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滴逐渐变得绵密起来,空中的乌云不断聚集,预示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眼瞅着都雷声劈亮天空,李升民在车上等的直着急。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一行人的影子。

    三个人带着一个……野人。

    步鹏和云宜楠架着云柯,老远就跟李升民挥手,“李哥,来帮帮忙。”

    “来了。”

    他们一起帮忙扒掉云柯沾满泥巴的衣服,把他扔车上后,总算是在雨下大前驶离那片区域。

    车上躺着云柯也还不忘“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步鹏实在没忍住,问,“这么疼?”

    “你以为呢?”云柯疼的直嚎叫,委屈极了,“我可是在泥里滚了好几圈。”

    他不说还好,一说步鹏就绷不住表情。

    见他忍俊不禁,朱景意实在很好奇,“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正好这也是车上其他人想知道的,他们都侧起耳朵认真听。

    步鹏看了眼云柯,云柯摆摆手,没有力气的说,“随便说,无所谓。”

    得到原主的同意,步鹏可就不忍了,绘声绘色讲起来,“我们俩特别幸运,一下子就找到几株百叶藤就打算移出来,我正铲土呢,抬头就看见他做出拔萝卜的动作,猛地去拽百叶藤,我都来不及阻止,就看见他一使劲儿整个人艰难退了两步,就duang的一声倒到泥……泥里了。”

    “这……还不算完,关键是那片的石头还特别陡,正好有个坡度,他就在泥地里摔了个屁股墩儿不说,还滚了好几圈,我拉都拉不住,这不就成这样了。”

    说到最后,步鹏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朱景意也万万没想到他那么莽,实在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司机李升民更是笑得方向盘差点都没抓住。

    确实,谁能想到他一专门研究植物的,还能弄出这种笑话。

    被他们疯狂笑话,云柯就不干了,阴乎着脸,“行啊你步鹏,让你说,我可没让你说这么生动,你还挺会形容,还Duang呢,你咋不现场模拟下嘞小子。”

    步鹏识时务地立马跟他道歉。

    云柯冷哼一声,撇过头背影更委屈了,小声嘟囔,“你们都笑话我,都不带关心我疼不疼的。”

    “关心,咋不关心了,你看红花油都给你准备好了。”云宜楠赶紧给步鹏递过去,步鹏立刻接过去给他揉。

    别说,又疼又酸爽的。

    “给点力啊,步哥。”云柯好了点就开始叫唤。

    步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性格的人,抿抿嘴手下下了死力气。

    结果车上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杀人啦——”

    接着他的惨叫声就被一阵“哈哈哈”的声音覆盖掉了。

    等他们到达宾馆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这两个小时雨下得越来越大,一行人把小苗们安置妥当,正好在宾馆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知道大家今天都很辛苦,吃过晚饭后,朱景意就叫他们回去休息,自己则跟梭梭研究滴磷茨溶液的可能配比。

    镰瑛茎在未来也是治疗动脉堵塞的重要原材料,但鉴于这种植物十分不好养活,植物学界可没少研究,等到了朱景意所在的时代时,镰瑛茎的种植已经很成规模了。

    甚至很多都是在实验室里通过模拟各种所需因素的变化催生出来的,然而这种技术以现在的科技显然无法达到,于是她想到了在百年前就被淘汰了的滴磷茨溶液。

    这种溶液拥有激发镰瑛茎有效成分的诱导因子,不仅可以保证镰瑛茎的药性,还能为其提供更多的营养,缩短镰瑛茎的生长周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应用于镰瑛茎的种植方面。

    后来随着技术的成熟,这种溶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没想到她现在得再复现这种溶液。

    可让她十分苦恼。

    毕竟卡伦溶液用到的原料只有一种,不同的只是配比而已,滴磷茨溶液足足需要用到十三种植株,这里边的变化并不是简简单单叠加的,而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哪怕她是专门研究植物的,想要一下子就成功复现这种溶液也是天方夜谭。

    更难的是原材料有限,她还要考虑到尽可能减少实验失败的次数,保证原材料够用。

    到处都是问题,她嗓子发涩,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又打起精神来,在电脑上划掉一些不可能的配比。

    结果筛选了一晚上,排除了一百多种不可能的,又增加了无数种可能性。

    朱景意眼底淡淡的青色,秀气的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抽光了力气一样,饮鸩止渴似的嗅着装着兰羽球精油的透明小瓶,总算有了些精神。

    梭梭实在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意意,你该好好休息。”

    “我也想啊。”朱景意又打了个哈欠,“但我不是睡不着嘛。”

    “等你有了实体,或许我就能好好休息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朱景意晃了下脑袋试图打起精神。

    听到有人敲门,朱景意短短几步路打了无数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打开门,结果一看到门外人的模样,瞬间清醒了。

    “宜楠?”

