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原著中从未出场过的秘术,禾善有想过回春是什么样,但那仅仅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

    可眼下真轮到自己头上,也会心生胆怯。

    系统说,回春术无需灵力,唯以腕血喂服,反手成诀自后心成圆,以饮病者,亦无不效。

    禾善眉心微蹙,掏出七安在手腕划了一道,细密血流滴在孟秀秀发灰的嘴唇上,看着倒生出几分气色。

    回春不愧是上古禁术,上次与细鸢对峙时察觉到危险主动护住心脉,她本以为不会太难。

    可禾善今日调动,才发现这逆天术法有多难。

    她在背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霎时全身气血逆流倒灌,经脉膨胀,后心沿着圆线焚烧,几乎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这些还不算难忍,只是脊背上仿若千蚁噬咬,禾善险些出声叫停。

    温热的血倒灌进喉咙中,她被呛得眼角沁出泪水,禾善擦着眼睛,直到一对明润晶亮的眸子变得发红。

    她张口,睫毛染上一叠薄雾。

    “灵宝溯回,以通九春!”

    若干年后,小妖们依旧不会忘记,那日狼狈少女脊背上的血色花丛。

    猎妖塔的上空轰然变色,仿佛打开一道彼岸的天堑,遥遥引向少女挺拔纤细的脊背。

    她后心猛地炸开,错节盘根的花草树木在她脊骨发芽生长。

    一棵、两棵...直到整个猎妖塔都充斥着赤色草木。

    焚尽春寒料峭,引得连枝共冢,朱肉薄皮浇铸成万年绮色。

    艳丽无方。

    禾善跪坐在伤口急剧愈合的孟秀秀身前,露出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的笑。

    若是有人在场,定会觉得她笑的悚然。

    那是一种超越死亡的鲜活。

    亦是近乎癫狂的平静。

    【恭喜宿主,你成功了。】

    禾善眉梢眼角带着疲倦,轻轻“嗯”了一声。

    冰冷的机械声并未消失,断断续续的在识海中响起。

    【天道决定规则,规则之下自成世界,世界生灵供养天道。】

    【宿主是数据库选中的最完美的任务执行者,系统不会轻易更换。】

    【宿主,你可以改变规则。】

    禾善鼻息间是浓重的血气,脊背扎根的花木依旧张扬,可她顾不得这些。

    改变规则?

    禾善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什么折断一般,再去想时脑中空空如也。

    孟秀秀微弱的喘息叫她安下心,可禾善有些发愁背上长出来的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她浑身发软,说是死过一回也不为过,问系统如何收拾这群遮天蔽日的家伙,只是再怎么喊它也不出来。

    “善善?”

    禾善以为自己幻听,摇了摇头接着喊系统。

    “善善!”

    她转头,撞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

    哦,是男主和女主啊。

    禾善笑笑,朝跑过来的林长鲸张开双臂。

    可慕寒星怔在原地。

    他有些失语。

    禾善怎么会这么笑。

    慕寒星印象中的少女,总是穿一身鲜艳衣裙,素日板着脸,瞪得滚圆的眼睛只有见到他时才会柔和,难得有些娇俏。

    可眼前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得极为张扬,连以往她最讨厌的两颗虎牙都放肆地露出来。

    偏偏她坐在一堆绮丽吊诡的花中,浑身血色,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有些悲悯和薄凉。

    林长鲸声音都在抖,只不过两日没见,禾善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少女纤细的可怜,可后背的东西叫林长鲸想抱她一下都不行。

    “师姐...”

    话没说完,嘴里被塞进来一颗药丸。

    雪渠丹,吊住性命的灵丹妙药,禾善咀嚼着,心道还挺甜。

    禾善眼珠转了转,余光瞥向一旁神色不明的慕寒星。

    “是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孟师弟怎么了?”林长鲸惊呼道:“这不是血罗吗!”

    这些奇异的花草似乎极为厌恶血罗,避开它的尸身招摇在月色下。

    禾善暗忖,眼下这情景没办法遮掩,而且看慕寒星那样子,想来是知道她用了回春。

    禾善弱声道:“师姐,我用了...回春术救秀秀。”

    林长鲸遽然僵住,不敢置信地望着禾善。

    她怎么会知道回春?

    师兄不是说禾善被瞒的死死的吗?

    不止是她,连慕寒星都心下一凛,目光兜巡着少女染上血色的脸颊。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师尊说他从未告知过禾善此事,那她怎么会用回春术救人?

