言又止,虽然他万般不愿,但时音手上的戒指提醒他时音已不是刚入门的小师妹,而是他们需要信服的新宗主。

    他叹了口气,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好吧。”

    也许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大家达成一致,时音深吸了一口气便去开门,可是院子里空空如也。

    徐止人呢?!

    春光明媚,山间时不时吹着和煦的风。

    弗苍山崖边的海棠巨树开得繁盛,枝干上系了一个大秋千,正随着风微微摆动。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粉雕玉琢的脸像夏荷般可人,她正靠着秋千发呆,手里还不停摩挲着什么东西。

    背后有人悄然而至,原本团在她身边的花蛇警觉地立起来。

    “谁?”山间安静,回荡着稚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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