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就变得十分焦灼。

    起码岩永佐栖自己是这么感受到了。

    面对五条悟突然击出的超绝直球,女孩子窒息两秒,也只能绷紧全身的皮,发挥毕生演技地装傻,背地里泪如雨下:“……啊?杰?这是谁?老师你说让我召鬼使,难道不是单纯地只是想和鬼使聊天吗?”

    靠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明明只要再过一天她手上就能有信然后毫无负担甩锅撇开关系了!现在这是要闹哪样,就一定要把她按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是吧!可她明明是卧底,是共军,是良民啊!

    可恶,要是真的就在这里被戳破迁怒了,她死都要爬起来在墓碑上写下“是夏油杰害我”这六个字!

    “……呵。”五条悟盯着她看了会儿,直到岩永佐栖背后的冷汗都要把衣服浸湿,才挪开目光,冷淡地道,“别演了。伏黑甚尔都在你那里,我不信你一无所知。”

    “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岩永佐栖嘴硬道,“呃,杰,是说夏油杰?那个半年前发动百鬼夜行为祸四方然后被老师您大义灭亲了的据说是您挚友的人?嗨呀,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在我那里,咱这小庙容不下这种大佛啊。他既然已经驾鹤西去了,想必鬼魂也是早就回归冥府,排上队喝完汤拿号等着往生呢。逝者已矣,老师您也别太介怀了,我看这鬼使也没必要召,我们还是就此散伙,直接说拜拜吧……”

    “……往生?”五条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自顾自笑起来,“尸体一没下葬,二被偷了,这怎么还往生得起来?哈,他要是知道这些事,诈尸活过来找我打架的心都有,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在冥府等着喝汤往生?再说了,普通人在他眼里是猴子,那普通鬼也是猴子,杰在冥府怎么想都待不下去,说不定恶心得饭都要吐出来。”

    “……”岩永佐栖悄悄在身后竖起一个大拇指。你俩不愧是挚友哈,真是够相互了解的。

    “所以,”发泄抱怨般地自言自语说完一大通话,五条悟重新转头看她,“杰他肯定也在你那里。咦不对,但是伏黑甚尔也在,唔,那这样看来是有件能让他俩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的事了,是我?嗯,是我吧。”

    “……”岩永佐栖面无表情把身后的大拇指倒转。怎么回事啊这个人!彭格列体验卡用不完了是吧,再这样下去她底裤都要被掀了!

    眼看再不阻止事情就要滑坡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顺藤摸瓜,顺路追马,什么小秘密都要被抖干净,岩永佐栖只能出手。女孩子扑过去一把握住五条悟的手,简直要涕泗横流,声泪俱下:“老师!我说老师啊!话就说到这里吧,可以了,有些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不用全都说出来,说太多伤感情。”真的。

    五条悟低头看自己被抓着的手:“是吗,可我觉得我们明明没什么感情。”你想杀我的感情也算?

    “……怎么会呢老师,”岩永佐栖抹把脸,无比坚强地继续掰扯,“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都快四个月过去了,老师,不管你是否承认,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早已情比金坚,牢不可摧。这么深厚的情谊,我的意思是,有这么深厚的情谊进入高专……”

    “……说重点。”五条悟把自己的手扯出来,力道不轻不重,但多少能算个警告。别搁这里见缝插针地玩新梗!要不要这么与时俱进!

    “哦。”岩永佐栖乖乖从边上拖了把椅子坐下,再抬起脸时,先前那些或痛哭或悲泣的浮夸表情都已全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郁闷,“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没错,那谁谁现在确实也在我那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们不得不绑在一条船上。但是吧,为什么不告诉你,和为什么要故意拖你时间这两件事,可不能赖我。”

    她慢吞吞竖起一根手指,晃晃:“不告诉你是他的意见,他不说,不提,不问,显然就是默认隐瞒,我总得尊重他的想法,不能随便越俎代庖。再说了我又不傻,在你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跑到你面前跟你说什么‘哎呀有个鬼在我这里欸老师你看是不是有点眼熟’,这不是欠削么。我虽然喜欢搞事,但把脸凑上去挨打这种事还是不想搞的。这是第一件事。”

