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快过半的那天晚上,祁也来找过李今缇一次,没过几分钟全校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了。

    徐且谧记得,那是9月3号。

    引起的轰动特别大,校论坛都是讨论这个的,只不过没多久就都被删除了。

    网上不能说,后来徐且谧走到哪都能听见两句。

    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听说祁也是来管李今缇要钥匙的,天!是住在一起了吗?呜呜呜酸的我想哭!!”

    徐且谧脑袋里不住地浮现要报道那天清晨那一幕。

    她心有一瞬间的紧缩,酸涩泛着丝丝尖锐的疼。

    回到宿舍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徐且谧住的四人寝,对铺一直没住人,有人说那个女生患了抑郁症,没坚持住,后来跳楼了。

    她时常盯着那个床铺发呆,军训太费体力,每次这个点回来,剩下两个室友都会睡着。

    蒋钦川如果知道她又像以前一样,依然没有处理好关系,估计又会皱眉摇头。

    徐且谧觉得好累。

    她轻声洗漱完爬到床上,邻铺被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过了几秒,徐且谧床边的纸抽那伸过来一只手,“借我几张。”

    徐且谧看着她的脸,她没有记错,她叫丁灵,是在警校里的树林跟祁也调情的那个女生。

    徐且谧没有问她怎么哭了,猜也猜得到。

    有太多女孩为祁也哭,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丁灵像是急需有个人能倾诉,断断续续跟徐且谧说:“我真的弄不明白他到底喜不喜欢李今缇,他明明对李今缇都不上心的,可为什么……”

    徐且谧躺在床上,安静地盯着天花板,沉默没搭话。

    “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他真的让人好猜不透,刚开始的两个月我都没敢靠他太近,要不是酒吧我要他的联系方式,他真的给了…”

    声音越来越遥远。

    徐且谧睡前吃了药,困意一阵阵往上涌,脑袋昏沉,做的梦也不清楚真假。

    梦里的她总是趴在自己不到八平米的小卧室窗台上,因为只有那个位置才能看到祁也。

    好多次祁也的视线都望过来,眼里是浓烈的喜欢。

    她知道那是假的,所以忍不住鼻酸。

    她住的地方是墙皮都在脱落的破旧老楼,而对面是脱离市井气息的另一个世界。

    他那样一个矜傲的人,怎么会抬头看她。

    她还记得高二下学期,和一班合上体育课,她从小体弱多病,运动不好,篮球也不会打,被体育老师勒令添加祁也的联系方式,让他带着,同组的还有李今缇和几个其他男生。

    至今她还记得那年夏天的感受,她反复点进申请好友的页面,在验证信息那个框里小心翼翼编辑,她不知道怎么向他介绍自己,所以又在屏幕面前一个个删掉,犹犹豫豫,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就这样纠结了很多天,胆小懦弱的她终于在人生中勇敢了一次。

    她心绪复杂,在申请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她无比忐忑又焦虑不安。

    可就这样等了五天,他还是没有通过她的好友……

    一连几天阴雨,大学军训结束最后一天,她把阳台终于晾干的枕套拿回去。

    心想着明天就能看妹妹了,洗漱完已经十点半了,她躲在里面,正准备吃药。

    门外突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和骂声,然后宿舍里的浴室门就被哐当推开。

    徐且谧穿着吊带睡裙愣在原地。

    李今缇镶了满钻的延长甲薅住丁灵的头发往出拽,“知道祁也是谁的吗你就敢招惹?还是说就是不要脸啊?”

    徐且谧攥紧包装药片的铝箔,心口突突地跳,刚要远离。

    纤细的胳膊就被丁灵扯住,边哭边往她身后躲。

    而另一个叫祝竹的室友已经走出这个是非之地。

    “你自己的事情,别扯我。”

    “有本事当三你有本事别躲啊?”

