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疲惫地躺倒在塑胶跑道上,双眼无神地喘着气。

    她头也不抬,在捕捉到破空声到瞬间,精准地接住了尖锐的咒具,蓝色的魔力缓慢地在器具表面增长,构建瞬间完成。

    在初夏刺眼地可怕的阳光里,和汗水的刺激下,一枝眯起眼,深绿发色少女的脸在她的视野里糊成一团。

    “还有一圈吧。”

    禅院真希俯下身去,抽出她手里的咒具,又十分顺手地扯着领子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抖了两下,挑了挑眉看着她像一根软软的面条一样滑了下去。

    “……已经一滴都没有了。”

    魔术师面如菜色。

    “我能不能——”明天再跑?

    “不能。”

    天与咒缚冷笑了一下,又把她拎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一边的跑道上。

    “别偷懒了,一枝。” 她咧着嘴笑地幸灾乐祸。

    伴随着魔力被一丝一毫地抽去,顶着初夏燥热的天气,她几乎是走完了最后一圈,瘫倒在地,艰难地把自己挪进了一边的树荫里。

    距离多贺大社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或许是因为一年级偶然外出居然就差点全军覆灭的惨状,他们几乎是半强制性地被留在了学校里。但与此同时,初夏时节咒灵袭击事件频发,学校里大半的老师都忙地脚不沾地四处出差,其中自然也包括本来就很忙的五条悟。

    或许是契约者本身的强悍,哪怕是隔着相当远的物理距离,魔力仍然像潺潺溪流般顺着无形的联系流淌,即使如此,出于对前路未知的莫名焦虑,魔术师仍然时不时单方面切断了魔力供应,来测试自身独立显现的极限。

    在那份被销毁过的档案里,原本写着【宝石术式】的敷衍写法也被直接改成了【无生得术式,擅长咒力强化】——毕竟比起魔术,咒术理论框架单薄地可怕。

    “自己的咒力能够强化咒具,能强化自身,也能强化别人,这不是很合理吗?”

    总之,某个最强自然而然地盖棺定论。

    学校里的日子就在日复一日的强化魔术,和体能训练中缓慢过去。除了那个几乎可以是她“自己”留在虚数空间内的暗示以外,一切都毫无进展,也毫无头绪。

    一枝眯着眼睛,直视着空中刺眼的太阳。初夏时节,空气里的风还尚且带着些微弱的凉意,不知是不是暴雨将至,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空气里令人窒息的湿度却好像一触即发。

    “今天好像比昨天时间久一点?”

    她被脸颊边忽然贴过来的冰凉吓得猛然一激灵。

    在魔术师的视野里,突然现界的英灵正蹲在树荫里,手上拿着一罐冒着凉意的汽水。或许是因为夏季,他身上原本的咒术高专校服变成了普通的白色T恤,半扎的丸子头有些凌乱。十七八岁的朝气和那双眼睛里微妙的非人感糅合在一起,居然展现出了某种奇异的松弛。

    完全没在松弛,甚至有点焦虑的魔术师小姐忍不住有些不爽地磨了磨牙。

    “不要突然吓人啊,夏油前辈。”

    一枝叹了口气,伸手捏了个隐匿魔术虚虚晃晃地罩在了他身上。随即又自然地接过了英灵手里甜地可怕的零食,一点一点塞进了嘴里,化成了杯水车薪的魔力,却味同嚼蜡。

    “虽然学校里现在人很少,但是我还是不太想听到学校里闹鬼的传谣......哦。”

    她顿了顿。

    “所以是‘之前’你偷偷去自动贩卖机都没被发现过?”

    夏油杰一只手撑着下巴,仍然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一枝:“......”

    她转手掏出口袋里全部的零钱,面无表情地塞进了英灵的手里。

    “就这么使唤英灵吗,御主。”

    夏油杰耸了耸肩,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顺从地接了过去。

    “我可是复仇者?”

    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的少年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明明是玩笑似地抱怨着,暗金色的眼睛在背对着阳光的阴影里好似有流光闪过。

    在他笼罩下的阴影中,魔术师小姐因为光线的变化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别喊我御主。”

    她躺在地上,伸手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放下。

    “所以呢?”

    ——迦勒底亚斯的复仇者们,要么是谜语人master love,要么是口是心非的超级傲娇,要么是温柔系的大姐姐,要么是究极搞笑角色。

    所以你呢?

    因为那双绿色的眼眸中毫不掺杂一点嘲讽,且过分直白的疑问,夏油杰的嘴角微微落下,最终变成了意味深长的长叹。他随即转过身,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行,只是拖沓着步伐走了没几步,就散成了金色的灵子消失不见了。

    一枝:“......?”

