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表姐拎着我弟，直接拎到快吃空的坛子那里，然后厉声说：“道歉。”
我弟吓坏了，四处张望寻找我娘。可是表姐专门绕着堂屋走的，我娘根本没听到动静。
他只好缩在坛子旁边，骂我表姐老姑婆，老乞婆。
表姐：“你骂我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向你姐姐道歉。”
弟弟左顾右盼，试图拖延时间，但是表姐识破了他的想法，直接把门关了。
总之大门一闭，这小子瞬间又老实了几分。
他嘀嘀咕咕：“我姐做的，就是让我吃的，我就吃了，我没错。”
我辩解：“那你也不能都吃了，还把剩下的糟蹋了，整整一坛子啊。”
那小子继续嘀咕：“你恨嫁，胳膊肘往外拐，还没出门子，就只要姑爷不要亲兄弟。”
表姐听的头都疼了：“你们成天都在给你弟弟念叨什么啊，这些话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的吗。”
她再次拎着我弟肩膀：“小子，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咱们现在主要说，你身为弟弟，竟然不听姐姐的话。“
弟弟：“我干嘛要听姐姐的话。”
表姐拎着他：“你给我记住，想吃姐姐做的东西，必须要姐姐的许可，更不准骂姐姐，还有上次牛乳你吃干抹净，不知道分享。孔融让梨你都没听过吗。”
表姐读书人，质问起来文绉绉，弟弟都听愣住了，然后他摇头。
表姐埋怨：“你爹这太不重视孩子教养了吧，连个孔融让梨都没给他讲过吗。”她看看我，又看看弟弟，总结：“可见读书有多重要啊。”
“妹妹，赶紧跳到我那屋，你要是读了四书，就知道，长幼有序多重要，这是小地方，要是大地方，弟弟这样就是不遵守孝悌了。”
我解释：“孔融让梨我听过啊，过年的时候街上说书的都说过很多类似的美德小剧场呢，不过我记得我弟当时忙着吃东西，估计没记住。”
“如此，我就给他好好讲讲。”表姐厉声对我弟弟说：“站好，听我讲孔融让梨。”
总之，等我娘发现厨房门竟然关闭着，好奇地来开门，就看见弟弟站在角落，他靠着墙，闭着眼，不情不愿地大声念：“从前，汉朝，有个孔融，他爹给他一个梨……”
我娘好奇：“你们在干啥呢。”
我姐轻描淡写：“没什么，舅母，我，闲着没事儿，教耀祖念一念传统美德故事呢，耀祖，你接下来要把这个故事给我再重复两遍。”
我弟却见我娘来了，仿佛有了依靠，哧溜一声钻我娘裙子里面了。
“娘，她欺负我。”
我娘：“端端，你怎么把你表弟吓成这样了。元元，你也不知道劝着，你是姐姐你让让他啊。”
我就知道，我娘从来都是这个反应。
可是表姐早已经想好理由了：“舅母，我明明是在教育他传统美德故事呢，耀祖，给我念。”
弟弟在她的瞪视下继续念：“孔融有个梨，他自己不吃，他要分给哥哥吃，分给弟弟吃，因为，因……”
表姐：“因为孔融要做一个好孩子。”
我娘脸色好起来，可能她也没想到我弟弟竟然能磕磕盼盼讲故事了，赶紧摸摸他脑袋瓜：“耀祖真聪明。”
表姐：“所以，耀祖留下来，把这个故事再重复两遍才可以走。”
我弟……
最终表姐压着我弟，又对着我把这个故事重复了三遍，然后逼他保证他要学习孔融，尊重比他年长的长姐，才把他放走了。
弟弟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溜烟就窜出去了。
我从没见他这样的害怕，于是看着穿着女学生服的表姐，觉得她真厉害。
她才是整个私塾里，唯一一个气质满足了我的所有想象的读书人呢。
她行礼的样子真是特别的斯文啊，还充满力量，而且她讲道理的样子真令人信服。
表姐在我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书，她说：“妹妹，一起来读书，你也可以的。”
我，也可以吗？
我晕乎乎被表姐拉出了厨房，丢下被弟弟糟蹋的梅子，带去好好学习了。
看我恍惚的样子，表姐怕我绊到楼梯上，于是把我一拎。
“你比你弟弟还轻？”表姐埋怨：“怎么这么轻。“
“妹妹你简直是豆芽菜上面长了一对大眼睛，拎着跟猫一样。”
表姐就这么拎我跟拎猫一样的把我拎到床上，展开袖子里的书开始计划起来。
“三字经，已经被温奶斩华雄了，三百千，不过是都是手下败将，妹妹，你可以去攻打新的目标了。”
我看她这么认真，笑起来：“我要去打战神吕布吗？”
表姐：“你说啥？”
我说：“你别这么严肃，弄得我简直觉得，自己就要去打战神吕布。”
表姐于是更严肃了：“丫头呀，等将来你进了科场，以一个女子身份拼杀功名，你何止战吕布啊，你要打遍群雄。”
我听着她说的怎么那么危险呢，好像我要去打仗一样，竟然有些害怕，有些激动。
可是，我忽然想到，邻居们会怎么说，我明明是要把表姐送进考场，然后就去作循规蹈矩的待嫁新娘的，我现在跟着表姐的计划走，我的名声怎么办。
