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泽颇有兴趣,问道:“什么玩法,你说。”

    “组队玩。”林嘉羿漫不经心地摸着麻将,说道,“咱们每人挑一位女士作为自己的队友,同赢共输,同甘共苦,赢的人有奖励,输的人有惩罚,二十局定输赢,如何?”

    唐星泽看了眼于茉薇,附议:“我觉得行。”

    许是林嘉羿笑的太奸诈,沈十桉不乐意,推了自己的牌,准备下场:“我不想和人组队,你们玩吧。”

    林嘉羿漫不经心地说道:“怕了?”

    “……”

    自小林嘉羿要算计他时都会用激将法,偏偏沈十桉又确实吃他这套,他咬着牙,僵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唐星泽也不肯让他走:“哎哪有你这样的,赢了就跑,当我们是冤大头啊?”

    沈十桉笑了笑:“赢的我不拿,都给你们拿回去。”

    唐星泽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沈十桉你瞧不起谁呢?我们自己能堂堂正正赢回来,你真以为我们衰身附体啊,你不准走,你必须留下来玩!”

    沈十桉看着林嘉羿,这男人还是那样笑着,也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他抱臂,也绝不肯这样妥协:“可以啊,但是我也要加一条游戏规则。”

    林嘉羿笑了:“你说。”

    “我们四人一人选一个搭档,然后打乱抽签。”

    林嘉羿笑意更深:“好啊,那更有意思。”

    唐星泽傻眼了下,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林嘉羿推了下自己的牌,温声说道:“那我先选吧。我想选……”

    他停顿了下,将结果弄得人提心吊胆:“柳宁小姐。’

    沈十桉:“……”

    林嘉羿回头看了下沙发上的女孩儿,礼貌地问道:“可以吗,柳宁小姐?”

    柳宁愣了下,随后无所谓的点头:“可以。”

    沈十桉:“……”

    随后,唐星泽选了于茉薇,沈十桉和另一名男生也选了两个女生以后就抽了签,柳宁其实不觉得自己会和沈十桉抽在一起,四分之一的概率还是偏小的,但是命运之神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与任性,他俩好死不死真被抽在了一起,柳宁其实倒还好,她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十桉,但对方就显然不乐意多了,她将抽到写着沈十桉字样的纸张露出来时,他明显脸僵了僵。

    然后牌局真正开始的时候,其他队的都是有商有量,沈十桉坐她身后却是一言不发,一个意见也不提。

    柳宁刚开始心态还很平和,自己打也没什么不能打的,她又不是不会,可是打到后面她心态就崩了,你知道那种三家赢一家输的感觉吗,柳宁被打击到了,不过事实上自打来了这儿她确实运气变得很差,打排球排球输了,打牌牌也玩不过,她觉得是这儿的风水克她,否则她不能这么惨。

    牌打到最后没什么悬念,二十局柳宁一局都没赢过,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输过,也算是刷新了她的人生经历,同时她觉得和沈十桉玩的这些人确实挺对赢有执念的,玩起游戏来跟疯子一样,一局都不放水,就是哪怕放一局给她留个颜面呢,都没有,柳宁已经下定了决心,下午就收拾行李离开这儿,她不想再跟这些较真的疯子一起玩了。

    最后一局结束,柳宁把牌推了,没什么好心情地说道:“我输了,什么惩罚。”

    林嘉羿还是笑。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柳宁觉得沈十桉的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懂。

    唐星泽也笑了,并且笑的很痛快:“哈哈哈,好玩好玩,柳宁小姐你要不要再玩会儿?”

    柳宁:“……”

    “不玩了。”

    再玩下去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掀牌桌。

    沈十桉也觉得这些人有病,柳宁一看就是菜鸟,跟一菜鸟打还这么拼尽全力真是没人性。

    但他好奇林嘉羿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应该只是单纯提议这样玩。

    林嘉羿漫不经心地笑着,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起伏波澜,就像此刻,还是让人看不出他的目的。

    唐星泽问道:“林嘉羿,你说怎么惩罚沈十桉呢?”

    林嘉羿想了下,随意地说道:“南边的枇杷熟了,不如就劳烦你俩去为我们摘些枇杷回来吧。”

    沈十桉:“……”

    柳宁问:“南边?”

    “嗯。”

    “远吗?”

    “不远,慢慢走过去半小时吧。”

    柳宁:“……”

    她和对方确认:“来回岂不是就是一小时?”

    “嗯,山庄的风景很好,你们正好可以沿途看看风景。”

    柳宁:“……”

    外面可是艳阳天啊,看什么风景,看他俩被晒成小鱼干还差不多。

    林嘉羿说:“我们这么多人的话,得摘个一筐,不然不够分,麻烦你们了,柳宁小姐,十桉。”

    全场诞生了两个黑脸的人,一个是柳宁,一个是沈十桉。

    柳宁心头的那口气儿快顶到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出来,她懒得再多说一句话,起身认命地往外走。

    她是愿赌服输的人。

    即使运气不好,但入局即尊重规则。

    沈十桉跟了上去,跟在了柳宁身后,他在拿伞给柳宁挡太阳,后者推开门,一阵凉风吹过来,忽然,一个瞬间,柳宁虚虚去抓了下沈十桉的手臂,高兴地说道:“哎沈十桉!你看,下雨了——”

