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六个人坐成两排，会议桌前端的大电视上正投屏着一张项目进程表。
方冉冉是客户总监，手底下带着三个客户经理：陈漫、何小凡、吴佳芮；另外还有两个媒介执行：张志起、孙璐，在不同项目当中配合客户经理的工作。和大部分公关公司一样，这个团队也是“女子力”十足，何小凡和张志起是其中唯二的男生，而且都是95后。
方冉冉说：“大家先同步一下常规工作。首先是极度科技，陈漫，你说一下。”
陈漫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excle表格，利索地说道：“这周三，极度科技技术负责人会参加一个人工智能主题论坛，我们需要写一篇通稿，发网络媒体。另外，需要在会后安排一个小型采访，三家媒体采访这位技术负责人，其中，AI新战线会出一篇深度稿件，发在公众号次条。这个项目的传播方案上周五已经确认了，目前就是正常推进，周三下午我和张志起都会去会场。除了这个事情以外，他们下周要官宣D轮融资，想小做一下，就出篇通稿发一发，再找财经媒体约一两篇深度解读。下午跟客户约了电话会，碰一下需求，然后我们出执行方案，周四上午给到。”
“好。”方冉冉点点头，视线转向坐在斜对面的男生何小凡，“小凡，小马吨吨电解质水的热点策划，什么进度？”
何小凡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说道：“上周三开会提了8个创意，那个Hellen不是选了其中两个，说可以落地嘛，结果我执行方案都给他们出完了，她才说领导觉得创意不够’锐’，感觉上不了热榜，让我重新提一波。我真想说，你们早干嘛去了？！”何小凡越说越来劲，“冉姐，我觉得他们工作流程有很大的问题！明明下边的人就没有决策权，那就应该在创意策划环节找他们领导拍板，而不是领导还没点头呢，就着急忙慌地让我们细化执行案，根本就是做无用功啊！”
何小凡这一番牢骚引发了其它人的共鸣，另一名客户经理吴佳芮顺嘴说道：“都这样。爱德集团的年终媒体答谢会，方案都出到第六版了，才说老板对流程和现场布置反馈了一堆意见……”配合吴佳芮做这个项目的张志起紧接着帮腔：“就剩一个多月了，场地还没敲定呢！容纳300人的大场子，要能吃饭、能表演、有格调，还要在四环以内，可不好找！活动组天天催我，说方案再不定下来，物料都来不及做完！”
眼看周会马上要变成吐槽客户大会，方冉冉赶紧刹车：“这样吧，项目当中遇到的具体问题，各位客户经理下午单独找我沟通。当然，我希望你们带着解决方案来。”
除何小凡之外，其他人都点了头。方冉冉对他说：“小凡，这周约Hellen吃个饭或者喝个咖啡吧，我跟你一起。在那之前，你先继续想新的创意。也别提那么多个，有四五个够了。”何小凡听完，敷衍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说一下新启动的和正在竞标的项目。”方冉冉转向吴佳芮的方向，“佳芮，上周五说的，蓝猫智能的行业报告，本周二需要提供初步方案，目前进度怎么样了？”
吴佳芮打起精神，说道：“报告主题和框架我在捋了，合作机构的话，目前还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要不下午碰的时候再说？”
“可以。”方冉冉说，“整体来看，目前我们小组除了极度科技、小马吨吨这两个客户的常规作业，以及正在进行中的爱德集团媒体答谢会、蓝猫智能权威报告合作两个项目，这段时间还有两件比较重要的工作。一个是觅觅茶的年框供应商招标，资质证明材料上周已经发过去了，这周和下周的任务就是准备应标方案，下下周三，也就是12月7号必须发过去，第二天现场讲标。这个项目我主负责——”她飞快扫了一眼何小凡，视线又落到陈漫身上，“陈漫、孙璐配合我。”
话音一落，陈漫和何小凡两人都显得颇为意外。方冉冉接着说道：“另外一个，就是诚科集团明年三月份集团二十周年的项目，下周三之前要提交方案。这个也是我来主做，陈漫从内容侧配合，吴佳芮从媒介侧配合。”
“妈呀，这个月工作量要爆炸了……”吴佳芮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其他人眼见着也有些萎靡不振。方冉冉见状，安抚道：“辛苦大家了，忙完这一阵，咱们找个工作日团建去。去郊区泡温泉怎么样？”
欢呼声响起来，大家开始叽叽喳喳讨论去哪家温泉酒店、要不要搞烧烤、打麻将。吴佳芮嚷嚷道：“先搞清楚，是带电脑还是不带电脑的那种团建？”方冉冉合上电脑，笑道：“你看着来。”