    “小朱老师,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要回家。”云宜楠满脸泪痕,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无比哽咽,见到她时还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像极了一个倔强的小孩子。

    朱景意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声音轻轻的,小心安抚着,“乖啊,想哭就哭,没有必要忍的。”

    她语气无比温柔,后背又被小心拍抚着,就像安慰一个孩子般。

    云宜楠以为自己是可以忍住的,本来她都成功了啊,为什么现在更想哭了。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像就算有再大的困难都有人为她撑着。

    明明小朱老师也就比她大了两三岁而已。

    为什么她的怀抱这么温暖?她竟然没有勇气推开。

    云宜楠眼泪像水库开闸似的迸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导儿——”云柯和步鹏快步从楼道里跑来,气喘吁吁的,“云宜楠她家……”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云宜楠正被他导儿抱着安抚,云宜楠越哭越大声,看着分外可怜。

    云柯和步鹏俩个人说不出话来。

    朱景意感觉到她抽噎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她才慢慢开口,“好了,小朱老师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不会阻止你离开的,但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

    云宜楠这才断断续续开口,“我……我家被淹了,我外……外婆……”

    她说的断断续续,但也能拼凑起事情的大概模样。

    看来是最近大雨的受灾地。

    步鹏他知道的更多,帮云宜楠解释,“小朱老师,宜楠家离这里不远,这几天一直下雨,那边又多山,直接造成山体滑坡,现在情况不太好,她家里只剩下外婆了,昨天她外婆一直跟她说没事,但是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了。”

    他的话佐证了她的猜测,朱景意心情也不好受。

    天灾最是叫人悲痛,就算是23世纪一旦遇到天灾也难免死人,更何况现在,云宜楠这种表现实在人之常情,立刻对她道,“别害怕,一定会没事的,我同意了。”

    云宜楠压下所有贪恋这份温暖的情绪,挣脱她的怀抱,弯腰致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说罢她风一般跌跌撞撞跑开。

    云柯着急了,“咱们就这样让她一个人走?”

    步鹏也很着急,“要不我陪她一起去吧,等确定没事了到时候我们再赶去张叶镇。”

    这时,朱景意一句话让他们瞬间激动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让她一个人走?”

    云柯和步鹏不由紧紧看向她。

    朱景意斩钉截铁说,“我们也去。”

    ……

    平兴县,怀山镇。

    整个镇处于平兴县的低洼地带,雨水很容易顺着地形流到这里来,再加上怀山镇多山,泥石流在历史上多有发生,只是往年雨水量较少尚且没发生大问题,但今年大雨格外多,他们这边已经下了五六天的雨,根据统计这几天的降水量已经达到了本镇去年降雨量的一半。

    这么大密集的雨水倾盆而下,再坚固的建筑也抵抗不住,若非这边大多是坚固的石屋,恐怕会造成更大的灾情。

    在上级的调度下,38个村子的村长都在组织村民积极抗灾,用沙包挡住村子的外围,村子里的水则挖沟引出去。

    所有人披着雨衣守在沙包旁,生怕沙包被冲垮不能及时替换。

    可就算挡住了村外的雨,他们的表情也没有多轻松。

    “就盯着这里哪里能行,老天爷还在下呢?这雨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没听收音机嘛,还得至少下半个月呢。”

    “半个月?!!”

    “庄稼怎么办?你们买保险了?”

    大多数人沉默摇头,此刻无比后悔,有的直接掉泪。

    早知道他们就该买保险的,就那几百块钱,如果真的保了,他们今年还有法儿过日子,无非是艰难点。

    可就是他们没有保啊。

    “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啊。”有人悲恸拍地,恨不得拍死那个舍不得几百块钱的自己。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脸上是麻木的,又抱有一丝期冀。

    万一呢,万一就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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