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久居北境之地,穿过一片云雾缭绕便是奇山兀立,群山连亘。

    此地美如泼墨之景,千宁也算狐族的常客,对这里熟悉得很。

    蜿蜒曲折的山径之上,走在最前方的是一抹紫色的身影,紧随其后是一袭白色衣裙的千宁,走在最后的人着一身墨绿色衣袍。

    “哥哥,我们去看看师父可好。”玉笙步子轻快,戴在发间的珍珠格外惹眼。

    “师父不喜喧闹。”

    “你是说我们很聒噪?”千宁说着转身看向司清,步子却未停下。

    “非要我说出来吗。”

    三人就这般说着话向着山上而去。

    狐族如同龙族与凤族一般,分为四部。以狐主南萧所在的赤狐一族为首,还有敏狐,白狐,九尾狐三部。

    南萧之所以闭关也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原因,泽海归墟一战,赤狐有叛敌者,南萧的胞妹更是嫁了那魔界之主,此事给了狐族重重一击。

    南萧本想以死明志,奈何狐族四部誓死追随,仍奉南萧为主。狐族生死存亡之际,南萧又如何舍下四部而去。

    实则,五叶梦草觉得师父闭关是因为灵主在泽海归墟一战中神陨之事,虽然灵族背上了叛敌的罪名,可师父护住了灵族唯一的灵脉,待五人化形后便闭关不出,这是为何。

    月牙河谷之外的竹林名唤爱晚林,已故灵主名叫蔺晚。

    这明目张胆的爱,看破不说破。

    三人来到九尾狐一族,这里可是司清的地盘,现下看来更像是千宁的地盘。

    “千宁,我还是觉的狐族的饭菜最好吃。”

    “几日前你才说过凤族的饭菜最为可口。”

    “那倒是。”

    千宁无声一笑:“玉笙啊,你就想,那凤凰一族尚食,说白了就是吃货,所以嘛,凤族的吃食要更胜一筹。”

    “嗯,有道理。”玉笙点了点头。

    “吃里扒外。”司清才进门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千宁忙放下筷子拿起了茶盏,司清去敏狐一部送拜帖,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 。

    “哥哥喝茶。”千宁双手奉上茶盏。

    “哥哥,你可见到那敏狐前辈?”玉笙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看着出现在桌子上的拜帖,司清耸了耸肩:“我尽力了,但是连门槛都没跨进去。”

    “哎。”玉笙抿起了嘴,愁眉不展。

    “便是拿出师父的名号也不成?”千宁问道。

    “不成。”

    司清理了理衣袖而后拿起筷子,千宁催得紧,别说是饭菜,就是连口热茶都没饮上。

    “敏狐前辈什么来头。”千宁问道。

    “东岳芜匮山。”

    “东岳是神界圣地,我听义父提起过,芜匮山由东岳苍光帝君镇守。”玉笙道。

    千宁陷入沉思。

    司清点头:“纵使泽海归墟生死一战,苍光帝君也未曾离开芜匮山,甚少有人见过苍光帝君。”

    “苍光帝君为何如此神秘?他可是法力无边?”玉笙问道。

    “苍光帝君掌管南斗生死簿,自然不会擅自离开芜匮山。”司清浅尝一口,别说,这饭菜还真没凤族的可口,随即放下筷子继续说道,“苍光帝君与那龙族公主有婚约,可是这婚事却遥遥无期。”

    “尧织?”千宁问道。

    “非也,龙主岐吾有两个妹妹,与苍光帝君有婚约的是令仪公主,也是个厉害的主。”

    玉笙不由得拍了拍手,赞叹道:“哥哥,你真八卦。”

    “南斗生死簿又唤神界生死簿,能掌管如此重要的东西必然是厉害的角色,敏狐前辈来自芜匮山,想来也是有些性子,毕竟资历摆在那。”千宁伸手撑住了下巴,继续道,

    “我听师父提起过,敏狐前辈知晓很多异事,万年千载,博闻强识,没想到老前辈竟然来自芜匮山。”

    “千宁,你为何要寻老前辈问一个瓶子呢。”

    “玉笙,那不是普通的瓶子。”司清饮了口茶,“泽海归墟一战,天后神陨之际以星轮设下结界守护泽海归墟,泽海归墟妄动之力化为一只瓶子,唤作羽鳞。”

    “便是吞掉凤凰的那只瓶子?”