邻居们会怎么说。
这时候我就想起了刚才表姐一家家敲上门的时候，邻居们的样子。
他们好怂啊。
这么怂的人，我为什么要关注他们怎么说。
等等，他们毕竟是邻居，要是一人说一句，我爹我娘抬不起头，那也不行啊。
我陷入了矛盾之中，两眼无神瞪着表姐，她还穿着那件女学生服。
这是开国女帝陛下为了解决女学生的问题，特意设定的服装。陛下真是一个关心我们的人啊。
所以开国女帝陛下要是在，她一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的，她连女孩子不敢进入人多的区域都能注意到，并且专门颁布女学生服，所以她老人家要是在，一定会帮我解决问题的。
可是，我朝建立都快两百年了，而且女帝陛下的儿子圣祖陛下刚登基，就把女科举，女将，女官都废除掉了，我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思绪万千，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得飞快的脑袋瓜子里什么都想，整个人都要被复杂的情绪弄晕了，幸好表姐看出来了。
她说：“脱鞋，睡觉。”
为什么要白天睡觉呢。
好女孩不能白天睡觉的，只有不做家务的懒丫头才会白天睡觉，邻居会怎么说。
表姐关上门，拉上窗帘：“邻居们根本看不见，睡吧，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觉。”
我仔细一想，没睡觉，昨天晚上我爹我娘开始吵架，我那时候还在忙着干家务，然后二更天我娘拉着我出门，临走前我还挑了一缸水，半夜冲了院子，今天上午又上了一上午的学。
困一点儿很正常。
表姐听我这么说，直接把我按在枕头上：“天啊，你到我家也没怎么睡觉，老早爬起来熬那什么粥，你可不能这样了，你的脑袋瓜子那么金贵，别被你自己折腾傻了，再说总熬夜长不高怎么办。现在，妹妹，你马上给我睡觉去。”
我还是很别扭，大白天去睡觉，正经人家的女儿不可能大白天去睡觉，我真的不是懒丫头。
于是表姐下命令了：“睡觉！现在！不要逼我继续把你按在床上，直到你睡着。”
她兜头给我罩上被子，哗啦拉上了床帐，把我的声音闷在了里面：“等下，没脱衣服，别把被子弄脏了。不对，我还要去做饭。”
表姐不听不听，直接把床帐也给阖严实了。
我只好脱下外套躺下，试图睡觉，可是脑袋瓜子很激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我这个成天除了做家务，就是做家务的小女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刺激了。
可是，这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应该做的。
我不但非年非节的就出了门，还到了从未去过的私塾，听了读书人的课程，还把未婚夫哄回来了。然后我还跟着表姐到处敲门逮弟弟，还逼他孔融让梨。
太刺激了。
这让我怎么睡得着。
母亲总是教育我，有些事情只有男人才配得到，女孩子不配，所以现在我内心深处还觉得一个女孩子按理来说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我这两天感受到的这些刺激的。男人比女人厉害，他们才有资格做那些大事。
我忽然想起了开国女帝陛下，她可真强大啊，比男人都厉害多了。
我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戏。
据说当年天下有八个诸侯在争霸，谁料北方的冰天雪地里杀出女帝，竟然统一了全国。
戏文里面写的，她夜袭雪关，飞渡荒城，河北大战，荡平群雄，听起来就特别厉害。
而且她身边还有女将军，女官员，更是登基后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女官员。
可是，那又如何，后来女帝突然去世，她的儿子圣祖陛下登基，开始重整阴阳，把男人和女人都放回到他们应该待着的正确位置，避免女人出去伤风败俗。
我从小就听戏里面唱的，圣祖陛下重整阴阳，是比开国更大的功绩。
因为女人本来就不应该抛头露面的，这才是正确的，若是一个女人真的不做家务也不服侍丈夫儿子，反而跑出去要当官，那她的邻居会怎么说。
她就没有名声了。我从小就知道，没有名声比杀了她还可怕呢。
圣祖陛下重整乾坤，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女人的利益。
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拉高了被子，忽然想起表姐之前给我说的话：女帝活着的时候，不想让人称呼自己为女帝，因为她认为，她的后代中应该出现更多女帝。