    徐且谧和李今缇的声音同时响起,可能是徐且谧长得太乖,即使语调凉听着也软,丁灵还是死死扯她胳膊,红痕扩散了一片。

    徐且谧皱着脸,艰难移到自己床边。

    耳后是丁灵对李今缇哭着说:“祁也他又不在意你…”

    徐且谧听她还没说完,就看李今缇两个巴掌甩过来。

    丁灵被打懵了,下意识躲了一下。

    徐且谧过了几秒才察觉自己颈窝里有轻微灼烧感。

    她黑发还湿着,柔软细嫩的肌肤被热水一熏蒸,就连起伏的胸口都泛着淡淡的粉,她太白了,稍微一点痕迹就很显眼。

    李今缇看清徐且谧脖颈的划痕,顿了下,什么都没说。

    最后警告丁灵,闹剧才算结束。

    翌日,天很热,上完最后一节生物细胞学,徐且谧回家了眼妹妹。

    回校后还是把半高领的短袖针织衫换成了透气的白棉裙,然后准备去隆礼路胡同26号,Meet.again清吧。

    但徐且谧没想到兼职还能在这里遇见祁也。

    Meet.again在这酒吧一条街里独特又很清汤寡水。

    晚上七点才开始营业,她抱着满怀的绿色玫瑰从仓库屋里出来。

    她的工作是用玻璃纸包装花束,送给每一位离开的顾客。

    一位客人一朵,每天的花都不会重样,门口的花语牌板也会跟着换。

    今天的花语是。

    <遇见你很幸运,希望你也这么觉得。>

    徐且谧刚走到拐角处,偶然一瞥,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祁也。

    夜晚的冷风吹动他黑色衬衫的衣角,飘起轻微弧度,刚好有女人故意擦过他身前,他侧了身,下颌低着,气质矜贵带点冷痞,距离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本就很安静的清吧有一瞬陷入寂静,台上驻唱的女生声音随性慵懒,唱着对爱渴望。

    “无尽无尽的夜晚,爱在舌尖上打转。”

    这首歌因为祁也出现的那一秒而失去音准,他可能察觉了,但也不在意的模样,眼皮耷拉着,步调懒散朝二楼最里面的卡座走。

    下一秒,歌声又恢复如常。

    “测试他对我有多疯狂,原来只是精神上对爱渴望。”

    ……

    他坐下的那个角落灯光是缠绵暧昧的暗紫色调,只不过他看起来挺没耐心的,手机一直响,他随手扔桌上,连看一眼也不愿意,好像单纯来这地方躲清静睡觉的。

    周围女生视线蠢蠢欲动,他搭在眼睑上的眼睫,每每颤动就勾的人心痒痒。

    侍应生端上来一杯金汤力,祁也懒懒掀开眼眸。

    “笙姐不让我给你拿烈酒。”

    祁也眨了下眼,勾唇笑了,“你先下去吧。”

    侍应生应了声好的,他早就想下楼了,因为有点挡着,那群女生视线恨不得穿透他去看祁也,他整个人后背全是汗,心想帅成祁也这样的男生太罕见,那些女人也是真疯狂,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

    人走了,再加上祁也清醒了点,离他最近那桌的女生蠢蠢欲动,“帅哥,一个人嘛加个联系方式?”

    接连几乎所有女孩都看过去,似乎只要他给了一个就能收割一片。

    他漫不经心嚼着冰块,挑起眼尾看了一眼她们,声音冰冷含着颗粒感,“加了要聊天吗?”

    “聊呀!当然聊。”很多女生眼里雀跃。

    祁也哦了声,“可我很烦。”

    他语气很淡,又冷,而且很自我,但那些女生更迷他了,理应认为祁也就该这样高傲。

    “那不聊了嘛,列表里躺着也行呀。”

    沉默了好一会儿,祁也像是抑制不住笑意,低着头勾着唇角,模样张扬又恣意。

    惹得女生堆里红了不知道多少张脸。

    一楼的徐且谧正心不在焉给玫瑰花束打蝴蝶结。

    旁边一女生惊叹,“那就是祁也?操真他妈蛊啊!”