    “是。”

    玉笙看向千宁:“是白熙的法器?”

    千宁点头,微微正色看向司清:“如若你要颠覆神界,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我不想颠覆神界。”

    “假设!”

    司清双手撑在了腿上:“我颠覆得了吗。”

    “就是这个瓶子。”玉笙一语中的,学着千宁的样子伸手点了下茶盏里的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只瓶子,“哥哥说过此物可吞吐万物,虽然不收人族,可人族如何颠覆神界,这收不收也无关紧要了。倒是神界四族或者魔界妖界,他们可能会颠覆神界,瓶子就变成了最大的阻碍。”

    司清看向了玉笙,微微皱眉:“在理,继续说。”

    “就是说除了人族,魔界亦或其他异族,若想颠覆神界必须让羽鳞消失。”

    玉笙说着点了点桌子上的画,此时水迹已然淡去。

    千宁拍了怕玉笙的肩膀,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你还在想妖界的事情?”司清了然。

    “嗯。”千宁抬手点了点茶盏里的水,复又描画着玉笙方才画过的瓶子,“那个毕律香阴鸷狡猾,黑风山的事明面上如同我们调查的那般,可实则不然。”

    “此事俨然与龙族有关。”

    “自然脱不开干系,可是内在关联尚不知晓,他们首要的目标不会是白熙,羽鳞才是最难对付的。”千宁道。

    “你想从敏狐前辈口中知晓羽鳞的死穴?”

    “就是打听一下。”

    玉笙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帝君必然知晓羽鳞的死穴,你为何不直接问他。”

    千宁一顿,这该如何作答。

    玉笙继续道:“我看帝君也没有那么恐怖,你拿了浮光玦他竟然就此作罢,还将霓裳珠送给你,你关心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他?”

    玉笙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千宁只是张了张嘴,随即咬紧了牙齿,随手扒拉着桌子上的画,水迹顿时杂乱无章。

    “同问。”司清也看向了千宁。

    千宁抬手捂嘴,而后在下巴上婆娑着:“他嫌我多管闲事,迫不及待和我划清界线,还嫌我聒噪。”

    司清:“总结到位呐。”

    玉笙:“是很到位啊。”

    用过膳后,千宁亲自写了一封拜帖呈上,也是奇了,敏狐竟然答应与千宁见上一面。

    千宁离去时司清还在骂骂咧咧,会写你倒是早写啊,干嘛害他白跑一趟。

    敏狐一部隐在山中,部族皆是年长之人,甚少与其他三部往来,可见敏狐性子孤僻。

    千宁要拜访的就是敏狐中年纪最大的老前辈,老前辈平日里不见外人。

    千宁兜兜转转来到了敏狐的老屋前,却见院中的梧桐树下站了一位少年,身量苗条,一头长发垂至腰间,只抬头望着天空。

    “打扰了,晚辈是狐主的弟子千宁,特来拜见敏狐老前辈。”

    “你有霓裳珠?”少年的目光依旧望着天空。

    “自然,可否请小公子代为通传一声,晚辈有要事求见敏狐前辈。”

    少年收回目光看向千宁,一双眼睛竟是银色的。

    千宁一顿,难道他是盲人?

    “不必如此看我,我不瞎。”

    “呵呵。”千宁干笑了两声。

    “进来坐。”少年说着坐在了梧桐树下的摇椅上。

    千宁环视一周,而后走进院落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敏狐前辈?”

    “南萧的徒弟倒算机灵,么认出我的?”

    千宁方才还不敢确认,现下忙行礼:“千宁见过敏狐前辈。”

    狐族貌美可真不是盖的,本以为九尾狐算是佼佼者,没想到敏狐也毫不逊色。

    “坐吧。”敏狐靠坐在摇椅上一副悠闲之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千宁落座后抬头看了看天空,方才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孤寂沧桑的感觉,这种感觉千宁在坤帝的身上也见到过,遂大胆猜测了一下。

    不过,没有人愿意听到别人说老年感这三个字,更何况以美貌著称的狐族。

    “我瞧这院落中并无旁人,而敏狐前辈绝世而独立,自然有此猜测。”

    “哼。”敏狐看向千宁,“你手上的霓裳珠怎么得来的?”

    “回前辈,是友人相赠。”

    “小姑娘,是友人还是情郎啊?”