    沈十桉的伞在手上拿着,他低头看见柳宁探过来晃着的手,又听见她惊喜的声音,便下意识抬头,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的外面此刻突然狂风暴雨,而柳宁说完那句话回过头来看他,脸上挂着笑,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笑意盈盈。

    沈十桉拿伞的手都顿了下,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心脏。

    她因为太高兴而忘记了他俩之间的赌气,也忘记了保持距离。

    脱口而出的那句沈十桉一下子让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沈十桉静在原地。

    他总觉得这么多年稀疏的联络让两人早就不似从前了,却原来他们之间从未生过嫌隙,这么多天一句话不说也只是赌着气而已,他们的本能会比理智更加坦诚反映他们的内心。

    如果让沈十桉形容那一刻的话,他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门没关,外面风大雨大,凉意灌进来,像是吹走了多日的燥热。

    沈十桉倚在门边,单手拿着伞,单手插兜,就那样直白的看着她,那是这么多天里他们的第一个坦诚对视。

    柳宁站在原地,她并不算矮,可在沈十桉面前永远都显得娇小瘦弱,她的头发很漂亮,柔顺地垂在腰间,这么多年,她一直是长发,显得温婉又清冷。

    沈十桉蓦地笑了下,问她:“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

    “恶人先告状。”柳宁如此评价,声线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很温柔,很纯静,但又坚定又认真,“沈十桉,明明是你先跟我装不认识的。”

    沈十桉笑了下,他那一笑特别好看,不似从前少年的恶作剧,有种释然的感觉,但柳宁确实从那一笑里感受到了人生当如初见的感觉。

    柳宁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高兴,是的,高兴,柳宁知道,他现在是高兴的。

    “牌技这么差还敢上桌,哪儿来的勇气?”

    柳宁还觉得生气呢:“我哪儿想到会抽中你?而且你是一点都不参与啊,你要是稍微帮我一下,兴许输的就不是我们了。”

    他竟然没有和她抬杠,他顺着她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我替你记着,行吗?”

    柳宁不太习惯他这样,嘴唇嚅动了下,到底还是说:“你……怎么突然态度这么好?”

    他态度认真地道歉:“抱歉柳宁,这段时间我并非有意和你装不认识的。”

    柳宁立即就说:“没关系沈十桉,我理解你。”

    沈十桉反倒疑惑:“理解我什么?”

    柳宁说:“理解你会有你的难处,所以没关系,这些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

    柳宁觉得,他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即使不算相熟,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默契还是有在的,所以柳宁不用听到他的解释也不会怪他的态度是这样。

    夏天的暴雨忽大忽小,此时雨声又小了些,柳宁看过去,说道:“今天的枇杷是不是摘不上了?”

    沈十桉说:“不是不想去?”

    柳宁说:“愿赌服输嘛。”

    男人什么都没说,双手插兜,静静应了一句:“我陪你。”

    她说愿赌服输,沈十桉没什么好说的,只道会陪她。她理解他,即使什么都没说,她也说理解他,即使她表情淡淡,但她早就站好队了,她站他这边,沈十桉说心里没点起伏那是假的。

    “柳宁。”他轻声唤她。

    “嗯?”

    “这段日子没人说要站在我这边。”

    “小时候爸爸出事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人站在我和妈妈这边,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重要的人,次重要的人,以及没那么重要的人,沈十桉,我们只是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她说这话说的很淡,以前的事她还都记得,但关于那些感受都淡了很多,时间终究会带走一切。

    沈十桉点头:“嗯,你说得对。但我眼光好。”

    “什么?”

    “至少你没有忘恩负义和他们一样对我落井下石。”

    柳宁笑了笑,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沈十桉,我怎么会。”

    她态度太明确,倒惹得沈十桉愣了下,半晌,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也是轮到他说了一句:“柳宁,谢谢你。”

    柳宁抬头看向他,没说话,但勾唇笑了下。

    “柳宁,你想听关于我这两年的事情吗?”

    “你是说你和那位黎小姐的事吗?”

    “嗯。”其实不用想这两天柳宁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沈十桉对他们懒得解释,但如果柳宁想知道,沈十桉愿意说。

    可是她摇了摇头,道:“沈十桉,你想说吗,如果你想说你就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对我来讲,那也并不重要。”

    因为与她无关,所以她觉得并不重要,只要沈十桉没事,那些她且听他的意愿。

    沈十桉沉吟一瞬,停住了话口,转而问道:“还想玩几天?”

    这两天他都没有带她好好玩过,所以沈十桉打算将功折罪。

    但柳宁道:“看雨下多久吧,如果雨一会儿停了,摘完枇杷回来我晚上走。如果雨下的久——”

    沈十桉其实愣了一下,然后接着她的话茬儿说道:“今天下了雨,去南边的路其实并不安全,会很滑。”

    “是吗?”

    “嗯。”

    “那明天去。”

    沈十桉应下声来:“嗯。”

    那时候,沈十桉还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找个理由挽留柳宁。

    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似乎随着这场大雨的倾泻下,砰然撞了下,然后猛烈的发生着改变。

    后来,沈十桉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柳宁的,他才明白,其实就是这个雨天,没有任何征兆和预警的,突然从心里涌出一丝新的涟漪,他还未想明白,只是突然不敢再继续坦诚回应柳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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