方冉冉拿起手机，刚好快12点，便说道：“好了，散会吧！何小凡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办公室，方冉冉问道：“点外卖了吗？”何小凡摇摇头，方冉冉道：“那咱俩一块出去吃吧，我请你。”何小凡坏笑道：“那我可得吃顿好的！”
何小凡说要“吃顿重口的”，两人便去了附近一家重庆火锅店，点了个鸳鸯锅。
何小凡看着像太极图案一样的鸳鸯锅底，摇头晃脑地调侃道：“冉姐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重庆是要被diss的。”
方冉冉笑道：“真不是我战斗力不行，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怕上火。”何小凡便道：“作为远近驰名的卷王，你什么时候休息好过？”方冉冉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两人涮着火锅，方冉冉问：“你考虑好了吗？真的要抛弃我们？”
何小凡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公司要是愿意涨薪50%，我一定留下来！”方冉冉苦笑：“唉，真希望这家公司是我开的。”
何小凡用长勺把刚涮熟的牛肉捞起来，放进方冉冉的盘子里，然后又给自己捞了一勺，“冉姐，其实我挺感激你的。这一年多以来，从你这里确实学到不少真本事。回想起来，一年多以前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创意很牛逼，其实都没怎么想到点子上。”
方冉冉明显不适应这一类交流，只是笑了笑，说道：“感谢您的认可。”
何小凡也笑了笑，说：“我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算是挺自我、挺任性的吧，但我自认为还算靠谱，而且公司谁靠谱、谁不靠谱，我心里也很清楚。你是整个公司里，我觉得第二靠谱的那一个。”
“那第一靠谱的是谁呢？张总？”
方冉冉的玩笑惹得何小凡翻了个白眼，说道：“张总确实是第一，不过恐怕得是倒数。”
方冉冉不好接话，何小凡继续说道：“冉姐，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这一年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更不可能涨薪一半进到大甲方……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可乐，方冉冉则端起茶杯，两人笑着碰了个杯。
方冉冉说道：“涨薪入职当然是好事，毋庸置疑的好事。不过，我个人觉得，甲方，尤其是大甲方，真不一定适合你。”
何小凡脸上的笑意淡去，方冉冉接着说：“我知道，你觉得当乙方特憋屈，创意总是被改来改去的，自己从来做不了主，加班嘛，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些弊端在甲方一样存在，甚至更严重。在甲方公关部，你虽然是乙方供应商的甲方，但你同时也是老板的乙方，而你的老板又是更高级别老板的乙方，而且还是公司业务部门的乙方，他要处理跨部门的关系，还要天天被怀疑只花钱不挣钱，公关部的工作到底有多大意义。所以，他在那个位置一定会有很多复杂的考量、很多的身不由己，再到你这里，你觉得有可能随心所欲吗？”
一席话说得何小凡脸色不太好看，他扒拉着盘子里的肉，一声不吭。
方冉冉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话一点儿也不好听，现在的你未必能听进去，而且，我并没有指望说这些能让你回心转意。我说这些，就是想给你打个预防针，最好不要对这份新工作抱太高的预期。要知道，在乙方你尽管也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大部分情况下，你的价值和处境是由你的专业能力决定的，在实实在在干活之外的那些事情，有一部分你完全可以屏蔽掉。但在甲方，太多事情要讲政治、讲人情，虽然专业能力也很重要，但你同时需要兼顾人情世故和消磨人的各种流程制度，会牵扯你很多的时间、精力、心力，还有心气。”
何小凡似乎是倔劲上来了，放下筷子，语气中带上一丝挑衅：“好吧，就算真的跟你说的一样，那何尝不是一种锻炼呢？如果在专业之外，能学点人情事故、搞搞人际关系，还能多赚点钱，为什么不呢？难道就非得一直呆在安全区里，只干自己熟悉又擅长的事情？”
