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清明节。

    北元市。

    今年的雨很多,天气总是阴沉沉,雨水不停滴答滴答,路边的花草树木湿透,焉了吧唧趴在地上。

    下着雨,来山上上坟的人将这些荒度的杂草踩出一条小路。

    白微穿着黑色收腰连衣裙,撑着透明的雨伞,从山上走下来,下雨天地上很滑,湿润的泥土,陡峭的小路。

    她细心的看着脚下的路,慢慢走。

    家人很忙,祭拜祖坟,只有她一个人回家。

    好在她祭拜完才开始下雨,不然,抱着鲜花真的很麻烦。

    终于走完小路下来,脚上的黑色皮鞋粘了泥土和划痕。

    山下有一条长长的小溪,溪流缓慢。

    水很浅,能清晰看到底下沉淀的每一颗石头。

    白薇撑着伞蹲下来,舀起溪水洗手。

    朦胧细雨,天上出现彩虹。

    山上祭拜的人零零散散走下来几个,树后面出现两道身影。

    其中为首的青年,红色t恤加短裤,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大摇大摆的走着。

    他走的很快,似乎不怕滑,很熟悉这边的山路路线。

    走在最后面的少年白衣黑长裤,身形清瘦单薄,落后一段距离,撑着黑色的伞,低头看着地下的泥路,动作不紧不慢。

    白微认真将鞋子擦干净,雨刚好停,她站起身收回伞。

    红衣青年看到异性,疾步过去挡在面前:“哟美女,别急着走,交个好友嘛。”

    “长的真漂亮,北元居然还有这么出色的美女藏着。”

    确实是很漂亮,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远远看着身影,就觉得是个大美人,走近看这脸真是绝色,温柔中带着优雅。

    走在最后面的白衣少年一直撑着伞。

    即使雨停了伞也没收回去,他站在同伴的身后没有靠近,一直低着头,好似对外界的事情提不起兴趣。

    听着同伴调戏女孩,他没出声没动。

    白微立定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你未成年吧。”刚收的雨伞带着水浸湿了手,不紧不慢弹开手里的水渍,声音冰凉:“骚扰女生可不是好的行为。”

    声音悦耳动听,吐字清晰。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以至于,杵在后面的白衣少年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这里。

    雨伞松开“啪”掉落在泥地溅起水渍。少年僵硬如机器人一般缓慢抬头。

    白微黑色的及腰长发笔直的披在身后,头发中分,耳后别着白色发夹,精致的五官美艳,身上的气息温柔,让人沉溺。

    一年多没见,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美得令人离不开眼睛。

    白衣少年紧绷着脸,眼睛死死盯着女人,他沉默,忽略周围的人,盯着女人。

    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女人早就在他炽热的目光里死了千百万遍。

    红衣男青年头发染成黄色,穿着成熟,似乎想展示自己的某种魅力,掏出烟,点火:“骚扰?怎么会?我可是喜欢你啊!”

    他抽烟的动作娴熟,但青涩的脸庞仍然显现出稚嫩:“放心,年龄没成年,其他都成年了。”少年哈哈大笑开着黄腔:“不信?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大不大。”说完,丢掉手里的烟,坏笑走近。

    白薇眉眼柔和,稍稍抬眸看了一眼。

    原本安静站在最后面的白衣少年,大步跨过来,猛的抓住红衣男衣领,用劲往后拽,动作利落将人拖到旁边小溪。

    他抓住红衣男的头埋到水里面。

    “咕噜,咕噜。”

    大量的水从鼻子嘴巴耳朵里灌进来,红衣男挣扎了一下,身体跳到水里。

    白衣少年看着他滑走,松开手站起来,声音沉闷冰凉:“脑子清醒了就滚。”

    还躺在水里大口呼吸的红衣男,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出手。

    他双眼猩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操你妈!狗崽子!!”狼狈的抹掉脸上的水站起来。

    下一秒被石头绊倒摔回原地。

    红衣男真的气死了,嘴里脏话连篇:“易南星,你个杂种,哪根筋抽了!他妈的疯了是吧!”

    易南星站在岸边冷冷的看着他,低声警告带着威胁:“离她远点。”

    白薇安静在旁边看着他们狗咬狗,眼底平静无波,听到易南星三个字,轻轻蹙眉。

    应该是同名同姓的人。

    红衣男从水里爬上来,视线看向女人打量,再看着易南星,面部狰狞带着冷笑:“原来是想英雄救美,为了女人连朋友都打,别忘了,是谁带你在外面混!”