    千宁着实没想到这敏狐如此八卦,想来,不是谁都可以博闻强识的,前提是你得有好奇心。

    千宁摆了个笑脸,随即看了看身边的梧桐树,想着如何交谈才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在天宫受了伤,起因是白熙帝君治下不严,这便借我霓裳珠戴戴,日后是要归还的。”

    千宁没有办法才在拜帖中提到了霓裳珠,想到敏狐来自东岳芜匮山,霓裳幻境出自东岳,些许老人家愿意见她一面呢。

    敏狐眯了眯眼睛,一双手交握在身前,左右打量了千宁一番,才道:“你是第一个戴上霓裳珠的人,沅浔天后也不过是将霓裳珠当做护身法器。”

    千宁一惊:“前辈所言何意?”

    沅浔天后是白熙的母亲,泽海归墟一战中神陨仙逝。此事千宁是知道的。

    敏狐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霓裳幻境是厉害的法阵,钥匙有两把,实为一对至宝,一唤霓裳珠,一唤菱花玉。”

    “晚辈未曾听闻。”千宁微微皱眉,这事恐怕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所知之人甚少。”

    “既然如此,前辈为何会将此事告知晚辈。”

    敏狐睁开眼看向千宁:“因为我好奇,既然我如实相告,你便也告知我事实的真相。”

    “什么真相?”千宁茫然。

    “菱花玉同霓裳珠相携而生,若不是有情之人相赠,那便是有仇之人报复,我只是好奇你二人是有情还是有仇。”

    “晚辈愚钝,望前辈明示。”千宁如实道。

    “有情则相生相携,有仇则相生相克。”

    千宁微微垂眸,先前认为白熙用霓裳珠试探自己而已,后来的种种,也想着白熙许是真心相赠,如今看来另有隐情,这事必须找白熙问个清楚。

    可眼下,还有重要的事。

    千宁微微笑笑看向敏狐,略显娇羞:“敏狐前辈洞见如烛,白熙帝君对我照拂有佳,我亦是仰慕帝君已久,不敢妄称与帝君有情,当真也算不得仇人。”

    敏狐笑了几声,看向千宁的眼神更是怪异:“不成想堂堂帝君竟然钟情于区区人族。”

    千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敢情还是个存有阶级歧视的老狐狸。

    “敏狐前辈的见识犹如万仞之高,可了解白熙君的法器羽鳞?”

    听到羽鳞二字,敏狐直起了身子;“你二人当真不是宿敌?”

    宿敌?他几百岁,我才几岁,宿不成的。

    未等千宁回答,敏狐轻叹:“罢了,你二人是有情还是有仇,不过一念之差。”

    千宁不语。

    “羽鳞乃泽海归墟神力所化,可吞吐万象,若是遇到魇鼎将会吐出那万千神力化为灰烬。”

    “魇鼎为何物?”千宁闻所未闻。

    “怎么?”敏狐单手顺了顺银色的长发,“白熙用那霓裳珠对付你,你便想着寻找羽鳞的死穴?”

    千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表情,姑且算作笑容:“前辈方才也说了,有情还是有仇,不过一念之差。”

    “鬼道。”

    千宁听着。

    “鬼王伏朝可铸魇鼎,化炼生魂鬼魄乃至妖元,当然。”敏狐站起身来顺了顺衣襟,“也可以化炼人族。”

    “前辈可曾见过魇鼎?”千宁也跟着站起身来。

    敏狐摇了摇头。

    “鬼道之法乃为幻元,魇鼎助之。”

    “幻元为何意?”

    千宁不曾想过,鬼道竟如此莫测,难怪白熙会将万千魂石镇压在妖界。

    “欲得安身处,身世两忘矣。”

    “前辈,那个……”真的不太懂,千宁双手交握。

    “不懂就对了,我也不懂,无论是魇鼎亦或是幻元,也只是敏狐万年千载流传下来的段子。”

    “段子?”千宁点了点头,还是内部的段子。

    “信不信由你。”

    正在说话间,一位敏狐弟子跑来传话,当然,话是司清传的。

    “姑娘,司族长让小的传个话。”

    “有劳了,我哥哥说了什么?”

    “你二姐醒了。”

    青时,你终于醒了。

    千宁忙拜别敏狐前辈,只是离开时,敏狐说了一句话:

    “若是菱花玉同霓裳珠有了结局,可否给我传个话。”

    千宁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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