当时表姐满脸遗憾，觉得要是我们的国家出了那么多女帝，现在女孩子应该人人读书，家家考科举，说不定衙门里坐着的也是一位女县令。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样太夸张了，抛头露面到街上不说，还抛头露面到衙门里面去了。
可是现在迷迷糊糊的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女帝陛下看起来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中有更多女帝的，那么她必然不喜欢圣祖陛下才对吧。
可为什么现在的戏文都在说，圣祖陛下是她最爱的儿子，她过于满意圣祖陛下，所以选择了早早传位。
她真的满意吗？
里面说不定有问题。
我在一片睡意中东想西想，忍不住说出了声：“会不会是，一把老鼠药把她闹死了。”
“你在说什么呀。”表姐坐在我床头读书，听我嘀嘀咕咕的，隔着窗帘子问我。
我于是重复了一遍：“撒了一把老鼠药而已。”
表姐一把掀开床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才意识到刚才我肯定是睡着了。
我这人思维很跳跃，就算睡着了，脑子也比醒着的人还活泼，表姐当然跟不上我的思路，因为我直接告诉她：“你说，开国女帝陛下怎么就让圣祖陛下即位了，是不是圣祖陛下一把老鼠药把她闹死了。”
我那时候唯一知道的毒药就是老鼠药，砒霜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只能用我最熟悉的语言表达下毒这个恐怖的猜测。
表姐目瞪口呆，实在不知道我想到哪里去了，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表妹，你怎么忽然觉得我朝开国女帝，是圣祖毒死的？”
你只是白天睡一觉，怎么就快进到宫闱怪谈了。
我这会儿醒了，也觉得刚才思维过于跳跃了，就摇摇头表示别听我胡说。
表姐也这么想：“那圣祖是女帝陛下独生子呢，就算政见不同，估计她也没得选啊，就是可惜了，他没继承母亲的志向，不然我们现在根本不用这么困难。”
不过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再愤怒又能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跟着我好好学习。
我弟吓坏了，四处张望寻找我娘。可是表姐专门绕着堂屋走的，我娘根本没听到动静。
他只好缩在坛子旁边，骂我表姐老姑婆，老乞婆。
表姐：“你骂我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向你姐姐道歉。”
弟弟左顾右盼，试图拖延时间，但是表姐识破了他的想法，直接把门关了。
总之大门一闭，这小子瞬间又老实了几分。
他嘀嘀咕咕：“我姐做的，就是让我吃的，我就吃了，我没错。”
我辩解：“那你也不能都吃了，还把剩下的糟蹋了，整整一坛子啊。”
那小子继续嘀咕：“你恨嫁，胳膊肘往外拐，还没出门子，就只要姑爷不要亲兄弟。”
表姐听的头都疼了：“你们成天都在给你弟弟念叨什么啊，这些话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的吗。”
她再次拎着我弟肩膀：“小子，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咱们现在主要说，你身为弟弟，竟然不听姐姐的话。“
弟弟：“我干嘛要听姐姐的话。”
表姐拎着他：“你给我记住，想吃姐姐做的东西，必须要姐姐的许可，更不准骂姐姐，还有上次牛乳你吃干抹净，不知道分享。孔融让梨你都没听过吗。”
表姐读书人，质问起来文绉绉，弟弟都听愣住了，然后他摇头。
表姐埋怨：“你爹这太不重视孩子教养了吧，连个孔融让梨都没给他讲过吗。”她看看我，又看看弟弟，总结：“可见读书有多重要啊。”
“妹妹，赶紧跳到我那屋，你要是读了四书，就知道，长幼有序多重要，这是小地方，要是大地方，弟弟这样就是不遵守孝悌了。”
我解释：“孔融让梨我听过啊，过年的时候街上说书的都说过很多类似的美德小剧场呢，不过我记得我弟当时忙着吃东西，估计没记住。”
“如此，我就给他好好讲讲。”表姐厉声对我弟弟说：“站好，听我讲孔融让梨。”
总之，等我娘发现厨房门竟然关闭着，好奇地来开门，就看见弟弟站在角落，他靠着墙，闭着眼，不情不愿地大声念：“从前，汉朝，有个孔融，他爹给他一个梨……”
我娘好奇：“你们在干啥呢。”
我姐轻描淡写：“没什么，舅母，我，闲着没事儿，教耀祖念一念传统美德故事呢，耀祖，你接下来要把这个故事给我再重复两遍。”
我弟却见我娘来了，仿佛有了依靠，哧溜一声钻我娘裙子里面了。
“娘，她欺负我。”