    易南易下颚线绷紧,眼底暗沉盯着他:“我以后不跟你混,现在给我滚。”

    红衣男眼中闪过戾气,怒极反笑:“你好的很!好!想出风头是吧。”

    白薇转动手里的雨伞,上面的水干了。

    天空彻底晴朗,暖暖的太阳洒下来,照在身上很舒服。

    她饶有兴趣看着两个少年争执,不打算劝架。

    红衣男冲过去抱住易南星的腰,将他撂倒在地上,一拳拳往少年脸上招呼。

    “欠揍,我打死你!”

    “刚才不是很拽?继续给我嚣张啊!”

    “你个傻逼东西!”

    易南星紧紧护着头,身体颤抖咬紧牙齿,紧闭嘴唇硬是没声音泄露出来。

    从来没打过架,也不会打架。

    他紧张害怕,但不是因为被打,而是怕被她看到。

    太狼狈了。

    太没用了。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红衣男用了蛮劲往他的脸上打,心里打爽了,也出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他就看不惯易南星的脸。

    他们走在一起总是被人议论,说他丑,易南星帅。

    什么红花配绿叶。

    去他妈的绿叶,你全家都是绿叶。

    把易南星脸打残,看别人还怎么夸。

    红衣男心里暗想,脸色得意,下拳力道偏了些。

    易南星看准机会,掐住他的脖子,翻身把他按在地下。

    两人的体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衣男被死死压在地上。

    易南星双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闭嘴。”手上的青筋爆起,喘着粗气:“不准肖想她。”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对红衣男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仿佛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他的心里,让他肾上腺激素飙起,涌现无尽的力量。

    易南星脸色阴沉恐怖,一双眸像盯着某种死物:“你,不准肖想她。”

    红衣男跟着用手掐住男人的脖子,求生的欲望让身体拼命用力,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你,你想,死,死吗……”

    喘不过气,被人压着掐着喉咙,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红衣男瞳孔开始失焦:“放……手”

    易南星被掐住脖子好似没有痛觉,双眸充血可怕,加大手里的力气。

    红衣男手上没了劲。

    可怕的是,易南星的眼睛如同猛兽,虎视眈眈的盯着猎物,不死不休。

    死亡的恐惧直视而来,红衣男手软,晕过去。

    易南星松开手,回望身后的女人。

    原本还晴朗的天,下起细雨。

    雨水打湿男人充满血丝的眼睛,视觉模糊看不清,他用力眨着眼睛,伸手抹去眼皮上的雨水。

    白微撑开手里的雨伞,尽量避开地上的污渍,走到男人身边,声音平淡:“杀了他不好吗。”

    普通人在场,听到这话只会觉得惊悚。

    生命在女人话里如同草芥。

    只是,他们俩都不是普通人,对待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易南星还跪坐在红衣男的身上,声音闷闷的:“他帮过我。”像是被抛弃的宠物终于见到主人,心里自卑紧张,他始终低着头:“我不能杀他。”

    在他发疯似的像异类一样,不被学校和家人接纳时,是黄桤在网吧和他聊天。

    两人时不时聚一起打游戏。

    说帮,也没帮什么。

    白微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睫毛低垂,打量着昏睡过去的男人,轻启唇瓣:“他说,他很大。”

    “让我看看他有多大。”

    她在刺激男人本就脆弱紧绷的神经。

    雨下的越来越大,周围的空气降低,四周变得阴凉凉。

    只是这一句话,将男人好不容易有些平静的情绪再次变得暴虐。

    易南星阴沉着脸:“想都别想。”他从黄桤身上下来,走到溪边捡起水底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往手里掂量了一下:“废了他,你就不会想看了。”心里的怒火将理智笼罩,变得像暴怒的狮子,想发起进攻,撕碎敌人。

    白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理会他的话,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红衣男身上,继续刺激:“你觉得,你们俩谁会更大。”

    易南星太阳穴凹凸的跳,咬着后槽牙憋出两个字:“不知道。”举起手里的石头,毫不犹豫砸在黄桤的小腹下。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蛋碎的疼痛,让黄桤从昏睡中清醒,蜷缩身体捂住下身:“畜生!”

    “易南星你个杂碎!”

    易南星脸色铁青:“安静。”他不想让女人听到这些脏话。

    黄桤疼的龇牙咧嘴,额头的冷汗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狼狈不堪,声音嘶吼:“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没说完,下半身撕裂的疼痛,让他差点咬到舌头:“啊,好痛!”