    她刷地支起身,看着英灵消失的方向,挠了挠乱七八糟的流海。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了看手里忽然多出来的零食面包,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一开始就是抱着测试的心态在进行召唤,但召唤出的英灵本身就已经暗示着比世界的异常性更加糟糕的东西。无尽的轮回与其说是无数次从头再来的机会,不如说是一成不变的循环往复。

    她隐隐约约从夏油杰过于奇怪的态度里觉察到了一些不太妙的端倪。

    比起复仇者里更加常见的,那种即使不曾表现出来的,但的确永远在灼烧着灵魂的愤怒感,他的表现有些过于倦怠了。有好几次,她从充满火光的梦境里惊醒,都总能感觉到英灵无声无息地注视,和日常的谈话中,偶尔几次出现的某种讳莫如深的滞涩。

    “......因为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吗?”

    她喃喃自语,拍掉了手上的饼干渣。

    灵基上的记录存在了太多次,重合度甚至可能达到了连话语都不曾改变的地步,哪怕她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早就有所预期——所以,她到底已经轮回了多少次,才能让独立于时间轴之外的存在都能感到倦怠,和不报期望?

    伴随着与日俱增的焦躁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抓了抓仍有烧灼感的令咒。半晌,她忽然伸手捏住了挂在胸前的指环,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与其在这里没有用地焦虑——

    操场上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齐刷刷地在强化魔术褪去的瞬间扭过头,精疲力尽的魔术师正脸苦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挥着手。

    “总之,先吃饭吧?”

    ========

    几天之后,咒术高专一年级教室。

    在早上七点斑驳的阳光中,昨天又是一晚噩梦的一枝茫然地坐在座位上,在熊猫深沉的眼神中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左边,狗卷棘的眼神是少有的凝重,右边,真希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睛,锐利的流光一晃而过。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现界的夏油杰正顶着隐匿魔术,坐在后一排的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御主窘迫的神色。

    “早上七点,忽然集合。”熊猫语气严肃。

    “五条老师,昨日回校。”真希神色阴沉。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情绪激动地挥了挥手——

    『......你有什么头绪吗?』

    秘密很多的魔术师小姐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或许是她不明所以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禅院真希深沉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头。

    “一枝。”她恨铁不成钢, “前几天聊天的时候也经常走神,偶尔看见你你就是在发呆,这下子连转校生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你,难道是得了老年痴呆吗!”

    一枝:“.....不,我只是最近睡眠很烂。”

    深受睡眠问题折磨的御主恶狠狠地对着身为罪魁祸首,却在发出恶劣笑声的英灵在心底竖起了中指。

    “转学生吗?”她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麻烦角色?”

    “鲑鱼。”狗卷棘点点头。

    不算太久远的记忆浮出水面,她隐约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情——两三天前,五条悟的短信平等地打扰了每一个人,一则没头没脑的异常事件记录,附带一条突兀的转学信息。

    “可是那个,需要那么警惕吗?把四个同学塞进置物柜但是没死,这算是......”

    一枝疑惑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翻出了那个合适的词组。

    “校园霸凌吗?”

    『不,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恶性事件了吧。』

    在场唯一一个好歹受过普通人义务教育的夏油杰沉默地扶住额头。

    老旧的木门被人用力扯开,五条悟十分适时地探进半个身子,他的眼神不留痕迹地划过教室的后方,又对着这副三堂会审的景象挑了挑眉。他愉快地吹着口哨,像一根摇摇晃晃地逗猫棒一样摇上了讲台,又对着空空如也的讲台装模作样地调试了半天,好像那里真的有个麦克风。

    “嗨嗨嗨——早上好——”最强激情澎湃地张开了双手。 “你们最亲爱的Great麻辣教师,堂堂回归!”

    “那么接下来,请让我为各位介绍新同学,大家,期不期待?紧不紧张——?”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僵持了大约三四秒的时间,一枝扭头看了看面色阴沉的真希,又看了看明显不想搭理班主任,扭头看向窗外的同学们,犹犹豫豫地放下了手。五条悟像是忽然泄了气一样挠了挠形如羽毛球的一头白发。

    “啊,算了算了。”他冲着教室门口拍了拍手。

    一枝皱着眉头,忽然有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为什么忽然有一股好大的降灵术的气息?

    “不是。”她伸手按住了乱跳的眼角。 “你们有没有觉得——”

    下一个瞬间。

    乙骨忧太茫然地侧过头。

    强化魔术在一小节时间瞬间发动,咒具雪亮的刀光,咒骸爆裂的拳风擦过了他的耳边,咒言师撤下了竖起的衣领,黑色的蛇纹泛起荧光。

    “降灵......不对,诅咒?”魔术师深深地皱起眉头。

    她瞪大了眼睛。

    身形巨大的咒灵突兀地在狭小的教室中现身,爆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嗡鸣——

    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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