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默声片刻,答案显然。

    半响,李然依垂眸一笑:“你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也难怪相似。”

    寻时钰此前虽是当的太子伴读,但却是和李然依年龄相近,二人常在宫中同玩,几多相处下来,少男少女之间便渐渐地都暗暗生了情愫。

    大宁朝虽对驸马为官没有限制,但考虑到对公主婚姻的保障,除了立朝初期的那几位驸马有司武职外,其余的多是文官出身,后面虽倒也有将军驸马,但自尚公主后便很少被委派出征打仗的任务了。

    李然依也知道寻时钰志在疆场,亦不愿附上尚公主的名头行走朝内,又考虑到此前寻齐两家的关系,所以哪怕年少时期心有意动也从未问过他的想法。

    而寻时钰也明白,李然依身为长公主,在夺权揽权的关键时期自然不愿放下那些委身与他相好,就算之后周齐两党覆灭,但有寻家的关系的摆在那儿,他们之间也难有可能,所以他此前也从未因此叨扰过她。

    更甚的是,他知道,于她而言,她的婚姻也只是被她看作她利益的一部分。

    二人想法相似,二人情意在二人的众多选择面前又都不是第一位,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低头了。

    寻时钰听了李然依说的话,挑眉点了点头,颇为认可道:“确实。”

    随后,他又随性一问:“听闻驸马是礼部的右侍郎?”

    李然依微笑:“如今已经迁到吏部了。”

    寻时钰努了努嘴,连连颔首:“看来殿下势力更大了些,这样确实也好,也算没白成婚。”

    李然依虽知道他直白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嗤道:“你可知旁人若这般与我说话会如何?”

    寻时钰搞怪嗯声。

    “会如何?

    他又诚心正意道:“我可都是在为殿下着想,殿下可得明白臣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李然依被他逗乐,瞥他一眼,故作不耐烦:“好了,你方才回京,赶快滚回去收拾好歇养吧,免得传出去,反说是本宫苛责臣下。”

    寻时钰一听,笑了笑,识趣拱手:“那臣就在此谢过殿下,先行告退了。”

    —

    因刚才李然依议事的地方就在尚书省,如今有了决断她便正好先去小皇帝那说一声,走个过场的同时顺便也能趁机督促他一番,叶焕此前也在议事的队伍内,所以便留在了嘉德门外,先到马车上等李然依出来。

    寻时钰从宫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长公主府的车驾,而他的马在来的时候也故意栓在了旁边。

    他走过去,长公主府的下人但凡待得久的都认识他,晓柔见他过来先向他行礼问好:“寻将军好,可是办完差事啦?”

    寻时钰这话听着舒心:“诶,还是咱们晓柔会说话,不像你们家的那位殿下偏喜欢加个小字,叫我寻小将军。”

    晓柔知道寻时钰与李然依自小就玩得好,说话行事也多随性,所以对他这番话也不奇怪。

    寻时钰抬头,从马车的窗户缝里看见了里面隐约的身影。

    “马车中有人?”他问。

    晓柔正欲回他,身后的车门便从里面轻启。

    叶焕身着朱红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坐在马车里的侧位上,沉稳内敛。

    青年男子上身挺拔如竹,眉眼舒朗,目光从马车里投出,正看向寻时钰。

    而寻时钰剑眉星目,微风拂发,饶是另一类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寻时钰望着他勾了勾唇:“想来这位便是殿下的驸马吧。”

    他拱手:“在下寻时钰,表字怀琛,有礼了。”

    叶焕颔首再回礼:“久闻寻将军战场英勇,今日得见,实乃有幸,在下叶焕,叶照新。”

    寻时钰闻言客套道:“以前我常在外练兵,倒是与驸马来往得少了,殿下大婚我也不在,使得你我今日竟才见上面。”

    叶焕:“若有机会,当邀将军过府一叙。

    寻时钰:“好。”

    说话间,叶焕却是一直端坐在马车上,并未有想下来见礼的动作。

    但这也不奇怪,抛却驸马身份不谈,光他侍郎的官职,莫说同龄,就是把长他十岁之内的官员全加在一起数,也没几个能和他齐平甚至超过他的。

    更何况,寻时钰虽是征凉大军的前锋,但那也只是战时授官,并没有品阶。

    而他此前所授的真正有官阶的其实是昭武校尉,是正六品上的武散官,如今虽打了胜仗,朝廷有进封他为定远将军和让他做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的打算,但那也都是正五品的官秩,与叶焕的正四品的侍郎职官比仍是差了截。

    寻时钰在下面站了片刻,方道:“驸马可是在这里等殿下?”