    “至于第二件……”岩永佐栖耸肩,“还是他的锅。”

    “他说他暂时不想见你。”岩永佐栖抬眼,即便看不到五条悟的眼睛,也还是坚持维持逼格,微笑着仰起脸,“那么姑且作为队友,我当然也还是得以他的意愿为先,把你们见面的时间往后拖一点,再拖一点,到他松口为止,至少也得等到他把他说的要给你看的信给我。所以,就当是卖我个面子啦,你要不就假装一下自己还没猜到?我们按流程来办事——啊嗷嗷!不同意就不同意,掐我脸干吗啊!”

    努力维持的逼格终究还是破碎,女孩子一秒破功,捂着脸哀嚎起来:“很疼欸!松手,松手啊!”

    趁她说话身体前倾恶狠狠掐住她两边脸蛋的五条悟呵呵冷笑:“不松!说的什么话啊真是,还卖你个面子,我看看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呢?”说着又大力一扯,搓圆揉扁把女孩子的表情揉回往常的咋呼样。

    “不值钱!不值钱行了吧!”岩永佐栖跺着脚使劲把五条悟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立刻蹬着椅子远离他三米,捂着脸嘶气。丫的这家伙下手也太黑了!她的脸不会都要淤青了吧:“那至少你签下我的假条先,你们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就不掺和了,等我们走了之后你想找你的亲亲挚友唠嗑就找,我绝不会再有半点意见!”

    五条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右手摊平半举晃晃,意思是要签就赶紧送过来别磨叽。于是刚逃了三米的岩永佐栖只能忍辱负重又靠近他,从办公桌上摸根笔连带假条一起给他递过去:“喏,陛下,您高抬贵手在这上面签个名字御笔批红就行。请。”临了没忍住又开始贫嘴。

    五条悟扫她一眼,懒得再搭理她,接过笔刷刷就签下名字,一边签一边随口问:“你要请几天?”

    “一个礼拜。”岩永佐栖认真答。

    “?”五条悟顿住笔,“你这是要请假还是要跑路?”

    一个礼拜,都能从日本跑去南极挖个洞躲起来了吧。

    “那不是给你们哥俩充分的时间叙旧嘛。我可是很贴心的。”岩永佐栖从他手下拽出签完名字的假条,弹了弹,无比真诚道,“一个礼拜,你们想聊天想打架想吃饭想睡觉,想干啥都行,只要别把我房子又拆了,我都举手欢迎。我也会顺便把附近的不相干人员都撤走,随便你们闹腾,你们想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可以。哦对了,要给你们准备点什么吗?比如说酒啊绷带啊啥的?”

    “……”五条悟无语,“你服务还挺周到哈?”开酒店呢?

    “那是当然!”岩永佐栖得意扬眉,“我们可是专业的!不过账单会寄到五条家哦,老师您记得给我报销。”

    “……不用了,我不喝酒。”五条悟挥挥手赶人。走!快走!不然他怕他忍不住又想再给她砸两个暴栗。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长成这样了呢!这也忒歪了!什么?你说这个风格明明很像他,他俩一看就是师徒?啊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她明明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和他可没有半点关系!

    但等到女孩子走到了办公室门口,五条悟想了想,还是开口喊住了她:“佐栖。”

    迎着对方疑惑的视线,他继续道:“记得告诉杰,我知道了他的事,然后让他给我等着。我过几天再去找他。”

    换言之就是他也要晾夏油杰几天。嘿!bro!听说你不想看到我?正好,我也不想看到你!但没办法我们总得聊上几句,那我就勉为其难过几天再去找你好啦!

    “……”

    岩永佐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几秒,扯了扯唇:“……好的,我知道了。”

    幼不幼稚啊你们!小学生吵架吗!

    简单总结此事发给夏油杰,得到了对面一串省略号“……”的回复,岩永佐栖就没再管了。她也懒得等第二天再离校了,索性能跑就跑,当天就窜出了学校,连夜拽上岩永琴子润去了真仓坂市。这东京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五条悟夏油杰再加一个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搅那啥棍伏黑甚尔,显见的就是一个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他们打起来了,那可就想跑也跑不掉了!