这番话令方冉冉愣住了。何小凡的勇敢就像烛火，照出她的懦弱。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表面上总是洒脱，但骨子里却早已习惯躲在舒适区。原来，自己才是更应该被“教育”的那一个。
她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注视着何小凡的眼睛，说道：“何小凡，我觉得你说得对。”
这句话让何小凡惊讶得睁大眼，他似乎没想到方冉冉居然会如此坦诚地回应。方冉冉认真补充道：“你说得对，应该趁自己年轻，去到不熟悉的地方、做不一定擅长的事，才能更快速地得到锻炼和成长。嗯，我希望你在未来新的旅程中，打磨出一个更强大的自己。”
何小凡鼻头一酸，掩饰般地咳了两声，又埋头吃了两口肉，才说道：“冉姐，你老实说，在这家公司好些年，就没有想过跳出去看看？”
方冉冉抿着嘴，露出犹豫的表情，说道：“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她自己也没捋明白。
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为难，何小凡转移了话题：“这样，等我去了甲方，一有机会就引荐咱们公司，到时候点名让方冉冉小组接我们的活儿！”
方冉冉被她逗笑了。两人又吃了一会儿，点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何小凡问道：“冉姐，公司已经开始招人了吧？”
方冉冉摇摇头，道：“没这么快。我下午跟HR沟通一下，马上把职位挂出去。”何小凡试探地问：“那……公司这边，希望我待到什么时候？”方冉冉看出他的顾虑，反问道：“你跟那边有聊好入职时间吗？”
“我说，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就是正常的一个月交接。”何小凡道。方冉冉点点头：“我这边尽快协调好。本来说让你辅助的那个竞标项目，我派给陈漫了，现在你手头就剩小马吨吨日常的一些创意策划和新媒体文案了吧？我尽量争取两周之内能够入职一位文案策划，接替你的工作，实在不行就我自己上吧。”
何小凡感激地看着她，随即又挤眉弄眼地说道：“冉姐，这顿饭真该我请！不过，我可不好意思跟你抢！”方冉冉又被他逗乐了。
方冉冉是客户总监，手底下带着三个客户经理：陈漫、何小凡、吴佳芮；另外还有两个媒介执行：张志起、孙璐，在不同项目当中配合客户经理的工作。和大部分公关公司一样，这个团队也是“女子力”十足，何小凡和张志起是其中唯二的男生，而且都是95后。
方冉冉说：“大家先同步一下常规工作。首先是极度科技，陈漫，你说一下。”
陈漫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excle表格，利索地说道：“这周三，极度科技技术负责人会参加一个人工智能主题论坛，我们需要写一篇通稿，发网络媒体。另外，需要在会后安排一个小型采访，三家媒体采访这位技术负责人，其中，AI新战线会出一篇深度稿件，发在公众号次条。这个项目的传播方案上周五已经确认了，目前就是正常推进，周三下午我和张志起都会去会场。除了这个事情以外，他们下周要官宣D轮融资，想小做一下，就出篇通稿发一发，再找财经媒体约一两篇深度解读。下午跟客户约了电话会，碰一下需求，然后我们出执行方案，周四上午给到。”
“好。”方冉冉点点头，视线转向坐在斜对面的男生何小凡，“小凡，小马吨吨电解质水的热点策划，什么进度？”
何小凡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说道：“上周三开会提了8个创意，那个Hellen不是选了其中两个，说可以落地嘛，结果我执行方案都给他们出完了，她才说领导觉得创意不够’锐’，感觉上不了热榜，让我重新提一波。我真想说，你们早干嘛去了？！”何小凡越说越来劲，“冉姐，我觉得他们工作流程有很大的问题！明明下边的人就没有决策权，那就应该在创意策划环节找他们领导拍板，而不是领导还没点头呢，就着急忙慌地让我们细化执行案，根本就是做无用功啊！”
何小凡这一番牢骚引发了其它人的共鸣，另一名客户经理吴佳芮顺嘴说道：“都这样。爱德集团的年终媒体答谢会，方案都出到第六版了，才说老板对流程和现场布置反馈了一堆意见……”配合吴佳芮做这个项目的张志起紧接着帮腔：“就剩一个多月了，场地还没敲定呢！容纳300人的大场子，要能吃饭、能表演、有格调，还要在四环以内，可不好找！活动组天天催我，说方案再不定下来，物料都来不及做完！”