我娘：“端端，你怎么把你表弟吓成这样了。元元，你也不知道劝着，你是姐姐你让让他啊。”
我就知道，我娘从来都是这个反应。
可是表姐早已经想好理由了：“舅母，我明明是在教育他传统美德故事呢，耀祖，给我念。”
弟弟在她的瞪视下继续念：“孔融有个梨，他自己不吃，他要分给哥哥吃，分给弟弟吃，因为，因……”
表姐：“因为孔融要做一个好孩子。”
我娘脸色好起来，可能她也没想到我弟弟竟然能磕磕盼盼讲故事了，赶紧摸摸他脑袋瓜：“耀祖真聪明。”
表姐：“所以，耀祖留下来，把这个故事再重复两遍才可以走。”
我弟……
最终表姐压着我弟，又对着我把这个故事重复了三遍，然后逼他保证他要学习孔融，尊重比他年长的长姐，才把他放走了。
弟弟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溜烟就窜出去了。
我从没见他这样的害怕，于是看着穿着女学生服的表姐，觉得她真厉害。
她才是整个私塾里，唯一一个气质满足了我的所有想象的读书人呢。
她行礼的样子真是特别的斯文啊，还充满力量，而且她讲道理的样子真令人信服。
表姐在我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书，她说：“妹妹，一起来读书，你也可以的。”
我，也可以吗？
我晕乎乎被表姐拉出了厨房，丢下被弟弟糟蹋的梅子，带去好好学习了。
看我恍惚的样子，表姐怕我绊到楼梯上，于是把我一拎。
“你比你弟弟还轻？”表姐埋怨：“怎么这么轻。“
“妹妹你简直是豆芽菜上面长了一对大眼睛，拎着跟猫一样。”
表姐就这么拎我跟拎猫一样的把我拎到床上，展开袖子里的书开始计划起来。
“三字经，已经被温奶斩华雄了，三百千，不过是都是手下败将，妹妹，你可以去攻打新的目标了。”
我看她这么认真，笑起来：“我要去打战神吕布吗？”
表姐：“你说啥？”
我说：“你别这么严肃，弄得我简直觉得，自己就要去打战神吕布。”
表姐于是更严肃了：“丫头呀，等将来你进了科场，以一个女子身份拼杀功名，你何止战吕布啊，你要打遍群雄。”
我听着她说的怎么那么危险呢，好像我要去打仗一样，竟然有些害怕，有些激动。
可是，我忽然想到，邻居们会怎么说，我明明是要把表姐送进考场，然后就去作循规蹈矩的待嫁新娘的，我现在跟着表姐的计划走，我的名声怎么办。
邻居们会怎么说。
这时候我就想起了刚才表姐一家家敲上门的时候，邻居们的样子。
他们好怂啊。
这么怂的人，我为什么要关注他们怎么说。
等等，他们毕竟是邻居，要是一人说一句，我爹我娘抬不起头，那也不行啊。
我陷入了矛盾之中，两眼无神瞪着表姐，她还穿着那件女学生服。
这是开国女帝陛下为了解决女学生的问题，特意设定的服装。陛下真是一个关心我们的人啊。
所以开国女帝陛下要是在，她一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的，她连女孩子不敢进入人多的区域都能注意到，并且专门颁布女学生服，所以她老人家要是在，一定会帮我解决问题的。
可是，我朝建立都快两百年了，而且女帝陛下的儿子圣祖陛下刚登基，就把女科举，女将，女官都废除掉了，我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思绪万千，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得飞快的脑袋瓜子里什么都想，整个人都要被复杂的情绪弄晕了，幸好表姐看出来了。
她说：“脱鞋，睡觉。”
为什么要白天睡觉呢。
好女孩不能白天睡觉的，只有不做家务的懒丫头才会白天睡觉，邻居会怎么说。
表姐关上门，拉上窗帘：“邻居们根本看不见，睡吧，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觉。”
我仔细一想，没睡觉，昨天晚上我爹我娘开始吵架，我那时候还在忙着干家务，然后二更天我娘拉着我出门，临走前我还挑了一缸水，半夜冲了院子，今天上午又上了一上午的学。
困一点儿很正常。
表姐听我这么说，直接把我按在枕头上：“天啊，你到我家也没怎么睡觉，老早爬起来熬那什么粥，你可不能这样了，你的脑袋瓜子那么金贵，别被你自己折腾傻了，再说总熬夜长不高怎么办。现在，妹妹，你马上给我睡觉去。”
我还是很别扭，大白天去睡觉，正经人家的女儿不可能大白天去睡觉，我真的不是懒丫头。
于是表姐下命令了：“睡觉！现在！不要逼我继续把你按在床上，直到你睡着。”
她兜头给我罩上被子，哗啦拉上了床帐，把我的声音闷在了里面：“等下，没脱衣服，别把被子弄脏了。不对，我还要去做饭。”
表姐不听不听，直接把床帐也给阖严实了。
我只好脱下外套躺下，试图睡觉，可是脑袋瓜子很激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我这个成天除了做家务，就是做家务的小女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刺激了。