    相当不负责任地丢开了这件事不管,岩永佐栖和岩永琴子结伴抵达了真仓坂市,她们在临近的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立刻就着手开始准备解决所谓的有关那位意外横死的偶像,七濑花凛的亡灵作祟的事件。

    “其实真要说的话这也不能算是亡灵作祟。”酒店房间里,岩永佐栖和岩永琴子正在进行事件的预备调查和相关情况分析,此时桌子上堆满了凌乱的各种资料,岩永佐栖一边拿着笔潇洒地在手上进行一个笔的转,一边扭头和自家堂姐侃侃而谈,“七濑花凛是年初逝世的,现在是九月,头七早过了,她也肯定早就被冥府的鬼使带走,已经坐过船喝过汤在排队了。最近也没有什么鬼节,她不可能从冥府又跑出来。除非鬼使大哥又办事不力落下了她在外面为非作歹,那么实际是她本鬼作祟的可能性其实还是蛮低的,毕竟鬼魂不能在白天出现,滞留阳间要付出的代价极高,很难在一个城市多地这么连续随机地作案。比起冤魂不散,这显然更像是新生的咒灵,或者说在人们讨论和恐惧中诞生的新灵异,类似于都市怪谈的人面犬裂口女之类。”

    “哦……这样啊,”岩永琴子头也不抬翻资料,敷衍附和道,“但这些东西我都知道啊。所以你说这些废话的用意是?”

    “为了显得我很博学?”岩永佐栖拿笔杵脸谨慎问。

    “……”你和那个词有哪里沾边?岩永琴子瞥她一眼,没接话,而是递过来几页纸,“这是家里那边拿过来的真仓坂市最近一个月警方接到的各种袭击类报案,我从里面筛选出了可能和钢人七濑有关系的,具体的位置在地图上标出来了,你看看。”

    地图上零零碎碎地标着数十个点。有的凑近有的分散,有的在市中心有的偏僻,天女散花般散在整座城市里,比在地图上洒一把米看着还杂乱,很难看出它们相互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其中倒是确实能发现一个共通点:

    “它出现的地方都是在路边?”岩永佐栖仔细观察那幅特意放大了的真仓坂市地图,可以看出代表报案的红点们大部分都落在线条清晰的路径上,公路,山道,小径,均有所标注,“这就有点奇怪了,按理来说它出现的地方不应该是工地吗?亡灵在和殒命之处相似的地方徘徊,这才是怪谈最普遍的说法吧。”

    “你说得没错。”岩永琴子点头,“所以从它出现的地点是路边而非工地这一点来看,恰恰能和你刚刚说的钢人七濑不是亡灵,而是都市传说塑造的新生灵异的说法吻合。因为现在网络上流传的它的怪谈故事,说的就是它会在深夜的公路上游荡,随机挑选幸运的路人袭击。”

    “那编这个怪谈的人还挺会艺术加工的嘛。”岩永佐栖吐槽道,“不过我还没看过它的故事。是发在哪个网站上,有网址吗?让我看看。”

    岩永琴子在手机上打开网页,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呈现的是一个画风有些惊悚的网站,仔细一看其设计排版却相当精致。黑红云彩渲染滤镜的底,正中贴着一张钢人七濑具体形象的绘图,底下则是详细的相关信息,“关于钢人七濑”,“关于七濑花凛”,以及留言板,考察博文汇总,灵异版区汇总等功能。这显然是个非常方便使用和成熟了的网站,关于钢人七濑的所有信息几乎都在此得到了汇总和整理。但正是因为它如此详尽成熟,看着才有那么几分不合常理的怪异。

    岩永佐栖盯着它看了会儿,慢慢挑起了眉。她随手点进一个下方的链接,里面文字众多,各种消息层出不穷,粗略地扫了几眼,很快又退回主页面去。

    网站页面正中依然是那张钢人七濑的形象绘图,脸部是黑色空洞的长发少女,穿着红黑色褶边迷你礼服短裙,头戴黑色缎带发箍,手里巨大的钢筋背在身后。

    细腻,精妙,说它是某位画手太太精心绘制的怪物人设oc说不定都有人信。

    岩永佐栖打量这张图片刻,终于绷不住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的确笑出了声:“不是,这画的,别的也就算了,怎么连阴影打光和衣服褶皱都这么仔细严谨啊?”搞得就像是那种专门的游戏角色立绘,该不会还有张三视图没放出来吧?