眼看周会马上要变成吐槽客户大会，方冉冉赶紧刹车：“这样吧，项目当中遇到的具体问题，各位客户经理下午单独找我沟通。当然，我希望你们带着解决方案来。”
除何小凡之外，其他人都点了头。方冉冉对他说：“小凡，这周约Hellen吃个饭或者喝个咖啡吧，我跟你一起。在那之前，你先继续想新的创意。也别提那么多个，有四五个够了。”何小凡听完，敷衍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说一下新启动的和正在竞标的项目。”方冉冉转向吴佳芮的方向，“佳芮，上周五说的，蓝猫智能的行业报告，本周二需要提供初步方案，目前进度怎么样了？”
吴佳芮打起精神，说道：“报告主题和框架我在捋了，合作机构的话，目前还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要不下午碰的时候再说？”
“可以。”方冉冉说，“整体来看，目前我们小组除了极度科技、小马吨吨这两个客户的常规作业，以及正在进行中的爱德集团媒体答谢会、蓝猫智能权威报告合作两个项目，这段时间还有两件比较重要的工作。一个是觅觅茶的年框供应商招标，资质证明材料上周已经发过去了，这周和下周的任务就是准备应标方案，下下周三，也就是12月7号必须发过去，第二天现场讲标。这个项目我主负责——”她飞快扫了一眼何小凡，视线又落到陈漫身上，“陈漫、孙璐配合我。”
话音一落，陈漫和何小凡两人都显得颇为意外。方冉冉接着说道：“另外一个，就是诚科集团明年三月份集团二十周年的项目，下周三之前要提交方案。这个也是我来主做，陈漫从内容侧配合，吴佳芮从媒介侧配合。”
“妈呀，这个月工作量要爆炸了……”吴佳芮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其他人眼见着也有些萎靡不振。方冉冉见状，安抚道：“辛苦大家了，忙完这一阵，咱们找个工作日团建去。去郊区泡温泉怎么样？”
欢呼声响起来，大家开始叽叽喳喳讨论去哪家温泉酒店、要不要搞烧烤、打麻将。吴佳芮嚷嚷道：“先搞清楚，是带电脑还是不带电脑的那种团建？”方冉冉合上电脑，笑道：“你看着来。”
方冉冉拿起手机，刚好快12点，便说道：“好了，散会吧！何小凡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办公室，方冉冉问道：“点外卖了吗？”何小凡摇摇头，方冉冉道：“那咱俩一块出去吃吧，我请你。”何小凡坏笑道：“那我可得吃顿好的！”
何小凡说要“吃顿重口的”，两人便去了附近一家重庆火锅店，点了个鸳鸯锅。
何小凡看着像太极图案一样的鸳鸯锅底，摇头晃脑地调侃道：“冉姐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重庆是要被diss的。”
方冉冉笑道：“真不是我战斗力不行，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怕上火。”何小凡便道：“作为远近驰名的卷王，你什么时候休息好过？”方冉冉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两人涮着火锅，方冉冉问：“你考虑好了吗？真的要抛弃我们？”
何小凡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公司要是愿意涨薪50%，我一定留下来！”方冉冉苦笑：“唉，真希望这家公司是我开的。”
何小凡用长勺把刚涮熟的牛肉捞起来，放进方冉冉的盘子里，然后又给自己捞了一勺，“冉姐，其实我挺感激你的。这一年多以来，从你这里确实学到不少真本事。回想起来，一年多以前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创意很牛逼，其实都没怎么想到点子上。”
方冉冉明显不适应这一类交流，只是笑了笑，说道：“感谢您的认可。”
何小凡也笑了笑，说：“我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算是挺自我、挺任性的吧，但我自认为还算靠谱，而且公司谁靠谱、谁不靠谱，我心里也很清楚。你是整个公司里，我觉得第二靠谱的那一个。”
“那第一靠谱的是谁呢？张总？”
方冉冉的玩笑惹得何小凡翻了个白眼，说道：“张总确实是第一，不过恐怕得是倒数。”
方冉冉不好接话，何小凡继续说道：“冉姐，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这一年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更不可能涨薪一半进到大甲方……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可乐，方冉冉则端起茶杯，两人笑着碰了个杯。