可是，这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应该做的。
我不但非年非节的就出了门，还到了从未去过的私塾，听了读书人的课程，还把未婚夫哄回来了。然后我还跟着表姐到处敲门逮弟弟，还逼他孔融让梨。
太刺激了。
这让我怎么睡得着。
母亲总是教育我，有些事情只有男人才配得到，女孩子不配，所以现在我内心深处还觉得一个女孩子按理来说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我这两天感受到的这些刺激的。男人比女人厉害，他们才有资格做那些大事。
我忽然想起了开国女帝陛下，她可真强大啊，比男人都厉害多了。
我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戏。
据说当年天下有八个诸侯在争霸，谁料北方的冰天雪地里杀出女帝，竟然统一了全国。
戏文里面写的，她夜袭雪关，飞渡荒城，河北大战，荡平群雄，听起来就特别厉害。
而且她身边还有女将军，女官员，更是登基后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女官员。
可是，那又如何，后来女帝突然去世，她的儿子圣祖陛下登基，开始重整阴阳，把男人和女人都放回到他们应该待着的正确位置，避免女人出去伤风败俗。
我从小就听戏里面唱的，圣祖陛下重整阴阳，是比开国更大的功绩。
因为女人本来就不应该抛头露面的，这才是正确的，若是一个女人真的不做家务也不服侍丈夫儿子，反而跑出去要当官，那她的邻居会怎么说。
她就没有名声了。我从小就知道，没有名声比杀了她还可怕呢。
圣祖陛下重整乾坤，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女人的利益。
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拉高了被子，忽然想起表姐之前给我说的话：女帝活着的时候，不想让人称呼自己为女帝，因为她认为，她的后代中应该出现更多女帝。
当时表姐满脸遗憾，觉得要是我们的国家出了那么多女帝，现在女孩子应该人人读书，家家考科举，说不定衙门里坐着的也是一位女县令。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样太夸张了，抛头露面到街上不说，还抛头露面到衙门里面去了。
可是现在迷迷糊糊的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女帝陛下看起来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中有更多女帝的，那么她必然不喜欢圣祖陛下才对吧。
可为什么现在的戏文都在说，圣祖陛下是她最爱的儿子，她过于满意圣祖陛下，所以选择了早早传位。
她真的满意吗？
里面说不定有问题。
我在一片睡意中东想西想，忍不住说出了声：“会不会是，一把老鼠药把她闹死了。”
“你在说什么呀。”表姐坐在我床头读书，听我嘀嘀咕咕的，隔着窗帘子问我。
我于是重复了一遍：“撒了一把老鼠药而已。”
表姐一把掀开床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我才意识到刚才我肯定是睡着了。
我这人思维很跳跃，就算睡着了，脑子也比醒着的人还活泼，表姐当然跟不上我的思路，因为我直接告诉她：“你说，开国女帝陛下怎么就让圣祖陛下即位了，是不是圣祖陛下一把老鼠药把她闹死了。”
我那时候唯一知道的毒药就是老鼠药，砒霜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只能用我最熟悉的语言表达下毒这个恐怖的猜测。
表姐目瞪口呆，实在不知道我想到哪里去了，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表妹，你怎么忽然觉得我朝开国女帝，是圣祖毒死的？”
你只是白天睡一觉，怎么就快进到宫闱怪谈了。
我这会儿醒了，也觉得刚才思维过于跳跃了，就摇摇头表示别听我胡说。
表姐也这么想：“那圣祖是女帝陛下独生子呢，就算政见不同，估计她也没得选啊，就是可惜了，他没继承母亲的志向，不然我们现在根本不用这么困难。”
不过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再愤怒又能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跟着我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