    “听说有女朋友啊。”

    “长成那祸害样儿,能专一才怪呢。”

    Meet.again的老板娘周笙赶紧上二楼解围,随后调笑指着祁也,“他呀,只养不钓,可海王了。”

    祁也姿态散漫挑了下眉。

    徐且谧把所有花束包装完,不知道什么时候蒋钦川站在吧台前。

    什么迂回的话都不说,也不给人缓冲的机会,很直接地转述。

    “妈说你总是躲着不复查不去见她,她很担心你。”

    “对不起。”徐且谧很局促,“你帮我和蒋姨说…”

    “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和她说。”蒋钦川完成他妈给他的任务,转身就走了。

    徐且谧情绪有点沉重。

    老板娘周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都呆住了。”

    “……没。”

    “好吧。”周笙笑着说:“一会儿十点祁也还没睡醒,你帮我叫醒他,我得先走了。”

    她不知道祁也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只是越临近晚十点,徐且谧就越紧张。

    她踩着楼梯上二楼,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他趴在桌子上还睡着,和平时很不一样,呼吸很轻,极其安静。

    是有点乖的。

    徐且谧意识到他这种私人化的状态被她看到,耳朵里全是猛烈撞击胸口的声音。

    躁动的像是她发病的时候,但感觉又不是。

    下一瞬她是慌乱的,因为祁也醒了,他好像喝了挺多酒,眼尾有点红,眼神迷蒙看着她。

    持续了很多秒,徐且谧脑袋一片空白。

    只见他又枕回去,应该是没醒透,声音很低地说着什么在做梦之类的话。

    徐且谧莫名觉得他情绪没有刚进来的时候好,挺没精神的,像是几天都没有很好的睡眠。

    她有点不想打扰他了,可又不能整晚都睡在这里,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徐且谧还是决定叫醒他。

    过了好半响,祁也身形一顿,紧接着起身,眼睛半眯着,眼前一切都有点朦胧,包括她颈窝那处红痕。

    他缓了会,颓废地摸了摸后脖颈,抽出一根万宝路咬在嘴里。

    薄荷味爆珠在口腔里炸开,清醒了点儿。

    烟雾缭绕间,他声音低低沉沉,被烟酒熏的有点哑,“怎么了?”

    徐且谧手里的绿色玫瑰梗被她汗水沾湿,“周笙姐说已经很晚了,再睡可能会着凉的。”

    祁也低低嗯了声,“我是说你脖子那怎么了?”

    好像不是吻痕是抓伤。

    徐且谧反应过来,黑发下的耳朵烫红,“没,没什么,自己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祁也突出的喉结滚了下,吐出烟雾,他的眼睛可能还残留着刚睡醒的水光,显得有点破碎。

    他问她,“手里是什么?”

    徐且谧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抬起那支玫瑰。

    她垂眸不敢看他。

    太紧张了,紧张到忘了放下手里的活就过来找他了。

    祁也愣了下,把烟按灭,丢在玻璃缸,伸手接过来。

    就在那种自然的瞬间,他身上的蓝莓烟草味渡过她鼻息,是祁也身上独有的,很好闻的,徐且谧特别上瘾的味道。

    她真的要溺毙在这里了,她听见他在问她。

    怎么养。

    他在问她这支随手拿上来的绿色玫瑰怎么养护。

    徐且谧几乎是自暴自弃,她觉得自己有点病态。

    因为在那个瞬间,她甚至想,我要是那支绿色玫瑰就好了。

    可现实就是连那几分钟的短暂接触都像是幻境。

    她回归吧台,不一会看见宋原和李今缇都找过来。

    祁也没等他们进来就出去了。

    李今缇撒着娇说:“我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呀?”

    “没空。”

    “……”

    宋原没憋住笑,又嘴贱,“姑娘太多应付不来啊?”

    祁也哼笑了声,语气顽劣不羁,“还真不少。”

    李今缇脸色都不好了,但还是黏着他,在他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外公电话你也没接。”

    祁也没搭理,李今缇知道,他向来没什么耐心。

    那条街上游荡着很多大学生,不少见了祁也的都笑意暧昧地起哄。

    祁也抽着烟,这时候身上气质多了些厌世,李今缇一脸娇羞在祁也身边走着。

    徐且谧看着夏夜路灯下两人的背影。

    她的手指忽然被刺扎出血珠,但她没有想着低头清理。

    下一瞬,她心脏跳动频率震耳欲聋。

    她望着他背影,他回了头。

    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停穿梭,漆黑夜里他的眼神很亮,像带着钩子,让人发麻。

    徐且谧形容不出来那一秒,心脏剧烈带来上瘾的疼,混合着酸涩。

    像一颗摔坏,破开汁水的青涩柠檬。

    祁也就是这样。

    他很不经意似的,就能将情.欲表现得赤.裸裸。

    让人心甘情愿沦为奴隶,不顾一切与他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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