    黄桤处于下风,知道讨不到好处,害怕宝贝就此报废,只好忍着怒气,阴狠的看着二人:“给我等着。”

    黄桤捂着宝贝慢慢倒退着走,眼里喷出怒火,恨不得活剐易南星:“你有种,等着,我会找你算账!”

    因为疼痛迈不开步子,差点摔倒。

    黄桤咬咬牙,痛吸一口冷气,稳住步伐离开。

    易南星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打湿全身,他心平静如一滩死水。

    没有阻止黄桤的离开,算留手。

    只是,以后的麻烦会多。

    白微神色清冷平淡,将手里的伞遮住易南星头,轻声道:“我很满意,谢谢你。”

    忽然的靠近,一阵茉莉花香袭来,是以前熟悉的香味

    水被挡在伞的外面,雨没有落在身上。

    内心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

    他从思绪中回神。

    易南星喉咙滚动,心里疯狂渴望再近点。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很脏,很丑,很恶心。

    易南星眼神躲闪,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将身体暴露在雨水里,声音微颤:“你知道我是谁吗?”

    问出内心渴望已久的问题。

    他害怕知道,又渴望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白微看他躲开伞站着淋雨,有些好笑。

    这是新的搭讪方式吗?

    她眼里带着笑,在男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摇头,清冷吐出两个字:“不知。”

    易南星瞳孔猛的收缩:“什么…”

    心口传来闷痛,像是只大手用力捏住心脏,疼的喘不过气,脑子空白。

    白微看他痛苦的表情,懒得理会,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柔,声音淡淡:“我要走了,你不想淋雨就跟着我,等我到家你拿着伞回去。”

    她不会管闲事,也没好心送少年回家,尽管男人刚刚为了她跟同伴内讧打架,伤的很严重,她也没有丝毫同情心。

    此时,周围刮起狂风。

    大风吹动树枝摇曳,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在招手。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易南星的心如同下起冰雪,冰封整个身体。

    身体刺骨的寒意止不住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他举着发抖手,再次抹干净脸上雨水,试图让他模样清晰展露在女人面前。

    他想,肯定是因为他的形象,外貌发生变化,白微认不出自己。

    易南星拼命擦脸的动作有些滑稽,雨不停的下,擦干净又有新的雨水打湿。

    他越擦越着急,声音颤抖:“我,我是易南星。”

    白微蹙眉,有些惊讶:“哦,是星星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男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耳后,有些疑惑:“你不是后面留了长生辫么,怎么现在头发没了,辫子也没了?”

    是了,刚才红衣男确实是叫了易南星三个字,起初以为是同名同姓。

    白微没有往她认识的“易南星”身上想。

    不为别的。

    因为她记忆中易南星性格乖巧,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总是有些害羞的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甜甜叫着。

    最重要的是。

    那小孩发型和别人不一样,易南星后脑留着一根很细的小辫子,跑起来的时候,那小辫子一甩一甩可好看了。

    想到是儿时的玩伴,又是熟人,白薇向他走进一步,将伞偏向他的头上,遮住雨水:“看你浑身脏兮兮,别沾我身上。”说话间,目光认真看向易南星。

    他眼睛肿了,脸上带着淤青,嘴角破皮,脖子被掐的青紫,上面还有鲜红的手指印。

    白微双眸深邃,内心平静如潭。

    易南星大落大起的心绪渐渐平,喘着气有些紧张,站在伞下一动不敢动:“我一定不弄到衣服。”顿了顿,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叫:“姐姐。”

    想到自己被遗忘。

    易南星刚才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下子蹦到最高点,又猛的冲下来回归平静。

    他后背的衣服湿透了,分不清是紧张的汗水还是雨水,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被打湿的白衣紧紧贴在皮肤上,隐约显现肌肉线条。

    白微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注意到白衣下的肌肉线条,挑了挑眉:“你挺瘦的。”

    光有一点肌肉,身体单薄,细胳膊细腿的,没什么好看。

    易南星脸上羞愧,双手交叉捂着胸口:“哦,嗯,嗯嗯”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们回去吧。”

    他从来不注意身材,一两天不吃饭是常有的事,个子很高,身体却薄弱。

    易南星在白微的注视下。

    第一次那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练出一副强壮的身体。

    白微换左手撑伞,易南星走在右边,中间自觉隔开两拳的距离。

    二人走在小路上安静无声。

    谁都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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