    岩永琴子咳嗽一声,捂住了脸:“我最开始看到这张图片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正常来说的都市怪谈,哪有这么漂亮的立绘……啊不是,形象的,即便真的有很厉害的画手老师对怪谈感兴趣,亲自下手绘制,也不会画得这么仔细吧?你看,”她手点在画面中少女的胸部位置,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这里的高光根本就没必要画吧!我知道七濑花凛作为偶像本身的特点就是胸部很大啦,但也不用这么强调吧!考虑不到会有人看到它难过吗!真可恶啦!”

    “……”岩永佐栖默了两秒,“不,我觉得很少会有人想到这一点。”那还能怎么办,发图前挂一个排雷预警的防护甲吗?又不是含有cp倾向,没那个必要吧?再说了就算有也无所谓吧,点叉不看不就行了吗。

    “……总之,”岩永琴子放下手。她点了点屏幕,将网站正中的图片放大:“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钢人七濑似乎是个被人特意创造出来的怪异。就像是人们的恐惧会催生出咒灵,记忆和情感寄托于物品会衍生出付丧神和妖怪一样,它是个被舆论和认知创造出来的怪物,或者说恶灵。所以才会毫无神智和思维,只知道破坏和杀戮,让真仓坂市的这些本土妖怪都不愿靠近和忍受。那么要想解决掉它就非常麻烦了,单纯的祓除是没办法根治的,只要幕后之人再次掀起舆论,它就会卷土重来,再次凝聚出实体作乱。”

    “那么就需要同时破除这个怪谈的故事了。”岩永佐栖点头道,又转了转手里的笔,“来一波走近科学,案件真相大放送,向人们说明并没有什么怨念和冤魂,七濑花凛的出事就是意外,别的目击也都是吃了菌子的幻觉,这样辟完谣他们就不会再关注这个没乐子了的事件,转头去围观新的东西,它也不会再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出现了。”

    “对头。”岩永琴子笑嘻嘻握拳敲了敲掌心,“嘛,辟谣仲裁这种事情也算是我的专长了,接下来大概就是调查案件和收集资料,以及晚上跑出去阻止钢人七濑伤害更多的人。不过这些都还不算是最重要的啦,最重要的还是,”她一顿,神情严肃起来:“佐栖,你觉得创造出它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这个嘛……”岩永佐栖停下转笔的手,想了想,叹了口气,“虽然我是很想把这个锅又甩给我们熟悉的亲爱的那个永恒的背锅侠阿娟啦,但很可惜,这种舆论战的新型先进战术,他那种老年人好像用不来呢。”

    “……确实。”岩永琴子扶额,“那就是新的敌人了?”

    “是啊。”岩永佐栖长叹一声,翘起腿倒在椅背上,胳膊垫在脑后,“这一天天的,事怎么就这么多呢?他们就不能去找个班上上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岩永琴子道,“就是上班上多了,才想要搞事?”

    “也有道理啊。那我们得赶紧关爱一下和久的身心健康!别让他在自家公司见习见多了,回头闹叛逆离家出走了。”

    “……”岩永琴子无语,“得了吧,你的所谓关爱肯定又是给他寄枸杞。他要是离家出走,罪魁祸首肯定是你。”

    迅速给老管家岩永正德发消息让他打包两箱枸杞闪送给某个可怜弟弟的岩永佐栖:“诶嘿。”

    “诶嘿你个头啦!”

章节目录

想熬死最强的我当上最强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乃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乃赋并收藏想熬死最强的我当上最强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