    叶焕微笑着轻声回应:“嗯。”

    寻时钰点头,视线移向远处:“好,那驸马慢等,在下就先回去了。”

    叶焕:“寻将军慢行。”

    寻时钰再颔首,转身走向停马处,捏住马鞍,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又从马倌手中接过缰绳,轻驭一下,缓缓驾马离去。

    大宁朝虽在承天门和嘉德门之间专门设了一处让官员停马下车的位置,但那到底也算是宫城范围内,所以官员驰马驾车的速度也不能太快。

    寻时钰慢慢悠悠地骑在马上,临近下一道宫门处时,听见后面远处晓柔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他侧身回头,见李然依在晓柔的搀扶下,由刚才那位清隽驸马领进,二人神色轻松,动作默契,他见之垂眸一笑,又回身,继续稍加速度,驭马前行。

    —

    马车里,二人先是无言,叶焕在一旁悄悄抬眼看那车中微微出神的女郎。

    安安静静的,似有所思。

    窗外日光洒在李然依身上,衬得她金光闪闪。

    叶焕不自觉被她吸引,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然依忽然凝眸看来:“驸马?”

    叶焕不禁一颤,忙垂下眼帘:“殿下。”

    李然依看清了他的小动作,似笑非笑:“驸马是有什么事想同本宫说么?”

    叶焕垂眸颔首:“是刚才在宫里和殿下商讨的事。”

    李然依:“你是说这次工部修桥的这件事情?”

    叶焕:“是。”

    李然依微仰上身:“刚才不是已经定好了吗?虽然这次工部的确工期拖得太长,但也的确是户部银两拨款不够的原因所致。”

    “本宫让你参会,就是想趁这次调和敲打敲打他们,若是这次之后他们哪方还敢乱来,那你吏部考评的时候就不用手软了,该换就换,该贬就贬。”

    叶焕道:“臣的意思是,工期的拖欠不一定只在两部对接问题上。”

    “哦?”李然依眼底眸光沉了下去,她微微倾身,想听听叶焕的想法。

    叶焕:“工部这次奉命督建的是洛州一带,江南行商可能会经由地段的桥梁。”

    “虽说这次建桥数量一共有五座,但其中有三座桥梁都算普通的短直桥,桥身不长,难度也不大,若不由工部主导,就是寻常县府也可安排人做,而其中稍显麻烦的便只有两座了。”

    “一座是因地势原因,一座是对桥形有要求,若以工部的实力,按正常的建设周期来算,花在这两座桥上的时间也至少要一年半。”

    叶焕蹙眉:“可工期再延误,也不至于已经两年多了,这五座桥还修不好,工部建桥是并行而建,每座桥都有独立的建桥队伍,互不影响。”

    “而今日工部给的桥单进度上,三座短直桥只修好了两座,一座已修八成,而另外两座,一个进度才五成,另一个却是刚刚才开始,所以臣才觉得,工期如此慢,可能就不只是户部拨款拖欠的原因了。”

    李然依细想后赞同:“确实太慢了。”

    今天户部和工部来回推诿吵架,倒把李然依的注意力拐走了。

    她问:“那驸马以为还有哪些可能?”

    叶焕摇头:“不好判断,或许与当地情况有关,或许是单纯怠工有关,或许……和贪污有关。”

    他眉目抬起与李然依看过来的目光相接。

    李然依沉吟:“如此那就得好好查查了,看看到底是哪方的问题。”

    她眯了眯眼:“其余的都好说,若真是贪污,那牵扯就大了。”

    马车中的气氛骤然冷下来,二人都捏紧衣袂,不约而同地往一处担忧和祈祷……

    —

    因李然依方才调和了户部和工部,让户部拨款给工部,亦让工部加快工期不得拖延。

    所以她并未打算在明面上直接摆明说要查工程问题,而是派了公主府的幕僚,在御史台挂职的御史跑了趟洛州,希望他能尽快查明缘由。

    而同时燕州那边的御史也来信了,燕州下辖的十余个县,所有的县令级别以上的官员全查了一通,其中算得上清白的官员屈指可数,更是有一半的官员都与燕王有勾结。

    一时燕州官场动荡,御史们拿不定主意,连忙上书问朝廷的意思。

    李然依却轻笑,收拾燕王的机会可算来了。

    她收到密信后,立马召吏部的人到公主府,着令让他们将燕州一带有问题的官员全部洗牌,中枢亦配合加快调令的颁发,新官一旦收到调令立马赴任燕州。

    办完这些,她心中得意又舒心——让你不好好做你的藩王,偏偏要来和我斗。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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