    九思剑气争鸣,将猎妖塔上方天堑斩断,又顺着禾善脊脉削折根茎。慕寒星走近,单手捏诀,在她后心贯注成符。

    血色褪尽,万千绮花消失无踪,不过眨眼间。

    禾善这才发现,天光已亮,莺语啼啭。

    她不禁用手背遮挡日光,却忽然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慕寒星银白的道袍上蹭上血污,剑眉星目下无悲无喜,抱着她直直走向塔外。

    外面一片嘈杂吵闹,许是被回春术引起的异象惊动,剑宗大半弟子都跑了过来。

    不过有三生阵拦着,他们只得围在猎妖塔外翘首以盼。

    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时,慕寒星抱着个红衣姑娘走了出来。

    众人噤声,以为是尊主和林长鲸。

    只是当看清他身后的林长鲸和怀里姑娘那张脸时,险些惊呼出声。

    那分明就是被血浸透了衣裙的禾师妹。

    她生得娇小,大半身体被裹在慕寒星的道袍中,只一张白软的脸上也是狼狈不堪。

    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看到孟秀秀被抬出来时就更纳闷了。

    猎妖塔一向是禁地,这几人怎么都进去了,还伤的那么重。

    *

    榴朱堂肃穆庄严,虽是灵气十足之地,可对于禾善来说全无用处。

    她倒是没想到,经此一遭还住进了慕寒星的榴朱堂,这可是原身的毕生所求。

    为免师姐误会,她可不想住,可慕寒星执意如此,回春术反噬颇大,稍有不慎就会落得残疾。

    这么一听,禾善当晚就拎着包袱颠了过来。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孟秀秀的祟伤,血罗太过奸邪,临死前留了缕极为棘手的怨气在孟秀秀身上。

    慈光寺的佛子善明最擅除祟引渡,林长鲸与他有些私交,便带着孟秀秀前往医治。

    一连几日,慕寒星亲自为她画符烧咒,后心伤口也逐渐愈合,只是需得日日通风,故而她每日只在背后搭件轻薄纱衣。

    禾善百无聊赖,正趴在床上翘着脚看话本,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在看什么?”

    她正看到王生为了樱樱将恶毒女配一箭穿心,女配捂着心口说自己才是他的未婚妻子,女主一介江湖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王哥哥。

    禾善看的津津有味,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盛满少年的倒影。

    兰时知道她被自己吓到,不知道说什么,又低声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禾善气笑了,这人怎么还敢凑前。

    “要你管!谁让你进来的!”

    他被怼的咳出声,“咳咳...你不用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若是真恼了我就去告发,这算什么?”

    禾善没出声,她歪着脑袋看少年脆弱的模样,莫名觉得熟悉。

    少年玉白的脸上咳出红润,眉梢眼角也跟着生动,像是揉碎的胭脂染在其上,水墨春山平添一抹浓烈的艳。

    荏弱敏感...禾善猛地想起来,他这样子像极了林妹妹。

    看她不出声,兰时又说:“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禾善冷笑,“说什么?说你将你师尊埋在树下,说你将我和秀秀丢到猎妖塔,还是说我险些丧命、尸骨无存?”

    “兰时公子,我都说过了我无心招惹你,若你实在不信给我下个禁制也好,但你偏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这些我没跟师兄说,都替你瞒下了,怎么,你现下在尊主的院里还想杀我不成?”

    她瞳色漆黑明亮,小声嘟囔:“真没有小时候可爱。”

    兰时心下一抖,不禁想起梦中那个温暖软和的怀抱。

    “我没有想杀你。”

    其实那日他比慕寒星和林长鲸要来的早些,故而亲眼看到禾善身后骨肉生花的场景。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术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好美。

    青梅核硌的他掌心生疼,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不是希望她死掉吗?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兰时告诉自己,是因为那对耳坠,它们是灵源本体,若是跟着禾善出事,自己也会伤及根本。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当初送出这对桃子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要护住根源,他忽然想起那日春景煦煦,禾善趴在他背上说着“春天”的样子。

    听他这样说,禾善是真笑出声了。

    可却在低头看到他掌心的桃子时戛然而止。

    少年低着头,左手直直递出,“吃下它,比你现在的丹药好上些。”

    禾善暗忖,看小变态这模样是愧疚了,这倒是好事,怎么能用颗桃子就打发了。

    兰时催促道:“你快...”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他。

    “我不喜欢吃桃子。”

    “我讨厌桃子。”

    兰时一怔,看她直愣愣地跳下床,耳坠砸在她腮边,她将桃子砸在自己怀中。

    似乎是气急,心口也跟着起起伏伏,连着胸前锦绣也温澜阵阵。

    兰时猛地转头,露出一片烧得通红的花印。

    禾善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是什么模样。

    桃子耳坠乱晃,少女神色愤懑地捂着胸前,腮边微红,嫩白圆润的脚趾踩在地上。

    “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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