方冉冉说道：“涨薪入职当然是好事，毋庸置疑的好事。不过，我个人觉得，甲方，尤其是大甲方，真不一定适合你。”
何小凡脸上的笑意淡去，方冉冉接着说：“我知道，你觉得当乙方特憋屈，创意总是被改来改去的，自己从来做不了主，加班嘛，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些弊端在甲方一样存在，甚至更严重。在甲方公关部，你虽然是乙方供应商的甲方，但你同时也是老板的乙方，而你的老板又是更高级别老板的乙方，而且还是公司业务部门的乙方，他要处理跨部门的关系，还要天天被怀疑只花钱不挣钱，公关部的工作到底有多大意义。所以，他在那个位置一定会有很多复杂的考量、很多的身不由己，再到你这里，你觉得有可能随心所欲吗？”
一席话说得何小凡脸色不太好看，他扒拉着盘子里的肉，一声不吭。
方冉冉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话一点儿也不好听，现在的你未必能听进去，而且，我并没有指望说这些能让你回心转意。我说这些，就是想给你打个预防针，最好不要对这份新工作抱太高的预期。要知道，在乙方你尽管也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但大部分情况下，你的价值和处境是由你的专业能力决定的，在实实在在干活之外的那些事情，有一部分你完全可以屏蔽掉。但在甲方，太多事情要讲政治、讲人情，虽然专业能力也很重要，但你同时需要兼顾人情世故和消磨人的各种流程制度，会牵扯你很多的时间、精力、心力，还有心气。”
何小凡似乎是倔劲上来了，放下筷子，语气中带上一丝挑衅：“好吧，就算真的跟你说的一样，那何尝不是一种锻炼呢？如果在专业之外，能学点人情事故、搞搞人际关系，还能多赚点钱，为什么不呢？难道就非得一直呆在安全区里，只干自己熟悉又擅长的事情？”
这番话令方冉冉愣住了。何小凡的勇敢就像烛火，照出她的懦弱。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表面上总是洒脱，但骨子里却早已习惯躲在舒适区。原来，自己才是更应该被“教育”的那一个。
她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注视着何小凡的眼睛，说道：“何小凡，我觉得你说得对。”
这句话让何小凡惊讶得睁大眼，他似乎没想到方冉冉居然会如此坦诚地回应。方冉冉认真补充道：“你说得对，应该趁自己年轻，去到不熟悉的地方、做不一定擅长的事，才能更快速地得到锻炼和成长。嗯，我希望你在未来新的旅程中，打磨出一个更强大的自己。”
何小凡鼻头一酸，掩饰般地咳了两声，又埋头吃了两口肉，才说道：“冉姐，你老实说，在这家公司好些年，就没有想过跳出去看看？”
方冉冉抿着嘴，露出犹豫的表情，说道：“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她自己也没捋明白。
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为难，何小凡转移了话题：“这样，等我去了甲方，一有机会就引荐咱们公司，到时候点名让方冉冉小组接我们的活儿！”
方冉冉被她逗笑了。两人又吃了一会儿，点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何小凡问道：“冉姐，公司已经开始招人了吧？”
方冉冉摇摇头，道：“没这么快。我下午跟HR沟通一下，马上把职位挂出去。”何小凡试探地问：“那……公司这边，希望我待到什么时候？”方冉冉看出他的顾虑，反问道：“你跟那边有聊好入职时间吗？”
“我说，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就是正常的一个月交接。”何小凡道。方冉冉点点头：“我这边尽快协调好。本来说让你辅助的那个竞标项目，我派给陈漫了，现在你手头就剩小马吨吨日常的一些创意策划和新媒体文案了吧？我尽量争取两周之内能够入职一位文案策划，接替你的工作，实在不行就我自己上吧。”
何小凡感激地看着她，随即又挤眉弄眼地说道：“冉姐，这顿饭真该我请！不过，我可不好意思跟你抢！”方冉冉又被他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